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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69 字 6個月前

添進去。

能貼身逼近狼圈的生人這還是第一個。

狼圈裡的瓦納聽見外頭有靠近的腳步聲,敏銳的豎起耳朵。這道聲音的輕重它似乎異常熟悉,所以隻是懶懶散散地抬起眼皮向上望了一眼,瞧清了來人後,繼而繼續豎直狼耳趴在那裡假寐。

勃律見男人絲毫未察覺他的到來,腳下的步子鬆懈了幾分,將胳膊架在小樁木上,支著身子突然百無聊賴地笑道:“想不到,你倒是和它們相處甚歡。”

冷不丁聽到聲響,阿隼頓住手裡換燃煤的動作,偏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過去。迎著雪光,他眯起眼細細瞧見了一個拄在柱子上的人影,待看清了,他才驀地立起身子。

勃律揚揚眉,笑著將視線移到他腳邊的煤洞上,示意他繼續。

阿隼側了側頭,不知想了些什麼,隨後蹲下去腰接著手上的動作。

這次他倒是將煤塊完好的擱置了進去。

直起腰板,阿隼再次望向圈外的勃律。他斟酌了一下,開口問:“殿下怎麼來了?”

殿下?這稱謂從他口中說出來,帶著一股子中原顯貴之氣,倒是莫名的悅耳。勃律好笑的將兩臂往%e8%83%b8`前一環,嘴裡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眼,右手食指一擊一擊的敲在左臂的鐵環上,忽而笑地更開了。

他反問回去:“是誰讓你這般喚我的?”

阿隼聞言卻沉了眸,不作聲。

——敢情不是他要求自己這般喚他的?

男人頓時氣著了,埋著頭冷哼一聲:“你怎得不直接去問你身邊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夥?”

這話膽大的讓勃律一怔,半天沒意識過來,等想明白了,阿隼已經重新鋪好草席子站了起來。

勃律哈哈大笑:“你是在說符燚?”他嘖嘖兩聲,“你明知道符燚是在謊你,為何還乖乖進來?”

“這兒清淨。”阿隼拍拍身上沾上的草枝子。

勃律突然噤了聲,眼睛滴溜溜的在他和瓦納之間來回轉。突然,一聲哨響讓阿隼的動作滯了一滯,還沒反應過來,背後猛然撲上來一個黑影,重重地抓在了他的肩膀上,欲帶著他搖搖欲墜地跌倒在草地上。

狼的熱息瞬間撲哧在耳畔,叫阿隼下意識地反手想要刺入什麼東西,可奈何手上空空如也,幾根雜草根本不足以致命。

好在那雙熱乎的狼爪子隻是搭在他肩上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才讓阿隼稍稍卸下一點警惕。

但如此大的龐然大物壓在身上難免窒息,男人僵直地趴在原地不敢動,背上沉重的呼吸翻滾在耳畔,灼的他莫名心慌。

“你叫你的狼乾什麼?”

“我的狼在你身邊怎會這麼乖巧?我得看看它還識不識得我這個主人。”

“失心瘋。”阿隼氣急敗壞地甩著臂膀,“你快叫它起開!”

見他似乎真急眼了,勃律趕緊兩手一招不在逗他,而後瓦納便乖乖地從阿隼的背上下來。然而男子爬起來後,招呼都不打一聲,甩了臉色跨出狼圈,越過勃律徑直走了。

第十章

前腳剛踏進帷帳,後腳勃律就跟了進來。

“開個玩笑罷了,你說你們中原人,氣度怎得這麼小?有我在,瓦納又不會吃了你,你氣什麼?”勃律見阿隼來去自由,進了帳嫻熟的給他自己倒了碗水,那模樣沒有半分的身為奴隸的自覺。

三個呼吸後,阿隼發覺身側靜得出奇。他側眸瞧過去,隻見勃律已然收了笑意,正慵懶的站在一旁盯著他。

渾身失了笑的小殿下有點駭人。阿隼抿了抿唇,思考了一瞬,重新倒了一碗水直直遞了過去。

勃律沒接,眼眸向他手中一掃:“你膽子未免太大了些……怎麼,才過了一晚,今日就不為困於穆格勒部惱恨了?不是活得相當好?怎還記著尊著我?”

