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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56 字 6個月前

他的神經。

是援兵!

第九十八章

彼時,從昭侖泊趕來的兵馬已經快馬加鞭趕到了這裡。

其其格手握號角領頭於一支軍隊前方,她邊策馬前奔邊吹響角音,號角不僅聲聲敲擊著下方混亂的人心,更鼓舞著她後方將士們的誌氣。

她在東麵的斜坡上驅馬停下,放下號角重喘口氣。身上紅豔的衣裙似是被這股血風吹的繚亂,可她那雙明亮鎮定的眸子,仿佛不會被這裡染上一丁點的殺伐。

她通紅著臉向下觀望,從她此刻高處的位置,看到下方不遠處哈爾巴拉的兵馬有了略微的鬆動,不再死死逼迫勃律,而是有了向後的散亂。

其其格僅僅歇停了一息,就再次抬起手中的號角,使儘全力去吹響雄渾的角音。伴隨著沉重宛若千軍萬馬的踏步,號角聲重新回蕩在草原上方。

她稍稍撇開餘光,聽見繞道到南麵的兵馬號角聲與她的相互呼應,最後不著痕跡地短促兩聲。她知道這是她與阿隼商量出地進攻訊號,於是下一瞬便見前頭率軍的那個男人背靠號角的齊鳴,帶兵直接衝進了下方的混戰中。

女子紅著臉撤開號角,看了眼身邊的吉日木圖。男人收到其其格的眼神後,二話不說抽出腰側的佩刀,隨同後方的將士們一聲高喝,殺進了亂戰。

四下兵馬撒蹄向中央狂奔,號角聲不斷,始終迎合著逐一宛如厲石般顆顆滾落碾壓下來的將士,氣勢如虹,響徹四方。

“嗚——嗚——”的角聲錘擊著勃律戰栗的神經,他的頭腦當下已經並不清楚了,但仍強撐著眼皮隨著號角聲去張望四方。

——哨箭放出離此時並不久,等阿隼一來一回的時間,穆格勒根本不會這麼快派這麼多援軍。這兵馬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是哈爾巴拉設的兵嗎?

號角聲持續不斷,一聲接著一聲從四麵傳來。

哈爾巴拉心中無數,慌神的人突然變成了他自己。他死命咬住後齒,在觀察了一圈後,忽而看見有不斷的黑點從兩麵狂烈的席卷,它們後方的號角不斷,讓他根本不清楚勃律的援軍到底有多少。

哈爾巴拉猙獰起麵孔,不再敢對這仗做多流連。

他看了眼不遠處歪歪斜斜強撐著自己的勃律,驀地笑了一下,咧嘴道:“小勃律,總有一天我會抓到你的。”

男人勒馬向後折,往回跑的同時隨手揮砍著刀子,不分敵我地殺了一個又一個攔路的士兵。

他神情嚴峻,眸光深沉,壓抑著未出手的暗流湧動。

哈爾巴拉扯嗓飛快大喊:“撤——”

“撤兵!”

“快撤兵!”

哈爾巴拉的兵馬被這支突如其來不知深淺的援軍逼迫撤軍,後蹄帶著草地上的沙土塵粒洋洋掀起一陣沉腥的血氣。趕來的援軍隻摸到他們逃離的馬屁股,殺了幾個落後的小兵,便明眼瞧著他們落荒而逃。

勃律忽然鬆弛全身,鼓鼓竄動的神經一下子恢複了平靜。他視線模糊,虛虛伸手想抓緊烏骨的韁繩,不讓自己摔下馬背。然而手背才將將抬起來一寸,他就皺著臉疼的身子一蜷,從%e8%83%b8腔出猛咳出一口血,意識不清地往右側歪斜。

要在跌下馬的時候,他朦朧感覺到有一雙溫熱有力的手牢牢接住了自己,沒讓他墜在血黏的草地上。

少年借著最後的力氣微弱把眼簾睜開了一條縫,模糊看見了一個好像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但他還沒看清,眼皮就沉重的再也抬不起來,重重閉緊。

