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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82 字 6個月前

然剝開的血淋淋被男人再度擺在勃律的麵前,他抑製不住憤怒,卻又無法將這股憤怒砸在哈爾巴拉的身上。

勃律喉中滾落出一聲怒吼,嗔目切齒地瞪著頭頂的人。

“那片血到現在都洗刷不掉,你好不容易來了這裡,要不要再看看?”哈爾巴拉笑著往一旁指了指,果然那裡草的顏色生長的和旁邊的顏色不一樣,要更深一點,更紅一點。

“我記得,那個女人的血流了一夜才流完。我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顏色,豔到任何一朵花都比不上,竟然還能嗅見芬芳,纏了足足有一月才消散。”

勃律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發力,身子揚起,手飛速叩上哈爾巴拉的脖子,大吼:“閉嘴!閉嘴!”

哈爾巴拉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很快就隨著脖子上漸弱的力度一起褪去。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掰開勃律的手指,將他的手抓在手裡翻看著,末了貼近去聞他手上流出來未乾涸的血液。

“巴特爾有一點說錯了,你當初雖然跑了,卻沒成我烏蘭巴爾的隱患,也沒咬掉我的腿。你看,我照樣能把你再一次抓回來。”哈爾巴拉惋惜地翹起嘴角,“可惜了,他的頭現在在大慶,看不見這一幕。”

勃律掙紮著,厭惡地要把手抽回來。

就在這時,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他的左側不遠處傳過來:“你就這樣把他抓回來了?”

勃律身子一僵,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去看來人。此人在傳進他耳中的消息裡,分明被困於東處的戰場生死未卜,此刻為何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裡?

“狼師的人都不是善茬,沒找到他不會罷休的。”

哈爾巴拉懶散地回了句:“順手砍了一個人的頭,就把小勃律的兵甲套了上去。戰場上那麼多死人,他們就算一個個翻,早晚有一天能翻到的。”他偏頭看向延梟,“烏蘭巴爾這次沒有放出俘人的消息,誰能想到真的小勃律已經在我手裡了呢?”

他顛了顛勃律軟綿無力的手,吃吃笑起來:“離小勃律戰死的消息傳遍草原,遲早的事,這之前就再多混淆幾日。”

“西處戰況如何?”延梟問。

“留了幾個活口回去報信,其餘的全滅了。”哈爾巴拉說,“東處呢?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既然你人都抓到了,你還想小王繼續在那裡被馬踩嗎?”延梟掃一眼地上的勃律,嗤了一聲。

勃律被哈爾巴拉的手捏住了下頜,這次讓他骨頭疼的鑽心。他從這二人隻言片語中聽出了大概,瞬間清楚了現下的形勢,也意識到穆格勒裡那個真正的叛徒究竟是誰了。

這場仗不全是為了攻打穆格勒,還是專門奔著他來的!

他咬牙切齒地瞪著哈爾巴拉,胡亂拿指甲摳著臉上的手,奈何怎麼都扒不掉。他張不開嘴,急得呼吸急促。

“既然你抓到了他,那麼小王和你之間的交易就結束了。”延梟繼續道:“小王還要回去安撫族人,等什麼時候去大慶見那個太子了,再來找小王。”

哈爾巴拉笑著沒說話,鬆開捏著勃律的手站起身子。

臉上的桎梏剛撤開,勃律立刻向延梟喊道:“父汗在哪!”

延梟這才看向勃律,冷笑說:“自然是死了。”

勃律一愣:“是你殺了他?”

