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繞過阿隼,坐在阿隼的右手邊離公主近的地方。
阿隼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這個男人,蹙了蹙眉,縮回緊碰著阿木爾的胳膊,身子往旁邊移了移。
阿木爾順理成章地在阿隼空出的地方坐了下來。他撐著雙膝看了會兒場下的賽況,目不斜視地問右手邊喝茶的女子。
“公主以後就是我們狼師的王妃了,難道就不讓部族在殿下麵前輸一場?”
額爾敦塔娜聽到後輕笑一聲,放下杯盞莞爾回道:“我們不用故意輸,小殿下也能贏。”
果不其然,半炷香的時間,狼師贏得輕輕鬆鬆。
第二輪在剩餘的各部隊伍裡決出魁首時,狼師抽到了烏利瀚部。這輪上場的時候,已經午時了。初秋的烈陽高掛在頭頂,照舊耀得人睜不開眼。
阿隼端正了些身子,眯著眼睛專注著看著場下策馬執球杖的身影。
阿木爾在他身邊歎口氣,身子歪了些許,湊到男子耳邊說:“勃律這次可為了你連擊鞠這種賽事都親自參加,我看你以後還給不給他找麻煩了。”
阿隼偏了偏頭,眼神卻沒從下麵的身影上挪開。他問:“他以前都不在大會上參加這個嗎?”
“是啊。”
阿隼飛快看了他一眼,又趕緊把視線落回去:“為什麼?”
阿木爾抱臂晃了晃:“勃律沒怎麼玩過這些,也從未對這些提過興趣……說實話,他玩的其實並不好,還沒有我玩的好。”
阿隼凝噎,努力讓自己的目光從勃律身上移開,轉向身邊的男子問:“那你為何不上場?”
“就四個人。”阿木爾指著下麵說,“就四個人!本來我是要上去的,結果你要上,四個人裡把我頂下來了,誰知最後變成勃律上去了。”
阿隼立刻嘲笑他:“所以你並不是裡麵最厲害的,不然也不會被換下來。”
阿木爾耷拉著臉,被他的話說的陰鬱的不行。他抱著雙臂嘟嘟囔囔:“我可比符燚那傻子玩的好!誰知道勃律怎麼想的,硬要把我換下來。”
“我懂了。”阿隼笑地抖了抖肩膀,“一般玩的好的不太得待見。”
阿木爾咬著後牙槽,盤算著背著勃律把身邊這男人敲暈了埋在哪裡比較合適。他眼睛滴溜溜在四周轉了一圈,突然目光刹在坐台的右側。
他看到那裡有一個人神色匆匆,正滿頭大汗小跑著過來。
出什麼事了?
阿木爾眼皮一跳,頓覺不妙。
這輪賽事剛剛開始,還未到半炷香,場下滾在各個球杖和馬蹄間的彩球正跑的火熱。然而就在驟然間,勃律聽到坐台上傳來一聲巨響,驚地他手中的球杖被甩穩,堪堪避過滾在地上的彩球的側邊,眼睜睜瞧著它朝著後麵人的球杖下跑。
勃律顧不上自己的失誤,急忙抬頭朝坐台望去。第一眼他先落在阿隼身上,看見男人被阿木爾著急忙慌地拽起來退到一邊,這才放下心,隨即把視線轉到造出聲響的大可汗那裡。
阿木爾把人推到坐台邊處便淌著冷汗一言不發。他清晰的看到來人稟報給大可汗的口型,內容上不是哪部又偷摸離開了犁堤,亦不是又出了什麼差錯惹可汗不悅……而是一個驚天霹靂的消息。
阿木爾顫了顫嘴唇,又緊緊抿上。他瞪圓了眼盯著腳底的地麵,滿臉不可思議。
——大殿下死了!
