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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17 字 6個月前

鷹在他這箭射出時就有所預料般展翅飛高,箭刃射到半空就墜了下來。

有幾人用光了箭筒裡的利箭,無法再繼續射響鈴鐺,退下後場上隻剩下了不到十五人。

阿隼伏身半趴在烏骨背上,他腿邊的箭筒裡還剩下五隻箭杆。他迎著風抬頭看了看越飛越高的雄鷹,視線落回的時候,他目光準確無誤地抓在了跑在他前方延梟的身上。

男人暗沉的眸子在延梟的馬蹄和手上打量了一個來回,隨後他夾緊馬肚,抽出箭筒裡的利箭,在烏骨離延梟的馬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快速搭弓,從側麵對準二殿下手上握著的彎弓。

延梟注意到身邊追上來的人時為時已晚,他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拽繩避開,阿隼的箭刃就脫弓直朝他飛了出來,正正打在他的弓杆上,將他極其愛惜的弓身打出一個凹槽,脫了手飛到地上。

延梟咬牙切齒地瞪著阿隼,可射箭比賽暴露在各部眼中,更在大可汗的視野裡,他根本做不了什麼。二殿下狠狠甩掉馬鞭,策馬出了場地,下馬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場上又被迫退出幾人,此時已經過去將近一炷香。

阿隼再次抬頭,觀望著天空的雄鷹。

他的箭還剩下四支。

他摩挲著箭筒裡的箭羽,剛要抽出兩支,還留在場上的阿日彬卻就在這時,極力拉弓,對準雄鷹爪後飄揚的細帶,扯力把箭刃送了出去。

納曼部的人歡呼,似乎在提前歡喜阿日彬的魁首。

可誰也沒有料到,就在箭刃努力往空中攀爬,馬上就要碰到雄鷹的時候,不知從哪竄出另一支箭,將阿日彬射出的箭毫不猶豫地打落。

雄鷹因為這遭響動飛的更高了,兩柄箭也從空中直墜在地,一個箭杆掉到地上時已經被射穿成了兩半。

阿日彬先是一愣,隨後抬頭看向射箭之人。

阿隼在射落阿日彬的箭杆後,絲毫沒有遲疑地從箭筒中抽出剩下三根箭,一齊搭弓拉弦,在不斷奔跑的馬背上直立起腰身,上半身微微離開馬鞍,三支箭刃齊刷刷的瞄準了花球前的細帶。

——已經飛的那麼高了,還能射到嗎?

眾人屏住呼吸,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三支箭刃脫弦而飛。最末的一支抵著中間那支的尾端送力,自己落了下來;第二支則抵著第一支送力,將最前麵的箭刃送到高空,擦過雄鷹的翅膀,鋒利地射穿了花球的係繩!

雄鷹長唳,失去累贅,輕鬆地往更高處飛翔,而花球和箭羽垂直落地,被阿隼穩穩接在手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沒想到殿下`身邊還有這等高手,今年的花球贏得格外精彩。” 額爾敦塔娜側頭衝小殿下道了喜。

勃律謝了稱讚,模樣神氣地笑著說:“是啊,我們阿隼可不是誰都能瞧不起的。”

半空的翱鷹還在盤旋,花球卻已落入魁首之手。阿隼捧著花球,駕馬從場上慢悠悠走出來,路過阿日彬的身邊時,聽見男人讚賞道:“你的箭術真好,剛才那箭法我從未見過,是從何學來的?”

