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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51 字 6個月前

姑忙於手中的活,也沒有功夫閒嘮。倒是男子獨自在那兒站了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麼。

“塔娜姑姑……”阿隼驀地叫住婦女,神色糾結,囁嚅著:“你可知……殿下喜愛吃什麼?”

塔娜姑姑意外地望向他,邊和麵邊道:“殿下自小便愛甜食。”

阿隼眼睛一亮,托著胳膊半掩著咳嗽一聲試探問:“那殿下……吃過中原的糕點嗎?”

塔娜姑姑笑了一聲:“小殿下自幼吃我做的奶糕長大,哪吃過那些?”她想了想,忽然讚起來:“不過我聽說啊,你們中原的糕點極其精巧,口感也好,若是我能學個一星半點的手法,小殿下以後定是恨不得天天跑我帳內要糕點吃。”

想著少年追著人要糕點的情景,阿隼也忍不住揚唇,但很快又落下來。他摸摸鼻子,咬住剩下的半張白麵餅,伸手開始卷自己的衣袖。

拿下嘴中的餅,他問:“還有稻米嗎?”

塔娜姑姑空出手指了一個地方,奇怪道:“你要做什麼?”

“米糕。”阿隼噙住一抹笑,飛快地將手裡的餅吃完。他大步過去舀起一勺米泡入水中,解釋起來:“中原的米糕很好吃,我想殿下應該會喜歡……正巧我會一點,便想著做給他嘗嘗。”

他想,人要學會知恩圖報。今日他給勃律做了米糕以示救命答謝,這件事便誰也不欠誰了,日後想起來也不覺得內疚虧心。

塔娜姑姑笑起來,感到意外:“你像是握刀子的孩子,不像會這些的模樣。”

阿隼心中一驚,淘米的手一頓,但很快恢複如初。他深了眸子,盯著身前的水汪,一眼好似望到了往昔。他駐在那裡,背脊涼寂,讓人看了莫名心疼。

他終是輕歎:“事往日遷,今是昨非……恐怕如今的我才是我罷。”

第四十章

一爐米糕還未出爐時,聽外麵有人說小殿下回來了,但心情不大好,直接譴出所有人,叫了符燚在主帳裡誰也不知在單獨聊些什麼。

許是要聊那些刺客和二王子的事兒。阿隼想著,蹲在灶前撥拉著裡麵燒焦的木柴。

這時,寶娜返回廚帳,將踏進帳內便問道一陣香噴噴的氣味,她猛吸鼻子問道:“這是什麼?好香!”

“是米糕。”阿隼回她。

“米糕?”寶娜湊過頭一看是他做的,立刻耷拉下臉。她沒好氣道:“可沒人敢吃你做的東西。”

阿隼回頭看她,心裡發酸,然而還沒開口,一旁的塔娜姑姑便一掌將女子揪到了身邊,責她:“殿下都回來了,你還不趕緊去跟前伺候著,在這瞎亂什麼。”

“哦。”寶娜委屈地揉揉胳膊,趕忙跑到一旁準備食盒,七下八下的收拾好灰溜溜地再要出帳:“我去將這些膳食給殿下送過去。”

瞧著女子匆匆忙忙地從塔娜姑姑的身邊離開,阿隼歎口氣,盯著燥熱竄動的火苗發了好久的呆。

這廂,少年在主帳裡駕著腿來回擦拭著沾了血的銀刀,等擦到第五遍時,才見符燚端著碗碟火急火燎地跑進來。

見人進來了,少年手下動作一頓,正巧銀光一閃而過晃到男人的眼前,叫他不禁腿一軟,卻仍跌撞地自覺找矮椅坐了下來。

那寶刀上麵還有一點血跡未擦淨,勃律嫌棄地抓住粗布用力狠狠擦了兩下。

這氣勢有點嚇人。

符燚悄悄埋頭扒拉了口白飯,卻不敢咽。他不知道勃律是在延梟那裡又受了氣還是怎麼,總歸這小殿下麵色不太好。

——相當不太好。

少年擦好銀刀,來回端詳,未再發現旁的瑕疵,這才滿意地揚起眉。隨著他收刀的間隙瞟見了縮在一旁的男人,高大的身子團在矮椅裡甚是好玩,讓他嗬笑出聲:“你這是怎麼了?”

