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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10 字 6個月前

正同將回來的額爾敦塔娜暢談,一靠近,阿隼就聽到公主說:“回可汗,我的信物殿下已經收下了。”

“可汗說笑了,殿下很喜歡,還回了我此物。”公主笑著舉出一枚指環。

阿隼先是蹙眉,但隻掃了一眼,他便又舒展了眉頭。

——這東西不是勃律的。

雖然不知道勃律和這位公主之間都達成了什麼共識,但此番看來他當真沒有失信於自己。

舒利可汗對此十分欣慰。前去領阿隼過來的男人通報了一聲後,可汗先是請公主坐回坐席,在坐台上觀看賽馬,這才心情較好地把視線移到阿隼的身上。

舒利可汗明銳的眸光打在男子身上,沉聲問道:“你就是昨日射箭的魁首?”

阿隼處事不驚,微微低了首,行了大禮,稱“是”。

舒利可汗將人來回窺察了一圈,執起杯盞喝了口酒:“中原人,你是怎麼到草原的,又是怎麼在勃律身邊的?”

阿隼沉著冷靜,絲毫沒有被上頭的威嚴所震,說:“回可汗,中原動蕩,小人是逃命來的,幸得殿下所救。”

舒利可汗“嗯”了嗓,擱下杯盞,目光再次直射到他臉上:“你的箭術很不錯,在中原學的?”

阿隼再次道“是”。

舒利可汗有了興趣:“哦?中原還有這種高手?”

這是在試探他。

阿隼落了落眸子,謹慎道:“家師不過是一介閒散人士,小人也是偶然拜師,才得了箭法。”

可汗大笑:“勝者可得一個嘉賞。說吧,你想要什麼?金銀珠寶?兵刃良駒?還是想求個高位?”

阿木爾站在不遠處注意著阿隼的動作,心裡為他捏了把汗,生怕這人一句話說不得當,把大可汗惹怒了。

誰知下一刻,他心中的擔憂果真落實了。

阿隼麵上不卑不亢,揚聲道:“回可汗,小人沒有想要的東西,但是想替殿下討一樣。”

舒利可汗眯住眼,嘴角的笑意收了很多,揚頭示意他說下去。

男子抬頭,直視著可汗的眼睛,說:“小人想替殿下求狼符。”

第一百三十章

阿木爾當場變了臉色,膽戰心驚,反而阿隼仍堅定的站在那裡,絲毫沒有動容。

這時,號角吹響,沉悶的角音敦厚,卻聲聲振奮。緊隨著,一匹匹駿馬撒開蹄子,狂奔在賽道上。

兩側的歡呼雀躍聲隨著賽事的激進而高昂,數十匹馬踏著鼓樂和角音奔騰在草地上,一路穿過平地越過樹木,直直向著終點而去。

這是最激奮人心的時刻,也是最自由灑脫的時刻。

賽馬不僅賽的速度,更賽的是馬術。黑馬馱著背上的人兒一馬當先,直衝著終點的旗子飛快奔跑。

這位草原上最年輕的勇士穩穩坐在馬背上。他附著耳邊的高呼,在狂奔的途中身子突然往右歪斜,整個人雙腿用力夾在馬上,上半個身子幾近貼在地麵,手堪堪劃過草枝後,才猛然借力使自己從新坐回馬背上。

