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就譴下殿內侍女,讓他一人進去。
殿內燃了醒神的熏香,一踏進去,鋪麵的清爽直鑽他的腦海。祁牧安略微感到不適,卻沒展露異樣,直徑走到桌案前,向著案後身著龍紋的天子恭敬行了一禮。
“起來吧。”元胤蹙眉閱著折子,見他來,放下筆杆揉了揉眼%e7%a9%b4。
“可是有進展了?還是草原來的那位開始幫忙了?”
“有進展了。”祁牧安說,“我向他的人了解到那張路引是從何而來了。”
“哦?”元胤抿了口茶水,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祁牧安將從額爾敦塔娜和商賈那裡打聽到的事同元胤細細複述了一遍,麵色沉重:“此事怕是事關東越朝廷。”
元胤持杯盞的手一頓,目光犀利:“你是說,朕的朝堂上,有人和勾結草原?”
“下麵的人貪圖來路不明的銀兩,上頭的人斷不會隻貪這點小利。”祁牧安說,“背後一定有大的陰謀。”
在胤承帝沉思中,男人續道:“還有一事,他們告訴我,有像草原來的人曾在天府酒坊出現過。”
元胤沉思後道:“朕知道了。”
“需要我去查嗎?”
元胤卻調侃他:“罷了,你還是好好陪著你府裡的小殿下吧,這件事朕讓瑾昱叫人去查。”
祁牧安了然頷首:“朝廷上那邊……我不便揣測,但既然你我合作,我也不能坐視不理。若我這邊發現什麼,是……”
“你直接進宮麵見朕,若朝廷上真有異心之人,這事不便先讓瑾昱知道。他知道了,就是朕在把他置身於水火之中。”元胤撤下腰間一塊玉佩,放到桌案上推給祁牧安:“你憑此物,可隨時進宮。”
祁牧安低眸瞧了一眼,上前把東西揣進懷裡。
稟完此事,元胤繼續批閱奏折,邊批邊說:“對了,十一在你那裡如何?”
祁牧安眼皮無緣無故一跳:“你要不放心,就遲早把人接回來。”
“怎麼?你這做師父的管不住了?”元胤笑話他。
“他在那裡吵到我了。”
元胤一猜就知道這個“我”背後另有其人:“朕看是擾到那位草原的小殿下了吧?”
祁牧安眉心一蹙,不說話了。
“他若犯事,你就把他鎖在屋子裡就行,總之這一個月罰他哪也不許去。”
祁牧安點頭應下,之後殿內回歸寂靜。元胤好奇他為何還不離開,抬頭將掃過去,祁牧安似乎正等著他這個動作,偏首衝屋外說:“你宮裡的侍女,挑幾個給我。”
元胤默了一息,放下筆杆笑道:“你還真是毫不客氣。”
祁牧安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了原因:“你宮裡的人細心,能照顧好他。”
元胤盯了他會兒,大笑幾聲,叫來屋外的中官,讓人吩咐去辦這件事。公公得命,衝祁牧安笑嗬嗬得哈腰,領著人去挑宮女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祁牧安今夜回府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府上靜悄悄的,唯有長廊兩側上方懸掛的燈彩還在燃明。
以往這個時候,他隻能在碩大的府宅裡陷入孤寂。可今日不同,彩燈的朦朧溫暖著長長的廊腰,讓他一步步踏入記憶裡的旖旎鄉。
他步伐未免快了幾分,然而在來到屋外的時候又忽然停住。屋內沒有點燭火,比外麵的夜色還要漆黑。他躡手躡腳推開門之前,向門兩邊守著的小廝頷首示意退下。