這聲巨大的響動引起了三方的主意,就連場下的擊鞠也停了下來。穆格勒的坐台正前方,有幾人正抬著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顫巍巍走過來,輕輕放在地上,隨後立在一旁大氣不敢喘。
——論誰看清了這具屍體的麵貌都被嚇得魂飛魄散。
地上隱約顯出人形的屍體讓四周原本喝彩的人聲刹然寂靜。勃律身下的烏骨不安地喘了幾氣,馱著他在原地踏步。
小殿下的目光在這具實體抬到坐台下的時候就看了過去,但他離得遠,隻能看到一團血肉模糊。
大可汗將來稟報的人一腳踹下坐台,起身疾步向下走,踩得底板“咚咚”響,一聲聲宛如擂鼓急促的敲擊在人心上。
不安,局促,慌張……種種情緒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靜寂裡迅速籠罩每一個人。
眾人都看見圖雅可敦跌撞地跑下坐台,推開可汗,撲到草地上那具渾身都是血的屍體旁。她顫著手難以置信地去辨認早已僵硬的麵容,下一瞬似乎認清了此人是誰,頓然號慟崩摧。
四下嘩然。
——那是誰?
——死的人是誰?
——是大王子嗎?
——大王子死了!
各部開始騷動。有想立刻離開犁堤的,有想留下觀望情形的;有的在憤憤討論何人所為,亦有人在慶幸。
烏利瀚王這次沒有來,來的是一位大王子和二王子的表兄。男人在聽了親信來報確認了死去的人正是穆格勒的大王子後,就匆匆起了身,卻沒先來到可敦的身邊,而是找了將從坐台上晃下來的二殿下。
他在延梟耳邊附耳說了什麼,才離身麵露愴然地駐在可敦身後。
寶娜的臉色在阿木爾脫口的時候就蒼白了下去。她連忙望到場中剛從馬背上躍下來的勃律,扭身就打算衝下坐台。
阿木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低聲嗬斥:“你乾什麼!”
“殿下還不知道死的人是誰!”
阿木爾緊緊蹙眉,大手一擰把女子扯了回來拽到身後:“你給我老實待在這裡!”
寶娜急得眼紅:“可是——”
“沒有可是!你哪也不許去!”阿木爾斥她,“下麵已經夠亂了,你還嫌不夠亂嗎!”
寶娜死死咬住下唇,拗著臉在阿木爾的手裡不動了。
阿隼一眨不眨地盯著勃律朝這邊走來的身影,不知為何,突然覺得他正在一步步走到巨大的沼澤當中。
勃律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從馬上下來了。他把手裡的球杖交給一人,符燚跟著他一起往擊鞠的場外走。
“怎麼回事?”符燚緊跟在小殿下`身邊,亞聲問。
“出大事了。”勃律鎖住眉心。他看不清草地上躺著的屍體到底是誰,但心裡已然有了七八分答案。
能讓可敦這般傷心的,還能有誰?
他快步來到眾人圍聚的跟前,似有感般地瞄眼最外圍絲毫沒有傷感的延梟,這一眼甚至還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點竊喜。
他的視線沒有在延梟身上做過多停留,緊接著就落到可敦腿邊那個被撕咬著慘不忍睹的屍體上。
勃律地眉心蹙的更緊了。他大致在屍身上掃了一遍,看到腰間露出的熟悉的令牌,心中豁然。
——果真是大殿下。
大殿下的屍體不知被什麼動物已經撕咬地淩亂,皮肉翻了出來,有的地方已經露了白骨,整張臉也隻能隱約認出原先的麵貌。
勃律%e8%88%94了%e8%88%94下唇——犁堤裡並沒有這種猛獸,就連獵場裡都不會存在這種凶獸,大殿下的屍身是緣何造成這般地步?