延梟說:“他早晚都要死在戰場上,小王不過是提前送了一程。”他剛邁開步子又停下來,回身譏笑地注視著狼狽在地的勃律:“不過還是要多謝你,你若是沒違背父汗的命令私自出兵,如今這個可汗的位子也不會讓給小王。”

勃律怒不可遏,吼道:“延梟!你十惡不赦!穆格勒不會認你這個叛徒!你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

延梟不以為意:“你死了,大哥也死了,現在穆格勒隻有我一位王子,就連海日古他都沒有資格當這個可汗。”他譏諷地最後看一眼勃律,扭身離開烏蘭巴爾。

“延梟!”勃律對著男人的背影狂嗥。他往前爬了一步,然而下瞬就被從身後繞過來的手捂住了嘴巴堵住了聲音,愣是生生給扯了回來。

他發不出聲音,隻能怒目著身後的人。他的背上不知何時貼上了一個冰涼的刀子,正剮著他的衣料往肌膚上鑽,一點點一寸寸的,最後點在肩胛上。

哈爾巴拉在他耳邊吐息低笑:“來吧,小勃律,我們好好敘敘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幾個時辰前,夜半時分,寶娜熄滅帳中燭火,往身上藏了把不知哪裡摸來的短刃,等帳外寂靜後,便悄悄溜出了帳子。

她一路小心翼翼,終於跑出了小葉鐵鉈部。站在茫茫夜色下的草原上,她辨認半刻,起身往北麵跑去。

阿木爾當晚把屍首帶回了小葉鐵鉈部,雖然斷了頭又被鮮血淋濕辨不清肌膚,但那身上套著小殿下的兵甲,又握著小殿下的寶刀,眾人無不懷疑。

草原的戰場,通常弑敵軍將領頭顱以示勝利。於是一時間悲哀聲四起,可卻隻有她一眼看了出來,這絕對不是小殿下。

他們不忍屍身暴露在外,連夜請了巫醫作儀式,安撫靈魂歸入河水,送入天神的懷抱。

由於烏蘭巴爾那邊的探子始終探不到任何俘虜的消息,他們雖訝於此次戰役哈爾巴拉竟沒有俘人回去玩樂,而是選擇覆滅全軍,但因為眼下尋到了小殿下的屍首,所以他們便沒有再做多想,也沒有信寶娜的話。

她堅信殿下一定是被抓去了烏蘭巴爾,因此一氣之下決定自己孤身一人前往烏蘭巴爾去救殿下。

漆黑的夜色時有嘯風吹過,帶著略高的草刷刷的響,在夜晚裡發出駭人的聲音,甚是毛骨悚然。

寶娜抓著手裡的小刀,警惕地朝前走,卻不知從小葉鐵鉈部出來,向穆勒河的北麵烏蘭巴爾的領地而去的路途中,會途徑烏利瀚部的邊界。

好巧不巧,必勒格今夜親自帶人巡視這片領地。小葉鐵鉈部傳來的勃律的消息讓他頭疼了整晚,也悵然和迷茫了許久。

他籌劃了這麼久,臨近最後竟然不能如他所願。該死的人沒死在他手上,不該死的人卻葬身在彆處。

他耗費了數年去經營謀劃如何讓穆格勒讓舒利可汗付出應有的代價,可如今他卻瞬間失了目標,就像是原本萬無一失能牢牢掌握在手裡的東西哪日突然沒了,讓他接下來竟不知該去如何。

——難道勃律當真是死了嗎?

他握緊馬繩,思索著當下的局勢,思緒越飄越遠。

不知是不是他們點燃的火把引起了遠處草叢裡動物的警覺,在黑暗下那片草地忽然開始簌簌顫晃,然而晃著晃著卻又不像是動物遊走過的痕跡,倒像是人,仔細去辨還能從迎麵吹來的風聲中聽到前方帶來的逃跑的喘熄聲。

身邊的烏恩立刻低聲提醒他:“大人,那裡有人。”

必勒格瞬間回了神,勒下馬順著烏恩指著的方向看去。他眉頭一蹙,招手的霎那間幾匹馬就已經衝了過去,將掩在黑暗下的人團團圍住。

眼前驟然出現幾匹高大的馬讓寶娜嚇了一跳,她肩膀一抖,驚恐地站著不動了。

從高處打下來的火光裡,必勒格不僅瞧清了她的麵孔,也看見了她煞白的臉色。

“是你?”