他反手輕輕闔上屋門,踏著透過紙窗灑進來的點點月輝星光,慢慢向裡間走。裡麵燃了個巨大的燎爐,從燎爐身壁上的空隙中,可以看見內裡跳躍的火光,在屋中稍稍照亮了一步的距離。
祁牧安褪去身上披的外衫,將其搭在一旁的椅背上,而後輕聲點燃一個燭台,端著走到榻前,想去看看榻上熟睡的人兒。
他借著火光用目光柔情描摹了一遍榻上裹著層層被褥和狐裘的睡顏,轉首把燭台擱到一旁的高幾上,然後剛想屈膝上榻,誰知榻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一錯不錯地望著他。
勃律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披著狐裘窩在衾被裡,靠在榻壁上,瞧不清眼廓裡的目光。祁牧安的身子在看到他麵上的明暗時隨之一頓,但很快就想繼續前傾,怎料下一瞬,他就覺腰上被踩上了一隻腳掌,抵住了他的動作,冰涼的溫度順著布料透進自己的肌膚上。
祁牧安僵住不動,低頭看著從衾被中伸出來踩在腰腹上的腳,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勃律不解,聲音絲毫沒有睡醒的沙啞,就像是一直在等他一樣。
祁牧安笑著把他的腳掌抓在手心裡,貼著自己身子往上移了移,幫他按在自己%e8%83%b8口的位置。他動作繼續斜傾,膝蓋蹭著已經壓上了被邊。
勃律的腳收不回來,隻得被他摁著,膝蓋快要彎碰到下巴上。
祁牧安低聲笑問:“你怎麼知道我進來了?”
“我又沒聾。”勃律不安地蜷起腳趾,腿上用力想把人蹬開。
“沒準不是我呢?”祁牧安笑意更甚。
“除了你,還有誰會敢爬我的榻。”勃律蹙起眉,蹬不開已經快要半壓在自己身上的人,隻好無奈嗬他:“給我下去。”
祁牧安裝沒聽見,雖然鬆開了他的腳,但是變本加厲地又往前趴了趴,直接抱住了勃律,埋進他的脖頸間。
勃律隻覺脖子裡一陣溫熱,吹的他竟然感覺到了熱意。他%e8%88%94%e8%88%94乾燥的嘴唇,偏了偏頭,儘量不讓自己的臉頰碰到祁牧安。
“你彆得寸進尺。”勃律的手在被下使勁推著男人的肩膀,可惜祁牧安紋絲不動地伏在他身上。
男人貪婪地嗅著身下人的氣息,過了半響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勃律被他這樣抱著渾身不自在,乾癟道:“睡不著。”
“在等我?”祁牧安笑起來。
勃律古怪地瞥著他埋在脖間的側臉:“你怕是喝多了?”
祁牧安被嗆也沒生氣,反而逗他:“生氣了?因為我沒早些回來陪你?”
“我為什麼要生氣。”勃律感覺坐的難受,雙手撐在榻上挪了半寸,在身上重量下壓下挺直腰背。
怎知他剛調整好坐姿,祁牧安就趁他不備,攬著他的肩膀一齊側倒在了榻上。勃律睜著眼看著這個男人順其自然地躺在他對麵,手還緊緊抱著他,呼吸還撲在脖間。
“我回來聽府上的人說……你一下午都在元澈的院子裡?”
勃律伸出一節食指抵著祁牧安靠近自己的%e8%83%b8膛,阻止他再往前貼,過後才道:“午後閒來無事,就繼續逛逛你的宅子長什麼樣子,不知不覺就走到他那裡了。”
“我怎麼聽說……你還教他習武了?”
勃律無奈:“你的人怎麼什麼都告訴你,他們都不乾活嗎?”