兩方叫好聲驟然高起,連綿不斷,讚著三王子的馬術比去年還要精湛。

後方緊跟不舍的其他各部勇士,有的十分靈活的在馬兒背上也獻上自己的馬術,頓時生生惹得各部的助威聲又高了一層。

這時,有人追上了最前麵的勃律。男子耳朵一動,從雜亂無章的馬蹄狂亂聲中抓到了一撮愈發近的咚響。

他側了側頭,餘光留意到有一人賽馬已經離自己萬分的近。可他隻瞟了一眼,照舊波瀾不驚,絲毫不慌,當即揚鞭喝駕,讓烏骨隨即跑的更快了,不多時把後方的人又甩在了身後。

賽場上人聲鼎沸,鼓樂齊鳴,賽馬帶動的裂風唰唰扇動著兩道旁高杆上的旗幟舒卷。

勃律驅策著烏骨愈發迅即,離終點越來越近。不遠處的正前方,可以看見草地上支立起來一根木柱,上麵插著一個飄著彩帶的小旗,繪製著金烏和天神的圖騰紋樣。

小旗隱約見了身影,勃律便伏了身子,讓自己契合在烏骨的後背上。他耳畔充斥著簌簌狂風,揚飛他的發辮,也讓方才秀馬術掉出來的一枚玉扣隨風後蕩。

烏骨好似成為了賽道上飛起的馬兒,帶著勃律衝過重點的瞬間,也讓小殿下順利拔掉了插在木樁上的圖騰旗幟。

霎時間,兩側觀賽的人拍手高呼歡悅,慶賀著今年賽馬的魁首。

小殿下使勁拽扯烏骨的韁繩,讓其趕忙停下慣性前衝的身軀。他坐在馬背上高舉彩旗,讓四周的人都看清了誰才是魁首。

阿隼自打小殿下衝出的那一刻眼睛就黏在了遠方賽道上那道飛奔的黑色身影,他的目光一直跟到終點,直至他取得了賽馬的彩旗。

阿隼想,他賽起馬來,就像草原的風一樣。

時隔多年後,小殿下的自由自在和倜儻不羈,仍久久地縈繞在他心頭,魂牽夢繞。

賽事結束,大可汗才重新開口:“你膽子很大。”

阿隼回過眼神,始終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半點屈卑都沒有。

阿木爾根本無心去觀看小殿下的賽馬,瞪著眼,將一口氣一直浮在嗓喉,已經做好了替這個男人向大可汗求饒的準備了。

——這個家夥到底在想什麼!勃律都和他說了什麼!要嘉賞就好好的要嘉賞,替勃律要什麼狼符!他要的起嗎!

阿木爾額頭突突的跳,腳尖動了動,他看到舒利可汗的麵色已經寒沉了下去。

大可汗盯著男人,忽然記起來:“你是那個放跑哈爾巴拉的中原人?”

當下,整個坐台上的氣氛跌到了穀底,所有人大氣不敢喘。

唯獨阿隼麵不改色的挺直地站在那裡,聲音堅毅:“這件事殿下已查明,並非小人所為。”

大可汗目光逼人,儼如陰厲凶猛的鷲雕:“勃律倒是寬宏,什麼人都留。”

阿木爾心裡咯噔一下,冷寒立即淌了出來。

“想要狼符?”大可汗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下方這個中原人,幾個字反複在嘴邊翻撚,末了冷嘲:“口氣倒不小,勃律讓你這樣討的?”

阿隼說:“和殿下無關,是小人自作主張。”

大可汗盯了他良久,突然起身,語氣壓著威懾和一時聽不出的喜怒:“你若能接下來場場奪魁首,我就把狼符當嘉賞重新賜予勃律。”

說罷,舒利可汗在寂靜的氣氛中走下了坐台。一旁的可敦斂眉看了看阿隼,叫起額爾敦塔娜,也一同往下走。

大可汗和可敦都離開了,做台上的侍女們也隨之退卻。

阿隼站在原地沒動,旁人看在眼裡以為是他對可汗生了懼意,嚇得挪不動腳根了,實則隻有阿隼自己知道,他一直觀察著一位完美掩入侍女中,不知為何留在大帳名喚“玄七”的中原女人。

他的目光死死鑽入女人離去的背脊裡,仿佛要鑽進她的血肉中,從裡剝開看看她到底有何目的。

昨日他糾結許久,到底還是基於對自己身份暴露、會被勃律拋棄的惶恐,沒有告訴小殿下這個女人的事情。

他咬了咬牙,攥了攥手,覺得還是應該由自己鏟除這個危害。

阿木爾等人都散去了,才怒氣衝衝地疾步來到阿隼身邊。

“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阿木爾氣的罵他,又有點劫後餘生的錯覺。男人看了眼沒有人的階梯,方才壓低的聲音不禁抬高了幾分。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大可汗麵前求狼符!就算仗著以往的偏寵,勃律都不敢求這個!”

