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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家大二呢?”

“兩年前就死啦。”

“哦那我剛走沒多久啊。小三呢?”

“小三還在床上躺著,夠你見上最後一麵!”

……

“彆閒聊了窩金,快走啦!村長,我師父呢?”

“信長你師父,半年前就死了。死前說,木樓留給你,還有一把刀,也留給你。”

“哦。死老頭子真的死了啊。”

“他讓我們把屍體火化……看在木樓裡那麼多糧食的份上,骨灰我給你放在門檻裡頭了。”

信長師父留給他的是寨子裡絕無僅有高配的二層木樓,我們跟著他,在門檻內側發現裝有師父骨灰的土色瓦罐,並在一進門正對的牆上看到那把和信長慣用的幾乎一模一樣的黑白鞘狹長武|士|刀。

信長把刀從牆上取下,緩慢拉開,一寸寸出鞘的刀刃反射出極為寒亮的雪光,顯然被保養得極好的鋒利。

我們來者是客,不像窩金興奮又懷念地在木樓裡東瞧西看,站在進門處看著信長對刀沉默半晌,氣氛一時極為安靜。

在來的路上,我們已經聽窩金信長講過他們的身世。

窩金是土生土長的寨子裡人,因為出生時的塊頭就比一般嬰兒大得多,他媽媽勉強把孩子生下就去世了。窩金一出生就赤條條無依無靠,按理說根本活不下去。不過當時的村長一眼看中這嬰兒四肢健全、靈活有力,而且比彆的嬰兒都壯實不止一點半點兒,認定他天賦必佳奇貨可居,將嬰兒窩金撿了回去。

窩金就這麼吃百家飯長到了三歲。寨子裡大家都窮,從來沒有吃飽飯的概念,能給小窩金的也就是一星半點勉強維生的雨水剩飯。即使這樣,到窩金三歲的時候,個頭就已經比彆的五歲孩子還大了,而且能跑能顛、力大無窮。從會說話會跑開始,窩金就幫寨子裡的人乾活,一開始隻是打個雜跑個腿兒,後來就開始和成人一樣到外麵的垃圾山裡拾荒——到窩金十歲的時候,他已經是寨子裡最能乾的拾荒人,每天的收貨抵得上其他人加起來的總和!

養大窩金成了那任老村長最得意的功勞。窩金一直在寨子裡拾荒到十三歲,之後就和小夥伴信長一起去中心區闖蕩,初出茅廬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挑釁大姊,被大姊一眼看中,加入南分會。

和窩金不同,信長是被他師父從寨子外麵帶來的,剛來的時候也隻是個才吃奶的嬰兒。信長的師父沒說起過過去的事,信長自己覺得,他師父、包括他,應該是從流星街外麵來的。

——所以信長和我們這些流星街土著不一樣,他有個姓氏,全名是信長·哈察馬。

據信長說,他師父是個隻會喝酒、成天醉醺醺、一身落魄的邋遢老頭;據寨子裡的人說,信長的師父是個隱居在此很厲害的武士高人,腰挎兩把鋒利的長刀,輕易不肯出手、一出手就厲害無敵。

總而言之,哪怕信長嘴上對他師父百般嫌棄,他還是被那個“死老頭子”一口酒一口飯地養大了,還學得一身本事。因為名師高徒,等信長七八歲有所小成的時候,寨子裡能跟他玩到一起而不落下風的,就隻有比他小一歲的窩金了。打那以後,窩金常常厚著臉皮(他自己說)在信長師父指導信長練功的時候蹭聽,武技由此入門;信長一練完功課就一溜煙兒地跟著窩金衝去外麵拾荒玩耍,積累實戰經驗。兩人成天形影不離,結下深厚情誼。

三年前信長出師,他和窩金結伴去了中心區闖蕩,他的師父獨自留在寨子裡,守著小木樓每天喝點小酒兒,日子不知道過得多清閒(信長語)……無論如何,那時候,師父還活著。

突然,信長大笑一聲。

“唰”地將刀入鞘,毫不客氣地挎在腰側,他抬頭猖狂大笑道:“臭老頭子以前還小氣的不肯把刀給我,現在還不是落在我手裡了?哇哈哈哈哈!”

無論這三年在外經曆了幾多風雨,如今總算是衣錦還鄉。

回到寨子裡的窩金信長,帶著點兒重溫舊夢的懷念,重新加入到拾荒大軍的隊列。一同加入的還有我們。

說到拾荒,就不得不講講流星街的曆史。

寨子所處的位置在在流星街一區二區交界、偏二區的位置。之所以說這裡最貧瘠荒蕪,是因為毗鄰一區。

一區最早其實不叫一區,它就叫流星街。

那裡是最初的垃圾投放點。

流星街一麵臨海,三麵被沙漠環繞,最早是一片無人荒漠。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從誰開始(注:大約一千五百年前),這裡成了周圍國家的垃圾投放點,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人居住。

後來,某一任獨|裁|者將這裡作為種族隔離的流放地。那批最初被視為垃圾一般不配生活在其他大陸的放逐者在綿延無儘的垃圾堆裡徒手求生,逐漸建立起今天流星街的雛形。

經過最初幾十年的艱難掙紮,流星街最初的政權組織建立,人們開始有計劃地走出垃圾堆、向旁邊的荒地遷徙,建立更適宜生活的城鎮。那是今天十三區和議會的雛形。

這時候,垃圾仍然源源不斷地投放到最初的位置,也就是一區。那裡的垃圾仍然是流星街幸存者賴以為生的唯一途徑。翻找、爭搶、合作、背叛……為了一塊發黴的麵包就可以引爆戰爭。那是流星街人最初的烙印,至今流淌在血脈中的貧瘠與殘忍。

再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裡的人們繁衍生息,僅僅依靠外界丟棄的垃圾已不足以維持幾十萬人的生存。於是野蠻又堅韌的流星街人開始尋求自己的出路——他們最終找到的辦法是,建立屬於自己的垃圾處理工業。

那時的流星街已經是全世界垃圾的最終歸宿,僅僅從中翻找出可以直接利用的那部分,無異於入寶山空手回。必須將垃圾分類,將各種基礎的元素回收拆解,再組合成我們需要的物資——嶄新的、屬於流星街人自己的產品!