祁牧安閉上眼睛感受著懷中人的存在,呼吸輕緩,感覺四周都安穩了下來。
他已經許久未曾享受這般寧靜了。
“我讓他們多看著你的,我不在府上,怕你出什麼意外。”男人小聲道,“不過你以為還是少和他見麵。”
“為什麼?”勃律皺眉不爽。
“先皇十一子年紀尚小,性情浮躁,喜愛玩樂,我怕他衝撞了你。”
勃律靜默了須臾:“我又不是胳膊斷了或者腿斷了,怎麼你說出來我這麼廢物。”
“我沒這個意思。”祁牧安驀地將人摟緊,“我是怕你還發生上次的事情。若哪日我不在你身邊趕不來,可如何是好。”
上次的事情?勃律想了想,了然了,是說那小子拽著他頂著涼氣非要和他師父比武的那次。
勃律沉口氣:“我就是看他好玩……一直耍桃木劍,傻氣死了,就用我的刀點撥了幾下。”
這下換祁牧安沉默了。男人頭抬起來一點,問:“你讓他碰你的刀了?”
勃律悶悶“嗯”了聲,看著祁牧安的眼神仿佛在說“怎麼,有異議”。▼思▼兔▼在▼線▼閱▼讀▼
祁牧安抿抿嘴,重新把頭枕回去。
“你這師父當的真丟人。”勃律道,“我像他這個時候,都有自己的刀能騎馬隨父汗上戰場了,你卻還給他用木劍。”
“他還沒到時候。”祁牧安隻這樣說。
勃律冷笑:“連兵器都沒碰過的雞崽子,難怪沒到時候。”
“這也是他皇兄的意思。”祁牧安說完,忽地笑出聲:“你才認識他多久,為什麼要為他打抱不平?”
勃律扁嘴:“我午後看了,他挺有天賦的,也聰明,一教就會。此等人放在我們草原,那可是未來最英勇的戰士,我稀才。”
祁牧安接連笑出聲:“就像你一樣?”
“那是自然。”勃律的語氣不免都沾上了幾分驕傲。
祁牧安一直笑一直笑,笑地勃律皺著眉黑下臉,不斷推攘著他,嘴裡罵了一串什麼。
祁牧安聽不懂,支著耳朵去問他背著他說什麼渾話。
勃律沒好氣道:“誰讓你當初不好好學,現在聽不懂活該。”
“你莫冤枉我,當初可是你日日監督著我,我怎麼會不好好學呢,況且你這說的定不是些什麼好話。”祁牧安話落,環著勃律的手忽然在他身上捏了捏,驚訝道:“你是不是豐了點肉?”
勃律更氣了:“你試試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豐胖都見鬼了。”
祁牧安笑地彎起眉眼;“那等我忙完這幾天的事情,改日陪你出去走走。”
勃律聽他這樣說,頓時忘了方才的話根,好奇起來:“你在忙什麼?”
“沒什麼。”祁牧安淡道。
見他不願意說,勃律也沒了心情問,生著悶氣乾巴問:“去哪?”
“你想去哪?”
“不知道,我又不熟悉上京城。”
“我想想……”祁牧安吸著他的氣息沉%e5%90%9f片刻,“我們可以先去西市,那裡有遊街的獅子,還有各種雜耍,壯觀的很。”
“除卻這些,西市還有一家酒樓甚為味美,屆時我帶你去常常東越名菜,你定喜歡。”
“東市沒有西市熱鬨繁華,卻也是人來人往。東市有一家遠近聞名的樂坊——”
勃律打岔:“樂坊?和柳煙齋一樣嗎?”
“柳煙齋?”祁牧安一愣。
“就是滬城裡的柳煙齋,我打仗時候去過,美人無數,香氣沁人,到處都是透著粉紅的紗幔。”
祁牧安立刻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地方,也回想起來他似乎同自己提過,沉聲道:“樂坊是樂坊,你說的那是妓樓……你怎麼去過妓樓?你當時打滬城才多大?”
勃律兩眼一翻:“和軍裡的人去湊過熱鬨——你不用管,你繼續說。”
祁牧安咬住後牙槽:“樂坊裡麵隻有樂師和歌姬舞姬,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座樂坊裡不僅能聽到中原的樂器,還能聽到你們草原乃至西域的樂器,甚至還能見到曼妙的舞姿。他們是下詔進過宮,給皇帝奏過樂的,鑲了金邊的遠近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