必勒格見她在這裡著實感到奇怪。男人起身望了望四周,似是想找狼師的將士,但是一個都沒有看見,這裡隻有這個女子一人。

他又低下頭,這次看見了寶娜手中的刀子,眉頭一壓,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寶娜看到來人是必勒格而非敵軍的人,縱使現在兩部站在一條河邊,她也依然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感到一絲害怕。

女子咽了咽,壯著氣說:“我去救殿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必勒格眼中閃過詫異:“聽你們傳來的消息說,小殿下的屍首不是已經帶回去了嗎?”

寶娜一聽,立馬喊道:“那根本不是殿下,我從小貼身侍奉殿下,是不是他我會認不清楚嗎!殿下一定是被烏蘭巴爾抓走了!”

必勒格聽後當即繃住麵孔,腦內飛轉,眼睛微眯,似是在思考女子話中真實的成分有幾分。

但他又道:“小殿下的屍首已經被你們確認過也魂歸天神了,不可能有假。”

“那就是假的!那不是殿下!”寶娜急地聲音不免提高了幾分,“殿下武藝高強,是草原出了名的戰士,是穆格勒的狼神,才不會就這樣死在戰場上!”

必勒格看著寶娜,若有所思。據他所知,馬前的這個女子是被勃律的阿娜從西域帶回來的,自小就跟在勃律身邊侍奉,比符燚和阿木爾待得時間都要久。

若說族中誰最了解勃律,舒利可汗不行,符燚和阿木爾都不行,剩下的或許非她莫屬了。

他能否在這個女子身上賭一把?

待過了須臾,必勒格從新有了動作,揚頭點著其腳下,說:“那你打算就這樣走到烏蘭巴爾?”末了,他輕嘲一句:“走上三天三夜,屆時你的殿下怕是早就沒命了。”

寶娜慌張地攏了攏身上的東西,有些無助:“我,我沒有馬……”

必勒格默了一瞬,隨即向她伸手喝道:“上馬!”

寶娜愣了愣,沒有伸手。男子見狀高聲又說了句:“我帶你去烏蘭巴爾,去救小殿下。”

她這才恍然過來,握著必勒格的手蹬上馬背。必勒格護住身前的女子,扭頭衝烏恩道:“留下一個回去傳令,讓他們即刻出發前往烏蘭巴爾會合,其餘人跟我走。”

烏恩一聲應下,便見有個將士調轉馬頭向回跑,而他們幾個人則勒馬朝著烏蘭巴爾部的方向狂馳。

從這裡向烏蘭巴爾走,速度快一些,快馬加鞭少說也需要大半日。日光照在烏蘭巴爾的土地上,並不溫暖,反而還有些刺骨。

勃律被哈爾巴拉掐著拎到一處巨大的籠子前,半路上他看見方才依令去殺白衣男子的兩個士兵回來,刀子上粘著新鮮炙熱的血,順著刀劍正往下一滴滴地墜。

哈爾巴拉注意到勃律的視線,笑了一聲:“你怎麼這麼著急,彆急啊,馬上就輪到你了。”他的手掐上勃律的脖子,迫使他艱難地往前方看。

“你不是喜歡狼嗎?小勃律,這可是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你喜不喜歡?”

他現在渾身冰冷刺骨,被哈爾巴拉這般貼在耳邊笑,一聲聲笑的他更是膽寒發豎。

勃律被掐著脖頸呼吸不暢,脖子上是愈發緊的收力悶重至極,腦中是逐漸的不清明。他擰著麵孔極力睜著眼睛,去看那籠子裡的究竟是什麼。

巨大的木籠子裡關著幾匹狼,是不屬於勃律的狼。這些狼哈著熱氣,狼涎順著毛根往下滴,眼睛竟是泛著紅光的綠。

它們一個個躁動不安,在籠子裡來回踱步,衝著籠外的人呲牙咧嘴露出凶狠的狼牙,時不時喉中還傳出難聽的低吼。

“喜不喜歡?”哈爾巴拉抖著肩膀笑,複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