阿隼頷了首,默了默,不太願意和他說太多,於是言簡意少,說:“家師所授。”

“我還以為是小殿下摸出了新技法,從他那兒學來的呢。”阿日彬眸光閃了閃,對男人的那種說法感到新奇,但他沒再多問,報以微笑後便策馬出了場地。

魁首一出,三方坐台上有惋惜有慶賀,可幾乎熱鬨比方才更甚。酒觴相碰,笑顏歡聲,在坐席間不斷交融,好不樂哉。

阿隼把射下來的花球交給旁人,牽著烏骨向小殿下獨屬的馬廄而去。他將馬領進棚中,解下它脖上的彩色飄帶,撫了撫側膚和鬃毛,這才轉身走出去關上棚門。

歡聲笑語儘從前麵的坐席上散開,傳到馬廄的時候樂聲已經不大清晰了。他提著弓和空了的箭筒往回走,一路上來往的人不多,大多數都在前麵坐席,一時間周圍的氣氛相比剛才震耳欲聾的鑼鼓和馬蹄聲,稍顯平靜。

阿隼的腳步不由快了幾分,想趕緊回坐台上找小殿下兌現諾言。就在他將轉入一處坐台後方、打算從後不擾視線抄道回去的時候,身後突如其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可話中熟悉的稱呼讓他的腳步驟然停滯,把他狠狠釘在了原地。

——“祁將軍。”

阿隼猛然瞪大雙眼,抓著弓與箭筒的手指用力一縮,開始小幅度地顫唞。

——這個稱謂,他有一年未曾聽見了,為何如今會在這裡聽到?

彼時他就像被人撕開了最隱蔽的繭,將裡麵他掩藏了許久的真實一縷縷重新拽了出來。

他原本都快忘記了那時候的撕心裂肺和汲汲顧影,原本在萬念俱灰之後剛碰到可以獨屬於他的光芒,打算平生都在這裡陪著他的狼主,奈何上天像是看不得他好過,非要親手再把他推進昔日的深淵。

男人的一雙黑曜泛出點腥紅。他沉重吐息著,手背青筋暴起,慢慢扭頭向後尋著聲音看去。

他身後不遠處,立著一個身軀高挑、麵相冷豔的中原女子。她的相貌放在大慶京城中格外出挑,可現在身上穿著的卻是不起眼的侍女衣袍。

他不認識這個人。

阿隼攥緊手拳,瞪著這個不明身份的女人冷聲質問:“你是誰?”

此時這處的坐台後方除了他們再無旁人,身邊分外寂靜。

女子勾了唇,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祁將軍,果真是您。”

阿隼咬住後齒,他覺得這個女人十分危險。

中原女子對他的警惕置若罔聞,她盯著男子俊朗的麵龐,好像在尋找記憶中的樣貌。

她向後小退半步,向著麵前的男子屈膝行了一禮,緩道:“剛才在穆格勒坐台上雖然隔著遠,辨不清,可自打將軍的箭一出手,屬下就知曉是您了。”

“您的這身箭法……還是老王爺教授的吧?”女子說,“聽聞邱河一戰,祁將軍三箭射殺越寬河而過的敵軍將領,傳回首捷,這一戰大慶大勝,邱河之水浸染鮮紅。”

阿隼手拳不斷收緊,依舊戒備地望著她:“你到底是誰?我並沒有見過你。”

“將軍平日在殿下`身邊事務繁忙,自然不認得屬下。”女子冷靜道,“屬下暗中侍奉在殿下`身邊,殿下又三番五次往王府跑,所以自然是認得將軍的。”

阿隼沉下臉:“你是他的人?他身邊有玄衛十一,你是哪一個?”

“屬下為玄七。”女子說。

阿隼臉色更冷了。他隻知道李玄度身邊有暗中替他辦事兒的十一個玄衛,卻不知道都是哪些人,其中玄一和玄三他倒是知道,日日跟在李玄度身邊,走哪跟到哪,但不會輕易露麵,就連東宮裡服侍的人都未曾知曉他們。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阿隼怒問。

“自然是殿下的命令。”女子道,“此事事關東宮,也事關大慶。將軍已有幾月不曾見過殿下,恕屬下無法告知。”

阿隼腦中飛速運轉。他突然想到岱欽,想到哈爾巴拉,想到勃律同自己分析的種種,忽然大怒,又難以置信。

阿隼垂在身側的右手止不住顫唞。他突然心生恐懼,害怕身世暴露。

他猛然上前一步,低吼:“他是不是和草原做了什麼交易!”