符燚艱難地咽下白飯:“你把延梟殺了?”

“你腦子犯什麼渾。”勃律罵道,“我若殺了他,你吃的就是最後一口飯了。”這話一出,反叫他咧開嘴露出一顆小虎牙,嘻嘻笑著再道:“不然你多吃點,吃飽了,沒準延梟明日就被我殺了,到時候你同我一齊向父汗負罪。”

符燚忙搖頭:“我還沒娶女人呢,要負罪你拉著阿木爾去。”

勃律嗤鼻,身子一歪倒在了榻椅上,不鹹不淡道:“我這好二哥死不了……他惱羞成怒地同我打了一架,可惜技不如人,還是敗於我刀下。”

“你傷了延梟?”

少年將寶刀放在身旁,雙手枕在頭下閉上眼,不屑冷哼:“我沒有把他手指頭砍斷就已經很仁慈了。”

“他承認是他做的了?”

“我二哥怎麼看都是廢物,倒是這點實誠的很,他那藏不住的神情讓人一瞧便明了。”勃律沉默,靜了片刻,重新開口,不過這次的聲音沒有方才明亮,好似被蓋了厚厚的紗,又悶又沉。

“這件事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是真的想置我於死地。”勃律睜開眼,悠悠吐出口濁氣:“以後就不是爭功鬥權了,而是博命。”

符燚蹙眉:“大可汗不會容許他的做法。”

“延梟的殺意來勢洶洶,是我曾經都不曾看到的。”

穆格勒裡三個王子從小針鋒相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博得是大可汗心中最重用的位置,可從來沒有到致死的地步。如今那個兒時為了一隻弓箭便與其相鬥爭搶的人,現在卻將箭刃對準了自己,當真是生了一副好心思。

正當沉思著的時候,寶娜來給小王子送膳食。符燚厚著臉皮又添了份飯,憨笑著借著勃律的菜食繼續吃了起來。

“你怕不是餓死鬼投胎來的。”寶娜氣道。

符燚縮縮脖子,“誒呀”一聲:“你瞧你家殿下,正閉目養息呢,哪有功夫用膳。”

寶娜抬頭望了一眼,果然小殿下複而閉上了眸子,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好似弱了幾分。她又垂眸瞧眼麵前大口扒著白飯的粗狂男人,恨鐵不成鋼地要去奪他的木筷:“你個蠢木頭,你能不能給殿下留點!”

兩人對著四個菜碟你一言我一語吵了起來,吵得勃律實在是在榻上躺不住了,嘩啦一聲掀衣坐起,黑著臉下地坐到符燚對麵,瞪他:“你是想餓死我?”

符燚含糊不清:“我今日把那十具屍體都反複檢查了遍,甚是辛苦,你還克扣我夥食,真是不義。”

說起這,勃律問:“可還有彆的發現?”

“沒了。”符燚搖頭,“那些腰牌都回收拿去比對了,也將他們身上的東西全卸了下來。問了一圈,都說沒見過,不是我們狼師的人。”

“在狼師裡藏了這麼久都沒人發現,當真是好樣的。”勃律不禁讚了延梟一句,“他仿著狼師的印記打造腰牌,讓他的人寬衣舉止做到如此地步,也是不容易。”

少年叮囑他:“務必將狼師的所有人都徹查一遍,斷不能再留下一隻老鼠。”

這頓膳用到了午後,將近日落的時候,阿木爾回來了。

前腳將踏進主帳,聲音隨著後腳就傳進了帳中每個人的耳中。

“殿下,都查明了,大帳那邊共有五十七人佩袖箭,其中大王子麾下十一人。大帳的戰士們通常揮刀,上戰場不會佩戴這物什硌手。”阿木爾猶豫開口,“可是二殿下那邊探不進去,還未探查。”

“不用了。”勃律揉著眉心,疲憊不堪地歎口氣:“那個人不會是延梟的人,他要殺我不會讓人再半路跑掉。”∮思∮兔∮網∮

“那便是大殿下了?”符燚猜測。

勃律默了良久,開口問:“大哥的腿好了?”

