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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69 字 6個月前

加祭火和宴會。”

阿隼問:“殿下回來嗎?這麼重大的日子,他應該會回來吧。”

寶娜看向他,搖了搖頭:“我們至今都沒收到殿下回來的詔令……這可能是殿下第一次不能在族內過白月節了。”

那見不到了?阿隼無聲無息地垂下一隻手,捏在掛在腰間的雄鷹香囊上細細摩挲,落下眸光,掩藏心底的失落。他默了兩息,再次疑惑起來:“白月節?”

“就是新歲。”寶娜向他解釋,“草原語的新歲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白月節……你們是怎麼叫的?”

“新歲……或者元日,大慶人通常都叫‘新歲’。”

寶娜若有所思的點頭,湊過腦袋問他:“你們中原賀歲,都做什麼啊?”

阿隼想了想:“賞花燈,看舞獅,放河燈……”

寶娜憧憬著:“中原聽起來真好玩。”

“那都是從前了。”阿隼收了聲,繼續夾著菜,咬著白麵餅,任憑寶娜再說什麼都一語不吭。

他藏在小幾下麵的手不斷捏著那枚扁扁的香囊。

現在的大慶早沒了原先的新始熱鬨,戰事不斷人心惶惶,誰還有心思去準備賀歲?當下節骨,能安穩的居在院子裡活下去便是新春。

可若他早點遇上那個少年,他真的想帶他去往中原,在新歲裡踏遍京城每一條熱鬨喧囂的街巷,一起吃熱噴噴的棗糕,放羈絆人心的河燈。

隻有他們兩個人,踏遍京城千磚萬瓦,飲到儘頭一場醉。

第五十五章

“落——”

隨著穆格勒部的巫醫高聲落下,數個大漢在寬闊的草地上架起一扇碩大的火盆和火撐子,上麵刻滿了細小的圖畫和繁瑣的花紋,裡麵堆壓著疊高的漆黑乾柴。在火撐子的左右兩旁,各立著兩人,分彆舉著一支火把,在墨黑的夜色下灼灼燃燒,跳躍著高嵩的火焰。

前來穆格勒參加祭火儀式的各部王與後及親貴,皆以女眷立後方的規矩麵向火撐子四散而站,將祭火的乾柴圍在中央,人人寂靜無聲,等待著熊熊烈火直衝夜宵的那一刻。

巫醫在舒利可汗無聲的授意下,從寬碩的袖口中抖出兩臂,示意兩人將手裡的火把遞給他。

火把交接的霎那照亮了巫醫用色彩塗在臉上的圖騰紋樣,黑紅交疊,宛如白夜,隱約透出的慘白,又像是正在慰問的亡靈。

他將兩支火把高舉過頭頂,似是在讓所有的部族看清其手上的灼熱光芒,隨即他開始念念有詞地揮舞火把,步履緩慢地跳起祭火舞。虔敬的語調剛剛響徹在四方,所有族人便接上低緩的腔調,用屬於他們自己的言語低聲唱出一段澀音。

巫醫動作虔誠地繞著火撐子走了一圈,回到起始後雙手大開,朗聲將手裡的火把甩進了高高的火撐子裡。瞬間,兩股火煙飛快蔓延到所有的乾柴上,愈燃愈旺,愈燒愈烈,到最後宛如一張火獸直竄天穹,照亮了一方天地。

由此,在“劈啪”作響的火焰中開始了盛大熱鬨的白月節筵宴。

納曼王轉身要邁入露天的席座,結果扭了一圈都沒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他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問經常跟在小公主身邊的侍女:“其其格呢?”

侍女們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小公主此刻去了哪裡。

納曼王心裡又是咯噔,一顆心本來還懸著,此刻卻實實的落在了底。他壓聲怒斥:“她沒來參加祭火?”他環顧一圈,更沒看到其其格的貼身侍婢,不禁高了兩分語調再問:“阿茹娜呢!”

這頭話音還沒完全落下,身後匆匆忙忙小跑上一人,不住地喊:“王!不好了!公主跑了!”

