個果子,堵上嚎啕大哭的哭腔。
“我沒怨你,你不用愧疚,更不用自責。我對自己的身子有數,那點程度我死不了。”
“你騙人。”元澈指著他含糊不清道,“我師父說了,你就是心裡沒數,還非要逞能,才天天把自己作成這樣,要不是你命大你早就死了。”
勃律額角氣的一跳:“我那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這個沒良心的?”
元澈哭的更大聲了。
“我既然說出口,答應你了,那就一定會做到。”勃律捂住耳朵,“再說了,現在快死的人是我,你哭什麼哭。”
“你真的要死了?”元澈眨巴著還泡著淚的眼睛,聽到這句話哭聲停了一息,緊接著長音跟奚琴拉鳴似的,哭聲更響了。
“你真的要死了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師父怎麼辦啊!”
少年這哭聲把旁邊院子廂房裡前夜喝酒睡到日上三竿的符燚都吵醒了,惺忪著眼睛打開屋門往外張望。
勃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實在是受不了他定在自己身前哭嚎,連連對一旁不知所措的紀崢招手:“快給他拉走!關屋裡彆讓他出來!”
紀崢聽言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元澈從原地拔起來扛回屋,這才讓勃律耳根子清靜。
元澈這一嗓子,讓勃律三天避著沒敢見他。然而三日後,他卻在榻上等來了意想不到的一人。
胤承帝在常衡的陪同下邁入祁府大門,紀崢往裡通傳了不下四聲,才見到窩在榻椅上,半夢半醒的人。
聽見聲響,勃律睜開眸子,甩開手裡的話本,打了個哈欠。
“看來勃律王子這幾日過的很順心。”元胤居高臨下道。
勃律沒答話,目光半闔著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轉,最後想起什麼,落在常衡的腿上,似是在看他有沒有被狗咬。
府上的人利索,那日他才吩咐下去,就從外抱回來一隻狗,聽說是在市上花了幾枚銅板買回來的。
勃律一直以為這種大街上逮一隻就行了,誰曾想還需要花銀子。但既然買都買了,他就勉為其難叫人抱來看看,這狗威不威風,駭人不駭人。
待府上下人抱了一隻奶聲奶氣的小狗過來,勃律沉默了數刻,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買都買了,銀子都花了,總不能扔了不管吧?小狗也是狗,他隨即大手一揮,讓人在離大門近的地方圈了片地,開始放養。
他的目光從常衡的腿上收回來,心裡把紀崢和其他人全罵了一遍。
元胤以為勃律是顧忌有常衡在不好開口,思索之下覺得有理,便叫人退了出去。
屋中隻剩下二人。元胤坐在對麵的椅子上,自己給自己動手倒了杯茶,潤潤嗓子。
勃律怪看他,率先打破雙方間的安靜:“祁牧安可到西北了?”
“還在路上。”元胤道,“西北偏遠,還需用些時間。”
勃律%e8%88%94了下唇,還是沒等來元胤開口,不耐煩地主動再道:“你今日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他皺起眉,“你一個皇帝,屈尊來我這,應該不止說這些吧。”
元胤放下杯盞,冷不丁出聲:“已經打起來了。”
勃律眼皮一顫。
元胤續道:“對麵領兵的是你們穆格勒部的可汗。”
勃律掀起眼皮,望向他。
元胤看著青年,問:“這仗,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勃律不屑嗤道,“打一個沒腦子的,你還問我怎麼看?你們的兵不會連一個廢物都打不過吧。”
“看來你這幾年當真是對戰事一點都沒了解。”元胤肅起麵孔,與勃律年紀相仿的他看上去卻更加老練。
“你們可汗的打仗手法和排兵布陣,上一次讓我們吃了一虧。”元胤往後靠住椅背,“不過那次我們還是贏了,但損失很大。”
“他不是我可汗。”勃律向前俯了俯身,冷眼視他,一個字一個字強調。
元胤閉上嘴,兩手外攤,頭微微一頷,算是道歉。
“那是因為你們之前從來沒對上他,不清楚他的能力有多大,更不了解他的頭腦,這才覺得他難纏,況且你們不清楚他背後支招的都是些什麼人。”勃律冷道,“他是狐假虎威,背後最主要的還是哈爾巴拉。若單他一人,在我眼裡屁都不是。”
青年回靠,嘶口氣,疑道:“我同你們打了那麼多長仗,你們竟然處理個延梟就這麼費勁?那麼些年的仗白練你們了。”
元胤沒氣,隻沉聲拎出了自己的話:“所以這才是朕今日找你的目的。”
勃律的眉頭擰的更狠,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他謹慎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元胤目不斜視地盯著他:“你知道你在跑馬場廢的人是誰嗎?”
勃律先一怔,扯動僵硬的嘴角,偏頭冷笑:“我管他是誰。”
“是涼陽王的世子,是涼陽王唯一的兒子,以後會承襲涼陽王爵位的人。”元胤越說聲線越冷,“涼陽王於我朝有大功,他在朝堂上有無數擁護者,地位堪比容太傅。涼陽世子從小跟隨涼陽王習武,躊躇滿誌,前程似錦,然而你卻把他的手廢了,廢的還是右手!”
“你那一刀下去,他以後就再也拿不起劍了!你這是斷了他的官路!”
“那不是還有左手?”勃律漠視,“再不濟,你們朝廷不還有文官?”
“涼陽王是武官,行的是行軍打仗的路,你讓他兒子走文官?那是要讓涼陽王的爵位斷送於此!”