阿隼被他吼的看過來:“勃律需要狼符,況且那本來就應該是他的。”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狼符是可汗的!兵也是可汗的!勃律也要聽從可汗的!”阿木爾怒喝,“你慶幸吧,可汗沒有因為你的僭越治罪於你,更沒有牽連到勃律,不然你一百張嘴都說不明白,現在早就被人拿刀架走關起來了。”

阿隼皺眉,還想反駁,可這時延梟正巧回來,吊兒郎當地往坐台上走,還沒上來就在木階上把他們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阿木爾看到二殿下,陰著麵孔收了嘴邊的話。

果不其然,延梟晃悠悠地甩著一根馬鞭子上來了,軟著身子跌進座椅上,埋進軟墊中。他身子前傾摘了顆小果,一口塞進嘴裡。

男人邊嚼邊譏笑著瞥向二人,把阿隼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狼符?”二殿下諷刺,“就你們?還想著要狼符?下輩子吧。”

阿隼的眸光唰然如利刃掃射過來,胳膊卻被阿木爾牢牢地攥緊了。

男人聽見有另一道聲音從他們後方的台階上往上走。

是勃律回來了。

阿木爾回頭看去。小殿下奪了魁首意氣飛揚,他眯著眼笑,笑裡卻不達絲毫的溫度。

勃律越過阿隼和阿木爾直徑看向延梟,反嘲:“二哥這話怕不是在說自己?畢竟你歡愉了十幾年,現在手上握的還是大哥啃下來剩下的。”

延梟沒看到勃律上來,聽到聲音了才知道他把自己的話也是一字不落的聽完整了。他麵露凶惡地握緊拳頭,可見勃律根本不給自己機會,讓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帶著人就重新下了坐台。

勃律在前麵走,阿木爾和阿隼沉默地跟在後麵。草地上,寶娜和符燚還沉浸在殿下奪得魁首的喜悅之中,並沒有注意到坐台上發生的事。

小殿下和寶娜及符燚會合後,方停下腳步。他站在坐台下方歎口氣,無奈地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個來回。

“怎麼回事?”勃律的視線最後落在了阿隼身上。他稍加一思索,就明白了延梟剛才嘲諷的是什麼意思。

他問:“你向大可汗求了什麼?”

阿隼閉嘴不答。

“狼符。”阿木爾看不下去了,嘖道:“這小子為你求了狼符。”

勃律驚詫一瞬,笑了:“你求那玩意兒作甚?”

“那本來就應該是你的。”阿隼依舊這樣回答。

勃律默下來,抿了抿嘴,什麼也沒說,扭身向著穆格勒駐地的方向邁步。直到離近了帷帳,後方後知後覺跟上來的寶娜和符燚也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賽馬之後很快夜幕便下垂,昏蒙地掩蓋在夏末的草原上。

各部的馬除卻勃律的烏骨,大多都拴在犁堤各自駐地中的馬廄裡,每族的馬都有專門的人照料。此刻阿魯沁部的馬廄裡,有人正不斷往槽裡加著乾草,讓疲累了一天的馬兒補充體力。

這時,有一人頂著夜幕悄悄貼近阿魯沁部的馬廄。他的麵貌在低垂中看不清楚,身量也不高,身上的衣著沒有任何特征。

照料馬的人已經提著乾桶離開了。那人警惕地瞧了四周,除卻馬廄裡馬兒的鼻息和不斷咀嚼乾草的聲音,沒有聽見任何響動和人聲。

他從馬廄旁露出身子,快步站在各匹馬的麵前。他一一尋找著,從左到右依次看過,最後站在一匹馬的麵前。

他上前細細看了圈馬的脖子,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