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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89 字 6個月前

信返了回來,身上還沾了血漬。

他稟報說:“大帳的人今日駐守在了部族外圍,沒有大可汗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海日古心驚——可汗這是打算隨時向昭侖泊調兵了嗎?

他見那人說完,又摸向懷中,摸出來一個令符:“特勤,我回來的路上,看見有人在族後埋什麼東西,像是一個人,這是那人走後掉在地上的。”

海日古定睛一瞧,發現這竟然是狼師將士們身上會佩戴的令牌!隻不過這枚濺上了血點子和雨後的泥濘,還少了半個狼耳,整隻透著死氣,像是從死人身上掉下來的。

狼師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附近?是勃律派來的人,還是留在族中阿木爾身邊的人?

他心亂不安,忽然意識到此事怕是比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現下不僅草原,穆格勒裡也風雲暗湧,如今是信也遞不出去,他更加不清楚昭侖泊和勃律的狀況。

他在帳中焦急踱步,忽而又猛然頓住。他想,他應該再次貿然去趟大帳,請求大可汗允他回到昭侖泊。

烏雲壓月,本來走出帳子還能看見的月光,此時卻是一丁點都透不出娟色。牢帳裡獨留下了燭火的搖曳,使得周圍更加暗沉。

燭光在勃律的斜下方熠熠,映照著他冰冷的眸光,讓岱欽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從背脊尾處呼升一陣涼意。

少年的臉色愈發暗沉,他突然冷笑一聲,嘲道:“就憑你們也敢妄想挑釁穆格勒百年的威信。”

“你太自負了。”岱欽往後縮了縮,“雖然哈爾巴拉比你更自負,但不得不承認,他的選擇比你聰明千倍萬倍。”

“所以你們就打算依附中原?中原能給你們帶來什麼?讓你擁有千軍萬馬,還是能給你封個一方之主……還是說能平息草原的動蕩?”勃律嘲諷,“狗終究是狗,到了哪裡也不忘找個新主子。”

岱欽看了眼少年身後站的人,回譏道:“你以為你多清高,難道你就沒當那條狗?勃律,都到這地步了,我們何不敞開說說,東越給了你什麼條件,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我的。”

勃律仿佛聽到了玩笑話。他順著岱欽的目光瞥向阿隼:“你覺得他是東越來的?”

岱欽一怔,在察覺到勃律的神情後忽然有些心慌。

——難道這人不是東越人?

他謹慎地躲在昏暗下打量了幾眼這個中原人。

——不對,如果此人是大慶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難道勃律也起了判心,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私自和哈爾巴拉或是大慶見了麵?

但很快,他就否決了自己的觀念。

他有些心急了。

東越和穆格勒在邊界為了草原打了不下數十次仗,十次有六次都是勃律領的兵。勃律這麼自傲的一個人,他會跑到東越求和,那才當真是笑話。而大慶來的那個女人至今還留在哈爾巴拉的地界,中原的太子不會做同室操戈的蠢事。穆格勒信奉了上百年的狗屁天神,視草原上的一切為神,如果勃律當真要串通大慶,那他現在應該早早的就滾去哈爾巴拉的身下了。

岱欽扯動嘴角,默了下來。

他把視線從中原人的身上折回麵前:“你的身邊這麼巧會有中原人,彆告訴我他是你撿來的。”

“他還就是我撿來的。”勃律玩味地勾住唇角,“難不成你還真慌得以為我是串通了東越準備來打你們和大慶?也不想想,單單是我勃律一支狼師就勝了他們的兵,這種人我還去勾結什麼。我狼師就是最強的兵力,無需去搖著尾巴求人。”

岱欽的臉色難看起來。他又看了看那個中原人,這次直直撞進了那人鷹隼似的鋒利眸中,心中比看勃律的時候還要慌顫。

他不信這樣的一個人是勃律“撿”來的。

勃律站起身:“看來大慶給了不少的好處,讓你們這麼給他們賣命。”

“是你太愚蠢。”岱欽厲道。

這時,後方的中原人抑住勃律還想要開口的話,冷然道:“你們是和大慶誰做的交易?”

