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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哭給我看。隻是彆人……”他聲音轉低、轉冷,冷得掉渣:“哭是最沒用的事。”

我被他的異常一驚,淚水頓止抬眼看他,庫洛洛曲起手指最後蹭乾淨我濡濕的眼角,放開我轉頭看向地上嚎啕漸小、仿佛一瞬間蒼老了二十歲的半叔,冷靜而克製地問:“還能站起來嗎?”

他的冷靜仿佛可以蔓延,不止半叔,連窩金信長也逐漸安靜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還能站起來,就帶人跟我下山。能洗脫仇恨的從來不是淚水,是血。”

流星街的人,流血比流淚更多。

不知何時起,外圍痛哭的親衛隊員逐漸停了下來。比起悲傷,還是仇恨更容易占據他們的心神。因為這份默契地、醞釀著殺意的安靜,大約所有人都聽到了庫洛洛的話。

“是我一時想岔了。”半叔渾濁沁血的獨眼定定看了庫洛洛一會兒,突然抬手掩麵,桀桀笑了起來。

然後,他單手撐地一躍而起,對身上崩裂的傷口恍若未覺,動作輕盈矯健。血液從他身上滴落在地,蒼老殘疾的親衛隊長卻仿佛重新煥發了生機,獨眼中亮起異樣的神采。

“哭什麼哭?沒出息!”半叔站起來以後,回手毫不留情地給了窩金和信長一人後腦勺一個巴掌,窩金因為太高,還不得不彎下腰來讓他打,臉上淚痕未乾,嘴角卻咧出笑來,仿佛即將撕裂對手的貪狼,燦爛而殘忍。

半叔甩甩手掌,目視前方啞聲笑罵:“沒出息……和我一樣!這讓我怎麼放心?”

“半叔,”信長跨著刀,懶洋洋地走上前來,一手架在半叔肩膀上,輕鬆而狠辣地笑道:“不如回來再訓我們啊?先去給大姐報仇。”

“你們都去啊?”半叔並不意外,目光環視周圍堅毅看著他的親衛隊員。

每一個都是他和大姊一手挑選出來的,每一個都見慣了殺戮和死亡,每一個……此刻都從眼眸深處亮起殺意和戰意。

他倏爾歎了口氣,神色落寞老邁:“大姐要是知道,絕不會答應。”

“我們什麼時候聽話過了?”窩金笑嘻嘻道,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拍了半叔背脊一下,半叔紋絲不動,倒是信長反手用刀鞘抽了窩金一下:“半叔傷著呢,沒輕沒重!”

窩金不以為意,哢吧哢吧地掰著手指,嘴角咧出大大的笑,眼中的笑意卻一點點褪儘。從我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銀灰色的眼睛收縮,猙獰和暴虐的殺意重新填滿瞳仁。

“半叔,大姐不在了……你下令?”窩金回頭,有些沙啞地笑道。

半叔緩緩點頭,挺直背脊對周圍的人道:“這次是自願行動。願意來的留下,不願意的留在基地。”

我在靜穆的氣氛裡回頭往外看,親衛隊的人堵在最前麵,後麵還有一層層……差不多整個基地的人都在這裡了。

人群在緩慢的移動,像油與水,逐漸形成清晰的分層。一部分人向後退去,站在基地的建築物前,剩下的人、包括我們在最裡麵,圍聚在半叔身邊。

我看到退去的人都更眼熟,女人拉著孩子,是曾經和我鎮守基地的那些。剩下的麼,小白、阿武、夏爾……還有多是生麵孔,那些僥幸保住一命的念能力者。

我注意到沒有一個成年男人後退。

半叔緩緩點頭,我覺得他渾濁的眼中有淚水隱現。他轉頭問庫洛洛:“大姐出發前,把基地交給你。現在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庫洛洛。”

飛坦越過人群走了過來,他身後跟著富蘭克林、俠客、嵐、煙、派克和瑪奇。他看了眼庫洛洛,庫洛洛點了下頭。

然後,庫洛洛拉起我的手腕,看了眼校對的手表。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

“時間正好。”他平靜道,放下我的手,轉頭看向垃圾山下,“我們直接出發。”

