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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67 字 6個月前

駕馬往前踏了一小步又很快勒住。他猶豫著回頭,看了看少年掩在黑暗下淺色的眼睛。

最後,他沉出一口氣,向勃律承諾:“在這等我,我會把人帶回來給你。”

勃律一怔,就在失神的工夫,原本立於他身邊的溫度就已經帶著人策馬首當其衝向著前方衝了出去。一時間,他身上頓感籠罩了一層涼意,沒有了溫火的遮蓋,讓他驟然暴露在了焦慮的心態下。

少年凝望著他向著黑夜奔去的背影,像是迎著月光踏入一場深淵之中。他緊蹙起眉,腦中飛速運轉,很快下了一個決定,從後麵剩下的人中叫來一個人令道:“我命你帶兩百人去岱欽領地的外圍接應他們,若發現異動,立刻殺進去,確保他們脫身。”

高大的男人很快便遵循小殿下的命令帶著人出發駛向了敵營,但勃律並沒有為此定奪而感到放心。他視線掠及四下無人的草原,偏首繼續向身邊那個將士交代。

“吉日木圖,你安排兩隊人分彆從我們的位置起始向兩側偵察,務必確保不會有人接近這裡。”

“是,殿下。”左手邊跟他一路並行來的男人沉聲應下,扭身掩於後方的黑色中,去執行小殿下的命令。

勃律的視線重新注視在直線的遠方,但如今入目的隻有茫茫夜色,也遠處略微能顯現輪廓的黑色樹影。他盯了半響,忽而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鑽入鼻腔中的是來自草原上濃厚的草香,緊接著藏在自然下的是身後跟隨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將士們的沉著呼吸,末後他嗅見了一絲來自遙遠的天邊帶來的淡淡硝煙氣。

他在今夜無條件信任了那個男人,把自己在大可汗身上運用了十幾年的賭注交付到了他的手上。他不知道阿隼最終會給他帶回什麼,但他今晚看到男人那雙黑曜般堅毅的雙瞳,他感覺到了來自刀光劍影中的尖銳鋒芒。

不知他閉目沉寂了多久,許是一盞茶,也許是一炷香。就在鼻尖縈繞的氣息漸漸淡去的時候,吉日木圖的聲音重回到耳畔。

“殿下,來人了。”

勃律唰然掀開雙眼,冷然的視線從他的話尾落到右方平靜的草叢中。

他冷聲問:“哪方的人?”

“從過來的方向來看,應該是一個小部族的巡查兵。”

勃律緩出鼻息,慢悠悠的收回目光,從容不迫地把繩韁在手腕上纏了一圈。他再度閉上眼眸,輕描淡寫地淡出一句話:“把人殺了吧。”

閉上眼睛的一瞬間,草香氣從新鑽入鼻尖,但很快,這股子清香氣變成了一道從側方飄來的血腥味,不適地刺激著少年的神經。

阿隼帶著人策馬一路奔到距離岱欽領地的一裡外處才駐身。越接近敵營他勒馬驅使前行的步伐越輕緩,是漸漸踏步停下的。

岱欽的營地處於較高的地勢上,要進入他的地盤,必須從凹處向上突刺,眾多兵馬的馬蹄聲會很快引動營地裡的偵察,有可能還沒待他們突入營地就被人從裡麵殺了出來。

跟在他身邊的布彥還在驚詫於他對這邊地形的熟知,他原本還未今日變成殿下親自領兵還感到暗喜,但誰知到了這邊殿下竟然讓一個他們狼師見都沒見過的中原人替他下令。

他瞥向男人臂上鑲嵌的狼符時,眸色暗沉了幾分。

起初他並不太相信這個人能替殿下帶他們突襲岱欽的領地,但如今看他行駛熟絡的模樣,改觀上發生了一絲破裂。況且他如今被小殿下親手交予了狼符,此刻他下的命令堪比小殿下的命令。

他收回目光,直了直腰板。殿下生怕這個中原人不熟悉路線,所以讓他帶著,可眼下看卻是一點都不需要他。

他環顧四周,遲遲沒有等來身側男人的下令,反而聽他問:“殿下說你熟悉這邊,那你知道裡麵的布防嗎?”