他腦中遺忘了什麼,心裡卻不斷敲著警鐘。
他聽見畏縮在一邊抬來屍體的人膽怯地回稟大可汗:“小人們……小人們清理獵場的時候發現的……在林子深處……離得不遠處的地方,還有一匹被撕裂的馬……”
此人的聲音不高不低,離得近的坐台上的人聽到了點,一傳十十傳百,不一會兒整個犁堤都知曉了。
“是誰!是誰殺了我兒!”圖雅可敦哀痛欲絕的哭喊。
四下爭議不斷——
“是誰殺了大王子?”
“屍體都撕成這樣了,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會不會是阿魯沁部?因著他們公主的死,大王子可是得罪了阿魯沁王。”
“阿魯沁部昨天狩獵沒結束就匆忙離開了,若是大王子在獵場遇險,多半和他們有關。”
“可現在人都不在這兒,是不是他們動的手也未必可知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還有誰和大王子有舊仇?
……
喧嘩伴隨著可敦撕心裂肺,使得耳畔一團嘈雜。大可汗扔在聲聲叱問,然而就在這種紛亂中,勃律乍然聽見有一道聲音,直直紮在了他的頭上。
“父汗,兒依稀記得,勃律是不是帶了一隻狼來犁堤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四周的紛擾繼而更亂了。
狼既是草原上的神,又是草原上的猛獸。草原人敬狼,卻又怕狼,尤其還是跟著穆格勒三王子上過戰場的戰狼,發起瘋來到底還是頭凶獸。
刹然間,勃律感覺背脊發涼,幾道目光隨著這句話紛紛釘在了自己身上。他睜大眼睛,瞪向人後方那個男子,勃然大怒。
“延梟!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敢說你沒帶狼過來?”延梟指一圈四周,“我部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可都看見你的狼來到了犁堤。”
勃律咬牙切齒地吼:“它現在還不會捕食!”
“說到底你帶來的還是匹凶獸。”延梟冷笑,“一匹狼混在犁堤裡,這裡這麼多人,指不定哪天就凶性大發亂咬人了。”
他的聲音高了幾分:“誰人不知草原南麵的狼都在你‘狼王’的麾下。現今大哥死在犁堤,屍身又被撕咬,你說說,這裡除了狼,哪個還能這般凶殘?”
坐台上的阿木爾狠狠斂眉——事情的發展愈發對勃律不利。他攥在寶娜手腕上的手漸漸收緊,生怕女人一個不留神就冒然跑下去。
下方,勃律攥緊拳頭,腦中飛快思索。
犁堤裡除了狩獵的獵物,是不會有狼一類凶猛的野獸出現的。他本來就不應該把狼帶來這裡,就算是一隻幼崽,也存在一定危險。
可他並未教他的的狼如何捕食,那這犁堤裡的野獸究竟是什麼?
勃律咬牙反駁:“我的狼有人親自看管,昨日並未出過帷帳,更不用說進獵場了!”
延梟在小殿下話落的一瞬間步步緊逼:“可小王昨日為何看見你的狼是被人申時帶回的帷帳?”
勃律一愣,這刹那幡然醒悟——延梟這是特意在這兒等著,在父汗麵前給他順勢提個殘殺手足的罪名。
勃律張張嘴,剛想叫他的人來對證,可突然,斜後方的坐台上炸響起驚喊,叫眾人的目光一度飛快地看過去。奈何離得遠,不清楚是哪個部族的坐台惹出的紛亂,唯獨人群中的驚呼聲聲傳進耳中——
“狼!有狼!”
“真的有狼!”
勃律驚愕,迅速扭頭順著來聲望過去。
一匹足有一人高的灰狼晃著腦袋從坐台一側的間隙中擠出來,泛著幽綠狼眸掃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它的視線在四下驚慌中先慢悠悠地、滴溜溜地從右到左轉了半圈,最後衝著一個站在草地上嚇得拔腿就跑的侍仆,張開血盆大口撲了上去!
來參加那雅爾大會的人幾乎都不會佩戴刀刃,此時一匹見人就咬的狼猛然出現在這裡,必然引起不小的紛亂。
坐台下的眾人慌亂之中四處逃竄,那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