秉持著這種信念,又是一代又一代流星街人的艱苦摸索、掙紮與奮鬥。一座座垃圾回收處理的工廠拔地而起,從最初的簡易作坊,到有一定占地麵積和技術含量的加工廠,再到今天流水線式的成熟工業群,那是一段凝聚著無數血與汗、無數鎮壓、反抗與妥協的曆史,是流星街痛苦而華麗的蛻變。

九區、十區、十一區、十二區的雛形。

這時候,因為有了統一的政權、百萬級的人口、自己的工業,流星街終於可以在世界上發出自己的聲音——我們不是躲藏在垃圾堆裡、見不得光的老鼠!哪怕無法得到政治上的承認,甚至流星街的位置至今在地圖上仍然標注是一片不毛之地,但經濟的往來和暗地裡的協議開始達成,那仍是流星街劃時代的一段記憶。

有史以來第一次,垃圾,聽我們的指揮。和今天一樣,從世界各地用飛艇運送來的垃圾被嚴格的劃分出投放區域,按地域、按國彆、按垃圾種類和材質,新的垃圾山——和之前幾百年一樣——拔地而起,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是,在垃圾墜落的同時,訓練有素的流星街人一擁而上,準確而高效地將垃圾分類回收,流水一般送入自己的工廠,如同螞蟻搬家,為主體輸送血液。

一開始屬純人力的,後來就有了機械搬運,再後來連深入到垃圾山裡的工作人員都配備了白色的防護服和頭盔,保護人體不受垃圾所產生的毒氣傷害——在垃圾堆裡摸爬滾打了數百年之後,這遲到的保護。

新的垃圾被統一投放到二區、三區、四區。

這時候,最初的原始的垃圾投放點就成了一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一區,各種類型的垃圾混雜在一起,經過幾百上千年的沉積與腐蝕,最底層已經變得完全與地表無異,而上麵的那些則不斷腐爛、發酵、揮發,形成一片可怕的沼氣區,千萬種有害物質相互混合變異,空氣中彌漫著對人體危害極大的毒素。

更可怕的是,在最近一百多年裡,因為人類科學的飛速進展,大量含有劇毒和強烈輻射的化學廢料被按照協議排放到流星街,議會無奈之下選擇早已荒廢的一區作為排放點,一區因此成為強輻射、強汙染的生命禁區,最後的遺民也被迫撤出,飛鳥絕跡。

也因為一區的輻射和汙染對人體傷害極大,毗鄰一區的二區也變成環境最惡劣的有人區,甚至逐漸變成其他區人口中唯恐避之不起的“死亡之區”,變成議會流放罪人的惡地。

因為長期處在有輻射和汙染的地方,二區的居民平均壽命隻有普通人的一半不到,各種疾病的發病率和幼兒夭折率極高,甚至很多人一出生就患有嚴重的遺傳疾病乃至畸形。這也是為什麼寨子裡的村長毅然決定在本就捉襟見肘的貧困中養大強壯的嬰兒窩金——實在是這裡健康的嬰兒太少了!

當然,你可以說禍兮福兮,極高的死亡率背麵,是超高的念能力者覺醒比率。人類這種生物天生有極強的適應性,處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人體自衛求生的本能被最大限度激發,念的覺醒變得稀疏平常。差不多百分之一的覺醒率,根據我們手上的資料,這在外界是根本難以想象的。

但少數強者誕生的代價是無數普通人世世代代的殘缺與掙紮,這筆買賣是否劃算,那就見仁見智了。至少就目前來看,流星街的高層覺得,這樣的犧牲或者說交換,是值得的。

言歸正傳。

雖然到現在,流星街重視的垃圾都已經集中到二、三、四區的飛艇投放點,但不意味著基本作為地形(或者說地標性存在)的廣大垃圾山就沒有了絲毫價值。即使是公認早已成為不毛之地的一區,世代生存在附近的寨子仍然有辦法從乾涸的土地中榨取營養。

我們當然不敢、也沒必要深入到一區內部的死域。僅僅是在一區高聳森嚴的鐵絲網外狹長的一帶、以及二區附近的垃圾丘陵上活動。

如何在滿地看似無差彆的垃圾中翻找出有價值的那部分,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沉澱著古老的流星街特有的智慧——這曾是我們的老祖宗們賴以生存的技能。

……彆說是一直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日子的我和庫洛洛飛坦、從前有人養著吃穿不愁的瑪奇俠客、靠一技之長向來生活優渥的派克富蘭克林,就是有過多年拾荒經驗的窩金信長,也不敢說自己精通這門學問。

所以,出了寨子遠遠走到一望無儘、荒無人煙的垃圾丘陵上,我們鋪上一層印花塑料布,席地而坐,插科打諢地吃了一頓豐盛的野餐(早餐)之後,隻是意思意思地彎下腰在垃圾中翻找片刻,就抬起頭來相視一笑——

開始又一天的瘋玩打鬨!

今天的玩具是窩金從垃圾中翻找出的一盤磁帶。

事實上,隨機確定每天遊樂的道具及內容,就是每天拾荒最大的意義了。

“十分鐘,最後搶到的人贏!”庫洛洛指著手表說道,隨即猛地一仰頭,燦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