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是翌日了。

鼻腔中沒了作嘔的腥氣,臉上也沒了濺著汙濁的難受感。少年閉著眼睛緩出口氣,隻發覺被人拍了一掌的%e8%83%b8腔內好似堵塞了一樣,像是臟腑經絡都攪在了一起,無法歸位,急得他想猛烈咳嗽,將體內的混淆全咳到原來的位子上。

然而他才咳出一聲,身上就疼的他麵色慘白,像被人一刀斬成了兩半。

這時,唇上貼上了一團熱源,還濕漉漉的。他不禁微微睜開了眼,迷戀地伸出舌頭%e8%88%94了一下,發覺鑽進嘴中的是股甘甜味。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異樣。勃律嚅著上下唇,眼神向下方移了移,驚愕看見貼在自己嘴上的是一隻手。

——他剛剛%e8%88%94到的,是沾了水的手指?

他一愣,頓時撐臂要起來,結果動作太大,猛然仰起上半身,腰上被人重新劃開的傷就疼的他眼尾一擠,哀叫了嗓,擰著臉倒在了伸過來的一條長手臂上。

勃律眼前的景物清晰起來,他憤怒地瞪著雙眼睛看著床榻邊的男人,一時不知道該氣他用手喂他水還是氣他為什麼現在還在這裡。

但隻想了一下,勃律就怒氣衝衝地對他喊:“你怎麼沒回去!”

阿隼撐著他坐起來:“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

勃律氣笑了:“我不是給了你狼符嗎?聽見哨箭為什麼沒有回穆格勒?”

阿隼攥緊他的肩膀,壓抑著心悸低沉道:“從穆格勒來往這裡,等援軍到了昭侖泊早就淪陷了,我不信你不清楚這一點。”

勃律抿直唇線,依靠著阿隼的力氣慢慢往後靠,落下眼瞼說:“是我沒有想到,哈爾巴拉竟然在東麵設了埋伏,這次他自己的兵足足有三萬……”

阿隼握緊他的手:“所以,是我救了你。我若當真聽你的回到穆格勒,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到這,少年立刻想到了什麼,猛地瞪向阿隼,怒火再次升騰:“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狼符呢?你拿著我的狼符都乾了什麼!我明明讓人不惜動手也要把你帶回去的!”

阿隼對此說的臉不紅心不跳:“我拿著你的狼符傳了假令,誆了他們,讓我率領兩師去救你。”

勃律氣的隻覺自己體內氣血翻滾,阻塞的%e8%83%b8腔更加不順暢,悶得他整個人難受。

他氣罵道:“你長本事了啊,當真是長本事了!誰把你膽子養的這麼大,你竟敢拿著我的令牌胡作非為!”罵完了,他又開始罵自己的將士:“他們是想反了嗎!怎麼誰的話都聽!竟然連你的話都信!”

“正因為他們信你,對你萬分忠誠,所以也對我手裡你親自給的令牌堅信不疑。”阿隼也不生氣,頂著頭皮讓他發火,還貼心地去幫他理了理淩亂的散發。

勃律盯著他,問:“你是怎麼率兵的?”

阿隼老實回答:“這件事功在公主。我對草原還不太熟悉,是她想出的障眼法,用號角和馬蹄仿造龐大的兵馬數,借此嚇退了哈爾巴拉,我隻負責領兵。”

勃律眼睛一瞪:“其其格也去了?你們在胡鬨些什麼!誰讓你擅做決定的!你知道兩方兵力差距有多大?這次隻是僥幸,若哈爾巴拉並沒有被你們嚇跑呢!”