女子莞爾:“將軍才是要同殿下講講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吧?殿下念了您數月,日日盼著將軍回去。”

阿隼冷笑一聲。

女子說:“祁將軍,殿下很思念您。您該同屬下回去,屆時您想知道的,殿下都會細數向您告知。”

“我回去?”阿隼譏諷,“我回去等著他再拿一道聖旨出來,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殺我嗎!”

“將軍,您自小同殿下一齊長大,難道還看不出殿下的心意?”女子冷下眸光,“方才這話還望將軍慎言,若此話傳進殿下耳中,殿下定會痛心。”

阿隼怒火中燒,呼吸繚亂。

李玄度他配嗎?他不配!

女子頓了一下,繼續勸說:“昌王之位殿下一直為將軍守著,將軍是時候回去襲爵了。”

“我不稀罕。”阿隼逼迫她一步,一字一頓道:“你立刻滾回大慶,告訴他,我這一生都不會再回去。”

男人紅著眼道:“我若再在穆格勒裡見到你,定殺了你。”

女子無動於衷。

阿隼目眥欲裂,吼道:“滾回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女子蹙了蹙眉,看著逼近自己的男子,頓覺一陣壓迫。她張了張嘴,剛想再說些什麼,突然阿隼後方傳來一聲探詢。

“阿隼?”

阿隼心中一驚,趕緊回頭,見小殿下正遙遙站在坐台拐角的地方,正欲朝自己走來。

阿隼餘光瞥了眼女子站的地方,發現已沒了身影。他暗自吐口氣,褪去冷寒,快步向著勃律而去。

“你在乾什麼?”勃律停下腳步等他離近後皺眉瞧他,“都多久了怎麼還不回去?”

“迷路了。”阿隼笑笑,一掩而過。

勃律眯了眯眼,顯然不信他的話,但也沒再細問什麼。他回頭望了眼,卻隻看見了一抹消失在拐角處的衣衫背影。

“殿下怎麼來尋我了?”阿隼走在他身邊,竊喜。

勃律努努嘴:“結束了就回帳吧,見你遲遲不回來,還以為被誰拐走了呢。”

阿隼說:“不會的。”

“那誰知道呢。”勃律嗤笑,“我看你是誰對你好你就巴巴的對誰好,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阿隼心中方才升起的懼怕此刻煙消雲散,他說:“也就隻有殿下能讓我心甘情願被賣了。”

勃律抬了抬眼,詢問他什麼意思。

阿隼小心地握上小殿下的手:“我得了魁首,殿下不是許了我嘉獎嗎?”

“是啊,嘉賞,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得魁首的。”勃律好笑地看著他,末了才發覺手中的異樣。

“你手怎麼這麼濕?”

阿隼一愣,抬手看了看。

剛才情緒太激動,淌過手心的冷寒還未消散。

“許是剛才太緊張了。”阿隼急忙胡謅了一句。

勃律嘁了聲,拉著他趕緊往帳子走,要讓他好好洗洗。然而快要走到帳口的時候,他們二人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女聲,叫住了勃律。

小殿下停駐腳步回頭一看,竟是小葉鐵鉈部的公主,額爾敦塔娜。

勃律問:“公主怎麼到我這裡了?”

額爾敦塔娜破有分寸的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說:“方才殿下走得太急,我隻好來這裡等殿下了。”

勃律眨眨眼,疑惑道:“不知公主找小王所為何事?”

“殿下,是關於小葉鐵鉈部和穆格勒部的聯姻一事。”

勃律不悅地斂眉,等她繼續說,可額爾敦塔娜卻閉了嘴,看了眼阿隼。

勃律心煩意亂,會意後對身邊的男子小聲說:“阿隼,你先進去吧。”

阿隼點了點頭,扭身進了帳子。在他進去的前一霎那,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