“沒嘴的小兔崽子。”勃律先嘀咕一句,後不屑一顧:“那你應該感謝我沒直接殺了他,讓你的朝廷將來少了一個逆臣。”
“你到底清不清楚現在的情形!”元胤噌的站了起來,來到勃律的麵前:“現在滿朝文武都知道朕的上京庇護了一個草原人,還是與東越為敵的穆格勒王子!”
“他們一個個都要你死!撞柱子都撞到朕的早朝上了!”
“涼陽王在朕的殿外鬨了有一月有餘,討著要朕給個說法,這事兒都鬨到幾個太妃的耳中了!”
“要不是朕攔著,祁牧安擋著,你以為你還能安生地坐在這裡?”
“你早就被涼陽王拉去給他兒子償手了!”
勃律的怒火也騰的升了上來。他怒視元胤:“他那樣羞辱我,隻廢了一隻手不為過!”
元胤猛然屏息,慢慢籲出來,揣摩著到時候了,他再次開口,提出條件——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一,和朕合作,征伐大慶,以此來讓朝中閉嘴,讓你在東越來去自由。”
“二,朕會看在祁牧安的麵子上,留你一命,但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東越,朕會讓人嚴加監視你。”
勃律沉著臉。
元胤本以為他開口會拒絕,又或者跟他再提彆的條件,誰知青年一句話把他一時問懵了。
勃律緩道:“你讓祁牧安給你賣命多少年?”
元胤沉思良久勃律話中的意思,卻沒忖量出他到底是何意。
於是他如實道:“十年。”
勃律聽後沉默很久,低聲言語。:“我活不到那時候……我連能不能活著等他回來都不知道。”
這話不知是對他自己說的,還是在對元胤說
趁著元胤沒反應過來,怔愣的時候,勃律抬頭平靜道:“勞你費心一直打我狼師的主意。”
“你讓人看押我吧,現在殺了我你得不償失,他會把你東越拱手讓給草原亦或是大慶,讓你們所有人都撈不到一丁點好處。”
“於此,還不如讓我自己死,這樣過不了多久你就能拿我首級給你那些大臣交差了,安置好我後他也能繼續為你所用。”
元胤心中吃驚。他臉色變了又變,沒想到他話都說到這份上,勃律竟還能無動於衷,一丁點為天下安寧結盟的想法都沒有。
難道他手上真的沒有任何價值了嗎?曾經輝煌的狼師,真的連一兵一卒也沒有了嗎?
元胤坐回椅子上,思量之後深吸一口氣:“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才和朕做的交易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因為我……”勃律垂首小聲先念了一句,接下來音量大了幾分,像是說給元胤聽的:“是因為我。”
元胤一氣之下再次起身:“你既然知道他自始至終都僅僅是因為你才背叛大慶來找朕,為何不爭取給他一點希望?”
元胤激動到%e8%83%b8膛起伏:“在朕看來,你不是個自私自利之人。你對中原的戰況不在乎,那你草原的子民呢?若大慶或是其他人爭得這天下,你敢說你的子民一定能獲得太平盛世?”
勃律冷聲打斷:“皇帝,不要把自己吹的天花亂墜。我一個隨時都能躺進棺材的人,要如何相信你東越就是那個正確的選擇?”
元胤冷哼:“是也不是,朕知道你心裡清楚的很。”
勃律默言。
元胤再度問:“你當真要棄之不顧?祁牧安呢?你就不擔心你死了,他給你殉葬?”
“他不會。”勃律說,“三年前他沒有,三年後就更不會。”
“他屬於我,更屬於天下。他割舍不了你們的黎民百姓,割舍不了海晏河清的清平世界。”
“他割舍不了的太多,而我除了他,早已孑然一身,踽踽獨行,了無牽掛。”
“天下和百姓對他,更為重要——這是他自小骨子裡的道理,是他的命。”
“而我好像阻了他走下去的道路,我心疼他不該如此。”
勃律看看已然鴉雀無聲的元胤,說:“我珍惜這偷來的幾年歲月同他相逢。但天命如此,同天抗爭,隻是最後無用的掙紮罷了。”
第二百零九章
那日元胤走後,勃律一個人獨自坐了許久,之後的幾日繼續在院中的石桌旁,一坐就是一晌午,期盼著戰況能傳進祁府一二。
他不得不承認,僅管自己麵上多麼的固執,多麼的豁然,可實際上元胤三言兩語,就已經把他的心給說晃了。
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現在身至其中隻能添亂,倒不如儘自己的微薄來讓阿隼安心。
天下和他相比,自然是天下重要。
他在院子裡一天連著一天不知坐了多少日,等了多少日,卻連半點祁牧安的消息都沒聽到。
今日紀崢沒候在他身邊,身後幾步遠外隻跟了這些日子貼身照顧的婢女,整日跑在他身後,也不嫌膩煩。
他呆愣瞧著光禿禿的樹枝,直到眼睛發澀,才像是被迫回神,晃著嗓音啞聲開口:“過去多少天了?”
一位婢女聽見他的問話,垂首屈膝道:“回公子,離將軍離府才過去七日。”
才七日?他衝著頭頂的枝丫長長籲出口冷氣。霧氣蒙住他的視線,與天空連綿白雲混雜一團。
分明才短短七日,他卻如同度過了千年。
他眨眨冷硬的眼睫,回聲道:“他可到西北了?”
“將軍昨日就到了。”
勃律的手慢騰騰地落在杯沿上,挨著杯盞輪廓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