“你就不怕……我一氣之下把你殺了?”

阿隼向前端著碗的胳膊穩穩當當的橫在半空,始終沒有落下。他抿抿唇,肯定地否認:“你現在不會殺我。”

“哦?為何?”勃律換了個姿勢,將頭歪枕在帷帳的木柱上。

阿隼的目光從他犀利的眼神下閃了閃,躲到了一旁:“你既然救了我,定是想從我身上撈些什麼——是關於中原的情報,還是我能為你所用,是也不是?”

勃律聽後驚訝的挑起眉毛。

說到底,身在草原的勃律,當真不是什麼善人。他救阿隼無非有兩點,一點是對他起了一時的興趣,畢竟眼前這個中原人身上一股子不屈的毅勁兒,反倒眼中卻是彌漫著對這世間的淡薄和無望,是他這些年從未見到的。而另一方麵,他直覺所言這人與所抓獲的其他普遍平民百姓大不相同,多半是達官貴族家跑出來的小崽子,所以他確實想從這人身上撈到一點關於中原的情報,這才好生養在身邊。

不過眼前這個中原人破有能耐,一晚就摸透了他的心思。如此看來,此人放在中原,定不是什麼平凡人家,保不準就是撈到了一個和中原朝廷有關的羊羔。

少年良久沒個回話,阿隼當他心虛,於是便步步緊逼:“我在問你——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勃律接過阿隼手上的碗,揚頭將裡麵的水灌得一乾二淨:“阿隼,你要知道,我是個惜才的主,可我脾氣不是一直都這麼好的。我允你留在我主帳,可不是讓你恃寵而驕來質問我的。”

“我部如今正是誌氣大漲之時,寒冷的冬日都未阻撓我們與烏蘭巴爾部戰況的勝果,我又何必從一個奴隸口中去打探中原的情報由此以擊中原?”

少年將碗塞回阿隼的手中,蹭過他的肩膀直徑走到榻上仰麵躺下。他雙臂交叉枕於頭後,對阿隼毫無防備的露出脖頸,閉上眼睛。

他繼而懶惰道:“我部從未怕過中原。你現在身在我部,出去不是被延梟宰了,就是在雪夜中凍死。何不老老實實待在這仔細思考一下如何在半夜將我擊殺?這樣你或許能多一點逃離這裡的機會。”

話落,帳內一片寂靜。除卻兩道交雜的呼吸聲,再沒有多餘的聲響。

阿隼站在原地,盯著榻上那道身影足足半炷香的時間。他聽到氣息逐漸轉而悠長,才輕輕擱下手中的水碗。

阿隼沉下目光,想到了什麼,驟然抬腳朝勃律的方向走去。五步後,他定在了少年安然的身形旁,離勃律僅有一臂之遙。

此刻,他若是將一柄鋒利的匕首亦或是一根尖銳的利器刺入少年的心臟,必死無疑。帷帳四周又沒有其他人,跟在勃律身邊的那些人此時都不在這裡。以他的身手,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從這裡逃走。

逃出去之後呢?

他並不知道其餘那些被勃律救回來的人被關在哪裡,所以他救不走他們。

那他一個人逃出去要做些什麼呢?再一次在茫茫又碩大的草原上漫無目的地前行,隨時警惕穆格勒的追殺?還是返回中原,繼續替原本的主子做明知喪儘天良的事兒?