阿木爾皺起臉:“怎會如此快?傷筋動骨一百天,聽聞如今還是那樣,地也下不了,整日躺在榻上罵必勒格。”

“哈哈哈。”勃律輕聲笑起來,“一個行動不便的人,不去討讓他斷腿的人,閒的發慌來‘慰問’我作甚?且再說,我與他之間都多久互不乾涉了,各帶各的兵,平日裡雖有看不對眼地方,也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足輕重,更不至於置人死地。”

他忽然從榻椅上坐直背脊,樂嗬的有些歡地插了一嘴問:“對了,大哥的腿到底是如何斷的?”

阿木爾想了想:“大殿下的人被封了口,不讓透出半句……不過據大帳有人瞧見傳,是必勒格的馬衝撞了大殿下的馬,讓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少年聽後嘖嘖咂舌,這聲過後話鋒又被拽了回來。

“我檢查過了,射這些袖箭的人力道迅猛,比一般的要鑽的皮肉更深些,定是個慣用此物之人。”符燚衝阿木爾道,“你可有查誰多用袖箭行事?”

“也太多了。”阿木爾微微沮喪,“據我所知,就大可汗身邊就有三人是從小練此物的,袖箭運用起來精妙絕倫,去年的那雅爾大會上有一人還憑借袖箭贏了滿貫。”

“這件事還是多留意些,調查的有進展了隨時向我上報。”勃律感到十分傷腦,目前除了延梟,他還真想不到族內還有誰會對他下死手。

“會不會真的是外族人。”阿木爾思考,“與烏蘭巴爾部勾結的小族也有同我們相近的,悄無聲息潛伏在四周也不是沒有可能。”

勃律是草原上所掠之戰戰無不勝的狼神,有這樣的人在穆格勒就是攻不破的地方。這裡有太多人覬覦穆格勒部,有太多人想讓他死。

但勃律心有直覺,隻是搖頭否認:“不,我覺得還是穆格勒裡的人。這件事趕得太巧,一時之中接連撞見兩次,不是時刻注視著這邊做不到如此相接。”

阿木爾煩躁地晃晃頭,氣急之下坐在符燚身邊搶過他倒水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潤口。

“話說回來,勃律你今日去二殿下那方可討到了什麼說法?他為何要搶狼符?為何要殺你?”這下不止符燚奇怪,所有人都奇怪起來。

——好端端的過了十幾年,怎麼突然起了殺心?

阿木爾驚道:“你去延梟那裡了?”

“是啊,一刀下去廢了他的左手掌,短時間內怕是見不到他的身影了,估摸著要在自己帳內哭上幾天。”勃律咯咯笑了兩聲,有點幸災樂禍的滋味。他繼而道:“旁的沒探到,不過那家夥被點了幾句就怒火中燒,朝我打了過來,想不知道這件事不是他做的都難。”

阿木爾感到有些擔憂,他緊擰著眉不安地看向小殿下,沉聲道:“二殿下是不是生了什麼我們都未查覺的野心?”

勃律聽後忽然不確定了:“他怕是不敢……”

“殿下,二殿下手中多年未有實權,這在部族裡早就成了閒話……你與大殿下都為部族征戰多年,怕是他對此已然生了彆樣心思了。”

勃律沉默了。這點他從未想過,在他的印象裡,延梟縮在穆格勒部幾年都未有什麼大作為,自是沒有膽量打這些心思。若是當真同阿木爾猜測所言,延梟真的生了野心要謀反,怕是這穆格勒部要亂了。

他頭痛不已,喃喃開口:“我不知道……”他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