“什麼?”納曼王大驚失色,搶過侍女遞上來的一張字條,略略掃眼,當即氣的將其用力攥在手心揉成了團。

“海日古這個該死的混小子,竟然蠱惑其其格追去昭侖泊!”納曼王無奈又惱怒,他在原地急得來回踱步,最後隻得先堪堪抹把臉,和身邊的人交代下去:“此事先不要告訴王妃,把你們的嘴都給我閉嚴實了!”

“是。”

落座後,任何人明眼看都知曉納曼王心情不太好,一場下來沒有給左賢王任何好臉色。海日古和其其格要結親的消息本就在很多部族間傳的風生水起,如今看納曼王突變的態度,紛紛猜測是不是這場兩部的親事要變卦了。

大帳的白月節筵宴各部聚集,熱鬨非凡,歌舞歡騰,樂曲泠泠。可狼師的主帳外卻總感覺少了一絲往常的輕鬆韻味,賀歲少了許多人,便遠不如那方人聲喧鬨。

祭火和筵宴隻有部族親族才能參加,其他族人便隻能繼續在自己的帷帳裡度賀歲。

有人身處溫暖的帷帳內,喝著平日裡舍不得喝的佳釀,幾人坐在小榻上,在帳子裡你一言我一語聊著閒話,自娛地笑。亦有姑娘編著麻花辮,披上印有好看圖樣的豔麗披肩,圍著篝火唱跳,猶如歡快的雀鳥。更甚是有孩童穿著新衣裳,戴著新氈帽,穿過外麵的叢叢篝火你追我趕。

阿隼倚在帳口靜靜坐著,身邊圍了三個孩童,手裡拿著幾個木頭雕刻成的小人兒,要和他玩木偶戲。

幾個小孩抓著木頭小人左右為難,左看看右選選,最後分給他的是一個十分清秀的木頭。它頭上紮著單髻,看衣衫的簡略形狀,是一個中原模樣的木頭人。

阿隼把木頭人握在手心裡捏了捏,隨後學著他們的動作將其放在地上立起來。

他草原語學的還不是很透徹,一句話裡隻能勉勉強強聽懂一半。他瞧著小孩們在他身邊嘰裡呱啦說了一通,隻能靠猜測去尋思要怎麼陪他們玩下去。可越聽下去,他眉頭皺的越深,麵色相當為難。

正當他感覺無措想就此作罷的時候,視線稍一轉移,瞥見了不遠處兩道熟悉的身影。

阿木爾剛從大帳方向回來,還沒來得及回自己的帷帳,就被寶娜堵在了半道。

“你去筵宴,可有瞧見殿下他們?他們可是回來了?”

阿木爾麵色難看:“大可汗根本沒有下詔讓他們回來,看樣子本來就沒這個打算。”

“連祭火都沒讓殿下參加?”寶娜吸口涼氣,交握著雙手不知可怎麼是好。

“勃律那邊也沒傳回任何消息。他自己都不擔心,你跟著操心什麼。”阿木爾重新邁開步子,想趕緊回到帷帳去寒意暖身子。

寶娜歎氣,跟在後麵不斷囑咐他:“你記得把筵宴上發生了何事給殿下傳信一封。”緊接著沒走幾步,他們就意外看見了坐在帳外被一圈孩子圍住的男人。

阿木爾盯著那人頓住身形,不太確切問:“那是阿隼嗎?”

寶娜仰脖跟著瞅過去,怪道:“他什麼時候這麼惹孩子喜歡了。”

這方,阿隼見他們的目光準確的降在自己身上,於是抓著手裡的木頭撐身站起來,和他們對上視線。很快,阿木爾和寶娜便一起走了過來。

不知道給那三個孩子說了什麼,就見他們幾個攏好散落在草地上的木頭小人撒腿跑走了,獨獨留下阿隼手裡的那一枚。

阿木爾垂眼瞧見了,不禁調侃他:“我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些孩子們的玩意兒。”

