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擺擺手道:“想來看病,就算那人瘸了廢了躺在榻上起不來了,也要抬著過來,當麵請我家師父看。”
祁牧安為難地蹙眉。勃律也不是不能出府,就是這日子一天天冷下去,外頭到底沒有屋內燃著一個大燎爐暖和更適合他,這要是出來吹著風再受了寒氣,毒發反複,這些日子吃的藥全不作數了。
少女見他疑惑,嗤鼻一聲:“想好了,你們就三日後再來看看吧,說不定我師父就回來了。不過本姑娘看你像個好人,發發善心,提醒你一句,到時候到底醫不醫,如何醫,還要看我師父的意思。他若不想醫,你們就算抬十箱金子銀子,都不行。”
祁牧安沉下一顆心,拱手道:“多謝姑娘。”
他們此行無功而返,沒有見到神醫,抬著箱子重新回了府。然而他還沒回到屋中見到勃律,就被宮中座上的珠簾一聲給傳進了宮,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這一天疲憊不堪。祁牧安心事重重地踩著夜色推開屋門,意外看到勃律坐在燭火下,倚著墊子,正在那看書。
聽到聲響,他懶懶抬簾看過來,看到祁牧安,視線也不回到書頁上了,就那樣直直看著他,人走到哪,他看到哪。
這樣子在祁牧安看來,是對於他二人今日的爭吵在無聲示弱一樣。
祁牧安歎口氣,坐過來,低聲道:“為什麼還不睡?”
看,他先心軟,和自己說話了。
勃律抿抿嘴:“在等你。”
祁牧安道:“等我作甚?趕緊去睡覺吧。”
“你去哪了?為何這麼晚才回來。”勃律沒讓他起身離開,一隻手飛快拽上他的衣衫邊料,神情有些著急。
祁牧安怔愣片刻:“我進了一趟宮。”
“你去見皇帝了?你見他作甚?”
“還是前些日子那些事。”
勃律板著臉,像是一副拉不下架子但又求人原諒的模樣,淡淡“哦”了一聲。
看他這樣,祁牧安今日的脾氣全煙消雲散了。他靜靜望著勃律,等他再次開口,和自己說出想說的話。
勃律窩在榻上的雙腳不安地來回搓踩,一雙眼睛飄忽不定,半響都沒把那三個字說出來,而是糾結問道:“今日你見到神醫……怎麼樣?”
“沒有見到。”祁牧安卻這樣答。
“啊?”勃律沒太明白。
“今日沒見到神醫……倒是見到了他一個徒弟,神醫去采藥了。”
“那怎麼辦?”勃律拽緊了祁牧安衣服,焦急問。
祁牧安看著他,輕笑一聲:“沒事,三日後我再去一趟,沒準那時候神醫就回來了。”
勃律緩緩點頭,一時間又回歸平靜。
祁牧安看著眼前人,視線往下落在衣袖那隻手上,看了會兒,手伸出來,反手把勃*握住。
他問:“三日後,你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為何?”勃律問。
“我覺得有人說的話還挺有幾分道理的。”祁牧安把勃律的手抓在掌心慢慢揉捏,“看病講究一個‘誠’字,這樣病才能好得快。我們親自去求醫,可算十足十的誠心了。”
勃律想了想,點頭應了聲“好”。他小心翼翼觀察著祁牧安的神情,囁嚅了幾下嘴,弱聲道:“今天……對不起,我讓你生氣了。”
祁牧安停下捏他手的動作,這讓勃律慌亂起來。
勃律拽上麵前人的衣衫一角,伴著顫悠的燭火,輕聲道:“你府上的丫頭重新熬了一碗藥給我,我喝完了,全喝完了。你若不信,可以去問。”
“所以,你彆生氣了,好不好?”
祁牧安注視著他的,忽然問:“為什麼要把藥倒了?”
勃律苦出一副麵孔:“這藥太苦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而且你又不給我蜜餞吃。”
“良藥苦口,況且你近日身子不是好了很多,所以肯定是有用的。”
勃律沒敢去看祁牧安,視線飄忽忽地遊到彆處。他內心掙紮了片刻,到底還是訴道:“說實話,阿隼……我根本不相信我這毒淬體三年了,單憑這幾碗藥就能祛毒好起來。”
“但是事實上你真的好了很多,不是嗎?”祁牧安抓緊他,“彆胡思亂想,也彆讓我再擔心了,等神醫回來了,我們就立刻去見他,沒準下個月你毒就能解了。”
勃律動動身子,把頭抵在祁牧安的肩膀上:“毒解了有什麼用……毒解了我還是沒了武功,我能感覺到,這身子早就被這毒浸壞了。”
“阿隼,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沒有了家,沒有了曾經引以為傲的刀……我很厭惡這樣的自己。”勃律在他肩膀上越埋越深,像是一隻不安的小獸,在尋找一塊能給予安全的地方。
祁牧安摟緊他,把他牢牢摟在懷裡。
“必勒格說得對,我其實現在覺得活不活已經無所謂了……阿隼,我怕我撐不到那時候。毒解了,我還是一個廢物。”
“彆胡說。”祁牧安輕斥,“必勒格那個人慣會惑人,你彆聽他的。此人在草原上就不是善類,現在在你身邊還是所有企圖。”
“他還能圖我什麼?”
“你的狼師,你的能力。你對草原的作用,就連元胤都看得出來。”祁牧安蹙眉,“元胤一直有意你的狼師,狼師的威名不僅揚於草原,更是讓他也惦記。強盛的軍隊是現在任何一方都所缺的,若是把你的兵為他所用,東越在對上大慶,至少多了一半的勝算。”
“打錯算盤了吧,我狼師現在為數不多了,幾乎都戰死了。”
“可彆人不這樣認為,狼師就算折損,在他們眼裡也是塊肥肉。”祁牧安道,“勃律,你經營了這麼多年,帶領狼師征戰數載,你現在是要放棄他們?”