阿隼猛然收縮五指,把勃律的手牢牢攥在掌心中。他神色忽而下沉,把少年還想要開口說的話毫不留情地噎回去——

“潰兵先奪帥,那我就殺了他。”

勃律張張嘴,愣是一時半會兒被這話堵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好像是受了傷腦子還昏沉著。他%e8%88%94了%e8%88%94嘴唇,想挪挪身子,卻疼的他呲牙咧嘴。

阿隼趕緊用力拖住他的胳膊,幫人調整了下坐姿。

帳內一時沉寂下來。勃律蜷蜷被人放在手心中的手,死活抽不出來,搞得手心手背被攥出一層汗。

他皺了皺眉,剛想訓斥身邊的男人,帳外傳來一聲通報,隨即符燚領著一人踏了進來。

看見勃律已經醒了,符燚疲倦的眉梢很快染上喜色,但目光一轉看到身邊人,又緩了下來。

“勃律,阿古達木來了。”

勃律目光落在後方那個高大的男人身上。

阿古達木行禮:“小殿下,你醒了。”

勃律怪道:“阿古達木?你怎麼來了?”

男人麵無表情:“大可汗命我率豹師接手昭侖泊。”

豹師?勃律昏昏沉沉的問:“那左賢王呢?”

阿古達木答:“左賢王病了,特勤一直在族中照顧。”!思!兔!網!

什麼情況?勃律蹙眉:“左賢王怎麼病了?”

“具體的還是等小殿下回去再說吧。”阿古達木從懷中抽出一封蓋著穆格勒圖騰的信紙,展開上前恭恭敬敬遞給小殿下,退下的時候眼神若有若無的瞟向榻邊坐著的目不斜視的男人。

勃律接過來掃了一眼,當即麵色僵沉,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透白了。

他耳畔還存留著嗡鳴聲,卻能將帳中阿古達木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男人對他說:“小殿下,可汗召你和狼師回族,昭侖泊今日起由我率豹師接手。對於和哈爾巴拉的戰事,大可汗希望能聽到您的一個交待。”

勃律動動嘴唇,隻低低說了聲“知道了”。他將信紙小心疊好,放到了阿隼的手中。

他心中竄出不安。或許這次回去,他的賭注很可能就失效了。

“既然詔令已傳到殿下的手中,那我便先下去了。”阿古達木頷首,臨走前,他扭頭對少年說:“小殿下,可汗希望您能在族裡養傷,明日便讓人護送您回去。”

第九十九章

勃律蜷緊手,待阿古達木出去後,側首看向符燚,問:“阿古達木是什麼時候到的昭侖泊?”

符燚說:“夜間到的。”

小殿下目光幽深:“為何會偏偏趕這麼巧,剛打完他就突然帶兵來這裡了?”

符燚神色糾結地%e8%88%94了%e8%88%94下唇,他的身上還穿著昨日未來得及褪下的兵甲,上麵濺著點點血跡,整個人瞧起來顯得淩亂。

他沉息說:“阿古達木昨日到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日蘇在前日就被殺了,頭顱當時就送到了族內。大可汗震怒,對於哈爾巴拉的挑釁他讓狼師自行承擔……若昨日這場仗狼師未勝,大可汗在後已經做好出兵的準備了。”

勃律低怒:“阿古達木說的?這些消息根本沒有人送到昭侖泊!”

符燚煩亂地撩撩箍身的兵甲,想不清楚。

勃律一手叩住榻沿,越過阿隼的手臂前傾身子責問:“我派回去的人呢!這麼多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符燚支吾著搖頭。

勃律的目光忽而扭轉,盯住帳口處驀地哈出口氣,似是什麼都想通了。他撤回手重新靠回去,問他:“消息既然不流通,父汗又是如何知道昨日昭侖泊的戰況的?”

符燚微蹙:“我查了後發現是豹師裡有哨兵借著你的名義回去報信了,不知是授了誰的意。”

勃律輕嘲:“我還得多謝他了,眼瞧著我要敗了,他帶來了援軍我也不至於死的那麼難看。”少年說完後沉下頭沉默。他閉了閉眼,抬手揮揮讓符燚出去。

符燚欲言又止地看著榻上的小殿下,臨走前咬咬牙,點著榻邊的男人讓他好好照顧少年,這才聽從殿下的話退了下去。

一時間,帳內重歸寂靜。阿隼一直盯著榻上的少年,見他始終背抵著榻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