男子啞然。他是相較其他人熟悉北麵的局勢,但並不是連彆人的領地都摸的一清二楚。岱欽的地盤劃分的比較新,穆格勒裡都很少有人注意到。

阿隼沒聽到他的回話,心下了然,知道自己是高估了勃律說的那番話。

他隻尋思了一刻,就轉首將後方的將士分成了四支,讓人把馬拴在外圍,伏身徒步從營地的四麵湧上。

馬的動靜太大,此處又是由下往上,不能輕易騎馬靠近岱欽的領地,隻能悄無聲息地殺進去。

阿隼領先下馬,手臂上的狼符光澤在月光的照耀下閃出一道淩冽的光芒,映入後方一眾將士們驚訝的眼中,也讓布彥原本遲疑的心穩定下來。

狼符就代表著小殿下,他們現在不得不相信他。

他跟著下了馬,問:“你有幾分把握嗎?”

“九分。”阿隼看眼這個男人,補充說:“行軍打仗的人最忌諱自負,所以剩下的一分來自我誤判的策略,但我現在更相信它不存在。”

男人栓好馬,拎了拎手中那把屬於小殿下的佩刀,沒再看對方,轉身率先抬腳帶兵往岱欽的營地慢慢伏走。

岱欽的營地範圍較小,裡麵的人也相比昭侖泊營地的人少了好幾倍。但此時裡麵卻篝火通明,他手下的士兵不知在搬運些什麼,一提提吆喝著往牛車上甩。

突然,有一個麻袋在搬運的途中撕裂了口子,從那口子裡傾瀉而出捧捧米糧,眨眼間就在草地上堆積出一座小山丘。

“一群廢物,手腳就不能麻利點!趕緊給我撿起來裝回去!”男人氣的破口大罵,就差扇著這些人去撿草地上的米糧粒。

他在原地看了會兒,發現已經裝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帳中躺著小憩片刻,等待明日將這些米糧給烏蘭巴爾部送過去。

他哈欠連連,扔下手中的馬鞭子,腳步懶散的往自己的帳子走。走了一半腳邊有人擋了道,他一腳將人踹翻在地,罵罵咧咧跨過去。

帳中的躺椅上披了卷被褥,他進入帳內走了幾步就隨意踢掉腳上的靴子,路過一盤瓜果的時候隨手拽了幾顆塞進嘴裡咀嚼,待到小腿碰到那張躺椅邊沿,他直接彎身躺進一團被褥上,咂舌閉了眼。

外頭吵吵嚷嚷還在搬著麻袋,可他在帳中睡得香甜,殊不知一柄柄刀子已經不知不覺從四麵八方摸進了他的營地,有的已經染上了鮮血。

外頭運輸米糧的兵忽見一群人不知從哪裡湧進來,當即撒開提米糧的手去抽腰邊的刀,但還沒來得及把刀子完全抽出來,阿隼就快手繞到他們的麵前抹了脖子,連帶著濺出腥臭的血珠。

他在牛車旁剛要離開,但旋即眉頭一擰,發現了不對勁,停身伸手在那些麻袋子上一個個粗略摸去,又捏起車旁散落的從袋子裡掉出來的穀物,放到鼻下聞了聞。

是米糧和麵粒的味道。

這時,他身後傳來急促的聲音:“找遍了,這裡沒有那日蘇的蹤跡。”

“什麼?”阿隼回頭,“你們可找仔細了?”

布彥皺眉:“岱欽這裡就這麼大,已經找遍了。”

阿隼當即眯起眼,壓聲道:“岱欽人呢?”他邊說,邊反手轉過刀子,取了一條向他坎來的命。

他沒等布彥開口,接著吩咐他說:“把這些米糧麻袋都裝好,給殿下運過去。”

布彥看了一眼他所指的東西,扭回頭再去尋阿隼:“這裡的人比預估的還要少,留命嗎?”