岱欽這次乖乖閉緊了嘴,鼓勇地衝他揚起一個尋釁的笑,什麼都不再說。

阿隼藏在身側的手攥緊勃律的手腕,淩厲嗬斥:“說!是皇帝還是太子!”

岱欽擱在腿上的手一顫,嗬嗬一笑,閉了雙眼仰起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勃律將手掙脫,反手握住阿隼的手將其稍稍往自己身後拽了拽。他對麵前地上的人說:“如果明日哈爾巴拉還不向我遞來談判書,說明你也沒什麼用。我會把你的頭顱送回你的部族,讓你族人都看看,他們是跟了一個什麼樣的主子。”

他和阿隼離開牢帳時,岱欽都沒再開口發出一句話。吃乾淨的碗碟臟兮兮的扣在他的腳邊,身上還留有白麵餅掉下來的殘渣。

勃律皺了皺眉,讓人把人看緊了,就落下了帳簾,眼中最後一點燭火的光亮也消失不見。

外頭沒有帳中溫亮,能讓人覺得安心。此時踏出來,周身除卻黑夜,就籠罩了孤寂。

他們二人並肩走到了一處篝火旁,勃律還能依稀感覺到阿隼緊繃的情緒。他斜斜打量了一會兒,不露聲色的往他身旁靠了靠。

他隱隱約約覺得,阿隼在意的事和他之前的往事有關聯。

少年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開口,試圖打破周遭的沉重。

“看岱欽的意思,至少現在確認了他們串通的確實是大慶。”他說:“你覺得哈爾巴拉串通的是大慶皇帝嗎?”

“他現在實權所剩無幾,也並不關心國事,應該不是。”阿隼雖然有些走神深思,但對於小殿下的話很快接上,但之後卻頓了下。

至於大慶太子,他仍存在一點私心,就像是滅了的珠光還給罩了層防壁,把自己曾經珍惜的東西護了起來。

畢竟是十幾年的不舍,他仍是舍不得摔碎。

勃律沒聽他繼續,隻好自己說:“那就是大慶那個太子了?”

阿隼添道:“大慶除卻太子,手握兵權的還有六皇子,一直駐守在嶽城,那裡有除卻燕城離你們草原最近的要塞。”

勃律感到奇怪:“聽起來你們個太子都要即位了,怎麼還允許有人分權呢?”

“六皇子是太子的胞弟,手裡握著的是一半的虎符,和太子的兵並不一樣。皇帝未退位,這半塊虎符終究沒法要回來。”

“既然是胞弟,那誰拿都一樣啊。”

阿隼反而否認:“六皇子和太子雖為胞弟,但感情並不好。太子曾有一陣被貶,他們的母妃就是那時候為了太子重入東宮薨的。龍位相爭,手足又哪裡比得過天下重要。”

勃律疑問:“你們的太子不都是皇帝的正妻所出嗎?”

“皇後幼子早夭,膝下有一女,早已出嫁。大慶國亂了幾年,皇帝的子嗣也微薄,當今太子排行第五,但上麵的兄弟死的死夭的夭,他也成了如今最年長的皇子。他的母妃當時不受寵,才得以僥幸養大。長了幾年皇帝發現他聰慧過人,年紀小小便封了太子,他母妃也順勢得了幾年恩寵,往後的幾個皇子也便少了性命之憂。”

勃律咂舌。聽說過中原皇室亂,沒想到這麼亂。

“所以現在你們六皇子是和太子對著乾的?”勃律感歎,“比起心狠手辣,你們確實更勝一籌。”

阿隼提醒:“你的族裡也有人想要你的命。”

勃律譏諷:“雖然都是父汗的血脈,但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他自小就被捧在高處,自認為那兩人並不一樣。

他正要說下去,天空上方卻忽然傳來尖銳的鷹唳,仿佛能驚空遏雲般,嘶叫得人心惶惶,段段回響在四方。◆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勃律順著聲音猛然抬頭往上看,入目漆黑中,隱約有翅膀撲扇聲直墜而下。而下一眼,他就正好看到尖利的鷹爪猶如將地上的目標視作獵物般,從半空向他迅猛突襲!