阿隼越來越僵硬的身體猛然間繃直,下一瞬驟然鬆了下來,就好似泄了氣一樣。

自從他從安逸之地逃出來,就沒有再逃回去的打算——至少這輩子沒有。

他就這樣一直死氣沉沉地站在勃律的身邊,雙眸中掩在深處的情緒不斷翻滾,一層層晦暗。這時候的他,就好像溺水的孤鷹,在死寂和昏沉中反複掙紮,又反複顛蕩。

第十一章 =思=兔=在=線=閱=讀=

寶娜掀開帳簾踏進來時,一眼就瞅到了筆直地站在勃律榻前的阿隼。男人高挺的背脊擋住了日光,暗沉的陰影將暖榻籠罩的嚴嚴實實。目光再一轉,隻見陪伴了十幾年的少年正安靜的躺在毛毯上,仿佛失了生氣。

她頓住身形,瞳孔驟然放大,一顆心“咚咚咚”地猛烈敲了起來,直立的男子的背影在她眼中刹然間成了一把害人的刀刃。

“你在乾什麼!?”

這道聲音夾雜著驚恐和強忍的鎮定傳進耳中,讓阿隼不由一愣。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後便緊接著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我問你在乾什麼!”寶娜飛快上前推開阿隼的身子,焦急的去看仰麵在榻上的少年。

隨著莫大的動靜,勃律隻是難掩地蹙了蹙眉。英氣迸發的麵容漸漸攪在一起,仿佛是被夢魘住了,遲遲不見轉醒。

見小殿下安然無恙,隻是熟睡在毯上,寶娜心中這才宛如巨石落地,沉了一口氣。她乜斜著阿隼良久,敵意頗深。最後,還是輕聲開了口:“殿下昨夜一夜未眠,你彆在這擾他。跟我出來,符燚交代你有事要做。”

離開前,寶娜替勃律點上了一株安神草,這才放心的離開帷帳。阿隼猶豫了一下,又不自禁瞟了眼帳內的人影,一息後,他才轉身順從地跟在寶娜後麵,掀開布簾走了出去。

外麵的風雪已經停了,朦朧的日光穿過遠處高聳的山脈,最後落進穆格勒的土地上,將地上的雪粒照亮,泛起點點晶光,耀眼極了。

這是在中原看不到的景象。

主帳外不遠處停駐著一輛裝滿木炭的推車。寶娜領著身後的男人踏步過去,隨手將車上遮蓋的簾布掀開示意讓阿隼瞧一眼,之後道:“這些是要分到各個帳內的炭火。符燚說了,若你從狼圈回來便將這車挨帳發下去,每帳隻發三枚,萬不可多發或少發。”

阿隼抬頭向四周晃了一圈:“我知道了,從哪開始?”

“塔娜姑姑的孩子最近染了風寒,新發的炭火需要及時送過去,就從那裡開始吧。”寶娜指向百步開外的一間小帳。

阿隼一頓,扭頭順著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問道:“為何不先從殿下帳內分起?”

“殿下這裡以女人和孩子為重,這是殿下親下的命令。”女子收了手後,死死盯住身側的男人,咬牙警告他:“你千萬不要動什麼歪心思——你的命是殿下救回來的,我認為你應該好好報答他。”

儘管日光不那麼豔足,但光亮耀在白皚上還是灼疼了阿隼的眼睛。他望著寶娜折身返回勃律帳內的身影,張了張嘴,始終沒吐出來一句話。

待金烏落進穆勒河底的傍晚,阿隼才勉強分發完車內的炭火。剩下的幾枚是主帳和議事帳的。他拍了拍雙手沾上的炭灰,尋思了片刻,還是將車先駐在了主帳外。

帳內的炭火早就熄滅殆儘,阿隼進來將手上的幾塊添置進去重新點燃,不久周身便再次暖和了起來。

帳內早已沒了勃律的蹤影,榻墊冰涼一片,看來人已經離開半響了。

於是他轉身出去,打算將剩下的朝議事帳送去。推車吱吱呀呀的碾壓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印子,和他的腳步相互交疊,一路從主帳蜿蜒而來。

還沒離近,阿隼發現議事帳亮著燈火,十分通明,裡麵還有兩道身影反複交疊。待再近一些,便能聽到一些裡麵的聲響。

一道聲音他不認識,另一道卻已然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