“殿下說,都殺了。”阿隼想起出發前在帳中小殿下對他的交代,沉聲回道,隨後在一片刀光中快速鎖住了一座比其他帷帳都要略大的帳子,快步閃身殺過紛亂的人群,直奔目標。

他透過潔白的帳布,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了裡麵突然竄動的黑色人影。岱欽終於聽到了外麵漸響的嘈雜喧鬥聲,一個人衣服都隻單穿了一層,提著一把刀怒氣衝衝的掀簾踏出來,邊走邊喊:“怎麼回事!這麼點小事你們都辦不好?”

然而他才剛踏出來,還沒把眼前的景象儘收眼底看個明白,突然一把銀刀就毫無征兆的擦著他的眼睛飛來。

男人頓時瞪大眼睛,節節後退兩步,重新被逼退回了帳中。他嚇得喘口粗氣,怒道:“是誰!”

但來人並沒有回他的話,而是踏著輕步從外閃進,麵孔隱在刀光後麵,劃出來的招式刀刀衝著男人的麵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八十五章

岱欽被這毫不留情的刀子嚇出一身冷汗,打的措手不及,隻匆忙揮舞著刀法向來人砍去。他艱難躲避著對方淩厲的刀法,光著腳步步後退,不多時帳子裡就被掀的七零八落。

來人目露冷光,下手剛勁有力,十分輕易的就避開了他砍去的一刀,隨後逼迫他又重拾防守。

在錯開刀鋒的時候,他看見這人完全不是自己印象裡見過的麵貌,眉宇間還儘顯中原樣。

頓時岱欽心裡又驚又怒,他忽然猜測難不成是哈爾巴拉終於對他起了殺心,派人來殺他滅口的?

他咬咬牙,勉強頂刀抵住劃來的刀子,憤怒低吼,用中原語做著無謂的掙紮:“我也是和你們皇帝做過交易的,你不能殺我!”

阿隼的眸中閃過疑惑,但他的動作並沒有因此停歇,手中的刀子反而逼得人更緊了些,差點就能砍到岱欽的脖子上。

見人根本沒有收招的趨勢,岱欽心裡把哈爾巴拉連帶著他祖宗都罵了個遍,罵完後反身就要跑。可身後的男人不罷休,追著他就踏了過來。

他哪裡打得過這個男人,心急的時候連番撞倒好幾個物件,手裡刀就被挑脫了出去,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再眨眼的時候那人的刀就已經對準自己的喉嚨了。

明晃晃的刀刃就赤摞%e8%a3%b8擺在他的鼻尖前,嚇得他驚慌失措,慌著手忙求饒大喊:“彆殺我!彆殺我!”

阿隼沒工夫聽他鼻涕縱橫的嚷嚷,轉手收回刀,三五兩下就把人拖出去給綁了起來。

外頭死的死降的降,岱欽手下不過千的兵士都已經被刀子壓在了地上。到處都是踢翻的火篝,漫天彌漫的都是血氣。

阿隼把岱欽嚴實的綁在布彥手邊,隨後他和其他將士再次一個一個用刀挑開帷帳去確認那日蘇的蹤影,可一圈下來果真如布彥所說的,到處都沒見到他們要找的人,就連唯一一座的牢帳裡麵也空空如也。

阿隼眯了眯眼,從牢帳中退出來後麵色深沉。帳內的血腥氣隱約還殘留在半空中,裡麵確實在這幾日關過人。

他折回到岱欽身邊,問:“人呢?”

岱欽咧咧嘴,弱聲道:“什麼人?”

“你們從昭侖泊抓來的人。”

岱欽敏銳地轉轉眼珠,看向他,沒答反問:“你們是勃律派來的?他沒死?”這時他才抬頭往周圍張望了一圈,發現他營地裡四下站著的,除了自己麵前這個人,其他都是看出草原人的麵貌。

他陰仄的嗬笑兩聲:“你是大慶人,還是東越人?勃律也和你們皇帝做了什麼交易嗎?”

阿隼盯著他沒說話,倒是身後的布彥沒了耐性,一手拽住岱欽的頭發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