勃律沉默下來。
“除卻狼師,你口口庇佑的族人呢?沒了你,你覺得他們在草原上仗著阿木爾或是符燚,亦或是彆人,能撐多久?”
“還有表兄……”
“你說那個特勤?”祁牧安沉音道,“這還是你告訴我的,他背後有彆勒古惕部,彆勒古惕部有這樣一位人在,還有誰能勝得了他?這是他的母族,若是母族在草原上出了事,就算他生在穆格勒長在穆格勒,但現在穆格勒已經分割,他還能為了零散的穆格勒,棄母族於不顧?”
“表兄不是這樣的人……”
“萬事皆有可能。”祁牧安道,“所以勃律,就算現在,你也不要小看了自己,你一個人,就可牽扯草原諸多。”
“你不把我放心上,至少把他們放心上吧?這不是你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情嗎?”
勃律辯解:“我沒有不把你放心上。”
祁牧安低笑,笑過後又嚴肅道:“勃律,你聽好了,我們來約法三章。”
懷中人默了下來。
“以後,彆讓我聽到你嘴裡說出來‘死’這個字,我會生氣。”
祁牧安感覺自己的衣服在這句話落背拽的更狠了。
“其次,你聽我的,這個毒一定可以解。武功沒了不要緊,我們再去求醫,這世間這麼大,總有那麼幾個人會血旁門法子,你看,我們這不就把神醫給挖出來了嗎?求好了,身子恢複了,還怕不能從頭再來嗎?”
“勃律,你是草原最勇猛的狼,挫折打不倒你,這點石子也絆不倒你。你天生就應該馳騁在這片天地,而不是深陷在這一小譚泥潭中。”
祁牧安長長籲口氣:“最後……勃律,你有家,你一直都有家,我就是你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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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臨進寒月,下了一場寒雨,整個上京籠罩在朦朧下,泛起陣陣涼意。
這一場雨後,出行的人們多加了衣衫,就連城內四處也肉眼可見的呈現出將要入冬的淒淒。
天氣更涼了,之前勃律出門裹著裘衣捧著手爐還能保陣暖,現在雨後常常拂來冷風,當下的裘衣已經頂不住這股要透骨的寒涼。
祁牧安命人去給勃律新做厚重的裘衣,還沒取回來,三日後再次拜訪神醫的日子就到了。他擔心勃律的身子,左右深思下還是沒讓他跟著自己,帶著人再次抬著重金去請神醫。
馬車照舊停在小宅院外,險些堵著這條窄街。
祁牧安踩著未退去的水氣,輕輕敲響小院木門。這次他等了約莫有半炷香的時間,木門才吱呀從裡麵謹慎拉開條縫。
看清了外麵站著的人,少女驚訝道:“你竟然真的來了?”
祁牧安向少女淺淺行了一禮,語氣透出尊敬:“不知神醫可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少女被他這一禮行的不太自在,頭縮回去,關上門前流出一句話:“你且等著,我去叫我師父。”
祁牧安下一句還沒說出口,麵前的門就“啪”的一聲合上,留他們幾人繼續站在石階上吹風。
身後,跟著一起來的紀崢瞪著院門不滿意道:“太沒禮數了,怎得能把人曬在外麵啊。”
“少說點話。”祁牧安微微斂眉斥了一聲,之後環臂直挺地站在那裡,盯著木門一言不發。
竹苓關上門後站了會兒,心裡百般糾結地“欸呀欸呀”叫了兩聲,這才把視線挪到後麵的屋門上。她看了看院門又看了看屋門,往敞開著的屋子慢騰騰走去。
“師父,那人又來了,在外麵等著呢。”竹苓站在屋門口向裡麵喊。隻見屋中搖椅上躺著一個穿著花哨的男人,頭發半散,半點郎中的樣子都沒有。
男人鼻哼一聲,眼睛都不睜,話音從裡麵慢悠悠傳出來:“那就讓他等著吧。”
竹苓嫌棄地多看了他兩眼,覺得被她關在門外的這人和他朋友都堅持不懈了好幾日,求醫心切的很,說不準當真是什麼疑難雜症,到底還是不忍心。
她說:“師父,你當真不看看啊?他們這些人連續都來好幾日了,早上還來了呢,挺不容易的。”
裡頭的人不說話,嗓音卻細小地哼哼悠悠,鑽進竹苓的耳中,也不知帶著搖椅的晃勁在哼些什麼。
少女接著說:“你以前不是天天嚷嚷著要救天下人?這般仁心大義,怎麼外麵那人抬了一箱子銀兩來求醫,你就不治了呢。”
這話說完,竹苓明顯聽到許言卿的嗓音斷了一小節,不過很快又續上。
“那一箱子可夠我們吃一年的了……還能給多給你買幾件花衣裳。”少女嘀嘀咕咕,聲音卻不小,定能聽到那神醫的耳朵裡。
許言卿頗為不耐煩地睜開一雙眼睛:“我突然悟了還不行嗎?這天下這麼大,我怎麼救的過來?說的我真跟個菩薩似的。”他沒好氣坐起身,“你個小丫頭,你怎麼就知道吃?我讓你碾的藥你碾好沒?明天我還要去城外施濟。”
“沒呢,這就繼續去碾。”竹苓衝他吐吐舌頭,轉身一溜煙跑回院門,打開半個身子的縫隙,無奈地衝外麵的人揮揮手:“你回去吧,我師父午睡呢,他最討厭彆人打擾他午睡。”
“午睡?”祁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