“沒有不喜歡。”阿隼抬手,垂簾掃了一眼那個中原形狀的木人,便轉身率先踏回了帷帳。

“先趕快進帳吧。”寶娜推著阿木爾不耐煩跟在男人身後走進去。

阿木爾扁嘴,自己帳子沒回去,來勃律住過的主帳取取暖也成。他摘下氈帽拍去上麵的寒氣,一屁股坐在了燎爐邊,細細烤著僵硬的手指。

“你傷好了嗎?”緩回了一點暖意,阿木爾落下手扭身問阿隼。

男人看也不看,心不在焉地答:“已經好很多了。”

“嘖嘖,勃律聽見了肯定很欣慰。”阿木爾自討沒趣,重新扭回身子,繼續借著燎爐的熱火溫暖跑不掉的冷氣。寶娜在一旁收拾著小殿下的衣物,心想過幾日叫人送去一趟。時不時瞧眼身後兩個男人,一瞬間她著實覺得不應該讓阿木爾留在主帳陪自己,應當方才直接打他回去。

主帳裡坐著三個人,卻比外頭還要寂靜。

遠在昭侖泊的少年,枕著大地的草席,蓋著天神的夜幕,坐在營地的篝火邊,裹著夜色直勾勾盯住眼前不斷躥躍的焰苗。他手裡抓著一團將要散亂的香囊,上麵細看可以發現整體用撇腳的針法修補過。

少年盯著篝火出神,直到身邊坐下一人。*思*兔*網*

勃律回頭,見是海日古,笑著問他:“小嫂嫂呢?”

“喝醉了,再睜眼就該是明日了。”海日古搓著手,反問:“你一個人在這兒作甚?沒有參加大帳的筵宴,失望了?”

“那場筵宴沒意思的很。”勃律覺得好笑。他拿過身邊地上的酒囊灌了一口,眼中是掩不去的醉意。

他說:“我隻是覺得……突然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上一年我們還在大帳把酒言歡,此刻卻在昭侖泊默默喝酒,當真是不快哉。”

“隻是想找人喝酒?”海日古攬上他的肩膀,“我陪你喝啊!”

二人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很快對方的酒囊見了底。

就在兩人起了比酒勝負心的時候,北麵的上空突然射出一支響亮的哨箭,將二人的意識全部驚醒。

——是敵襲!

第五十六章

海日古瞬間起身,摔了酒囊破口罵了聲老子:“哪隻王八上趕著白月節偷襲!”

這聲警惕的哨箭尖銳刺耳,撕裂著耳膜,敲擊著人心。

男人問勃律:“北麵是那日蘇在駐守?”

“對。”勃律不急不躁地立直身子,眯起眼盯向北方。

阿木爾沉思一陣,繼而開口:“我記得……昭侖泊的北麵,有兩個小部族吧?”

“其中一個部族並不信奉天神,也不過白月節,能領兵的隻有岱欽。而據我所知,他們能帶的兵馬最多六千,那日蘇手下加上調去的狼師統共一萬。若是那日蘇用好兵,此仗他隻能屁滾尿流地逃回去。” 勃律冷靜地將酒囊封嚴實了,駐足想了想。

“符燚,”他側首向後方的帷帳喚了聲,沒有立刻得到迫切的回應後,加高了聲調又厲聲喊了句:“符燚!”

“欸!來了!”男人邊穿衣服邊從帳內跑出來,疾步到了少年腳跟邊上。

勃律對姍姍趕來的符燚道:“你急調兩千精銳,先去不遠處守著,若見情勢不對,向我們放哨箭,我允你直接殺進去。”

符燚得令立即整兵,隨後少年又讓人叫來站守東麵的哨兵,問:“離昭侖泊最近的烏蘭巴爾的營地有何響動?”

那士兵答:“未曾有出兵的動靜。”

海日古蹙眉道:“看來這次烏蘭巴爾並未參與其中。”

勃律再次望向北方,但此時卻看不見一丁點有用的訊息。符燚已領兵前往以防不測,他們現在唯有站在這裡靜觀其變,等待新的情報。

這則軍情很快傳進了穆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