第九十三章

勃律反應迅速,抬臂護住自己後腳下連退數步,想要避開鷹爪。那隻鷹像是認準了勃律,見人後撤在半空重新挑整羽翅,再次向少年的頭頂襲來!

勃律狠狠罵了聲,他身上沒配利器,此時隻能揮著雙臂把這畜生趕走,但這鷹跟魔怔了似的,就像是少年身上有什麼吸引他的物件,獨獨叫著朝他抓來。

阿隼見狀急忙從一旁燃著的篝火中抽出一支火把,朝天上那隻鷹甩去。鷹的翅膀上觸到了點點火星,撲棱著向上方飛離了些,但那支火把並未撞上它的身子,也沒點燃它的羽毛,而是順著它方才停留的方位斜斜的飛躍過去。

見火星遠離了自己,鷹便少了懼怕,扇動著翅膀卷起烈風,將灑在自己羽翅上的丁點火苗扇滅後,繼續鍥而不舍地衝少年侵襲。

“該死的畜生!”勃律罵道,嘴中虛虛發出幾聲澀音。然而下瞬,護在頭上的手臂驟然吃痛,就像是有足足四個尖銳的利刃刺進了肌膚中,扯著皮肉往上拽。

阿隼眼疾手快的握上勃律的胳膊,將人護在了自己懷中,他手成爪狀毫不猶豫地徒手衝鷹腹上迅猛襲去!

鷹頓感危險,突地就鬆開了抓在少年胳膊上的爪子,閃著翅膀往上避,連帶著扯開的還有少年被抓成條狀散飛的衣料。

利爪從皮肉中抽出,撕裂的衣袖間可以看到少年小臂上的幾爪血痕。

那隻鷹並不氣餒,瞪著鷹眸伸長了爪子就要再次撲下。就在這時,勃律的右方突然竄出一道狹長的黑影,嘶吼著躍起,向著半空中的蒼鷹猛撲過去,狼齒凶狠的張開血盆大口,仿佛要咬斷鷹的脖子。

瓦納一來,鷹便轉移了目標,長唳一聲衝著狼身俯下。

沒了頭頂的壓迫,勃律捂著手臂背靠進阿隼的懷中,後者帶著他連退幾步,避開蒼鷹能瞬間襲擊的範圍。

目光上方少了手臂的遮擋,這讓少年在朦朦火光中看清了這隻鷹的體態麵貌。

這是一隻紅爪的鷹,爪子像是常年浸浴在鮮血中染上的猩紅,周身的羽毛硬朗,襯著體型比一般鷹要大上許多。

勃律盯了一會兒鷹身,發現有一隻爪子上綁著一個物什,藏在黑夜下瞧不太清楚。

“那不是野鷹。”勃律喃喃道,話音將落,就見瓦納一個躲避不及,鷹爪直直向著它背脊狠戾抓去!

勃律驀地瞪大瞳孔,身子猛然往前一探,焦急大喊了聲瓦納的名字。

聲音一出,這匹灰狼似是有感一般,後抓忽然挪動,堪堪避開了蒼鷹的這一襲。

這場騷動很快引來了巡營的士兵,四周的火把漸漸多了起來。鷹像是一下子見到了諸多的火光,天性中忽然有些慌了,扇著翅膀越飛越高,轉眼就有飛走的趨勢。

勃律氣的大罵,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惹紅了眼,隨手抄起一人手中的弓箭,搭箭上弓,對準半空逐漸往夜幕中要回飛的蒼鷹,拉滿弓後一箭射了出去。

羽箭毫不留情的劃破氣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