我眯了眯眼,注意到今天陽光頗好,迎著西斜的太陽往外看,隻有無限金光。

沒有道彆,人群緩慢的開動,一開始隻有靜默。

但漸漸地,下山路上,有人開始說笑。我猜就和每一次下山出任務一樣,沒有人覺得自己會死,或者覺得也不在乎。

仿佛大姊還在身後的基地等著我們。

隻是偶爾,說著說著,會有人聲音突然低下來,帶上幾分哽咽,又很快換個話題重新振作。

是人就會悲傷,是人就會留戀,可我們選擇一步步向前走。是人就會歡笑,是人就排斥死亡,可我們把殺意珍藏在心,每一步都走向戰場。

我突然覺得,這其實和之前的每一天沒什麼兩樣。

這就是生活。

你看,他們去殺人,而我身邊有庫洛洛。

這就是生活。

當然還是有不同的。

失去了頭狼的痛恨和屈辱,隻有血能刷洗。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計明天或後天完結第二部 !然後接一兩章的正文番外,然後開第三部。

預告:

幻影旅團將在第三部 開頭成立!開坑時間:5月30日(預計)

《[獵人]莉迪亞生活實錄Ⅲ旅團前史》

第77章 定風波(五)

“按半叔的說法,紅鷹會和議會早有預謀,那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半叔逃回來報信。換言之,他們知道我們肯定會報複。”

一直走到接近中心區的地方,庫洛洛才示意隊伍停下來,分析道。“在這種情況下,對方沒有乘勝追擊、先下手為強。那麼排除坐以待斃的可能,他們隻能是選擇以逸待勞。”

“也就是說,前麵必然有埋伏。他們在等我們自投羅網。”

“那怎麼辦?”窩金握緊拳頭追問。

“不怎麼辦。”庫洛洛眉目不動,冷靜道,“記住我們的目的,報仇,就是殺人。直接從正門打進去,見人就殺,攔路者死。”

這是要拿人命填……我心有疑慮,果然半叔啞聲道:“這樣損失太重,隻怕我們殺不到禍首麵前!”

庫洛洛道:“我們這邊傾巢而出,對方的力量絕不會和我們相差太多。如果議會真的插手,就不會是現在的局麵。而且這樣打的目的也不是誅殺禍首——我要把紅鷹會徹底打殘。”

他抬頭看向中心區的方向,語氣淡淡:“想想紅鷹會的會長為什麼要殺大姐?嗬,今天之後,二區要重新洗牌了。這裡麵,沒有紅鷹會的位置。”

釜底抽薪,毀掉仇人最重要的東西嗎?

“那佐治和他的走狗呢?”半叔點頭,但又不解恨地咬牙問。

“你現在列個單子。”庫洛洛垂眸道,側臉白皙無害,“前麵還負責吸引注意,打亂部署。另一隊人趁亂潛進去,名單上的,一個也不放過。”

“我要去!”窩金壓抑著眼中殘虐的興奮叫道。

“還有我!”信長也握緊刀道。

“我去。”半叔聲音粗糲而壓抑道。

“我。”飛坦神色冷鷙地舉手。

“貴精不貴多。”庫洛洛道,“這邊加上我和飛坦,半叔你再找幾個,十人以內,決不能有壞事的。”

半叔點頭,很快從親衛隊中點出五人。剩下沒被點中的人紛紛露出失望。

“我也去。”小白從人群中走出來道。

“你?”半叔眯起獨眼看他,神色略顯微妙。

“這可是給大姐報仇!”親衛隊中被選中的一人壓低聲音冷喝道,“你一個普通人彆來拖後腿!”

眼前一花,說話的男人頸上已經架了把寒光凜凜的匕首,穩準狠地懸切在要害。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小白兩指捏著匕首,低聲笑問:“誰拖後腿?”

周圍的親衛隊員臉色陡變。$$思$$兔$$網$$

“你下去,換他上!”半叔皺眉果斷道。

小白手中匕首翻了朵刀花消失不見,不知被他藏到哪去了。他對那個麵色難看退回隊伍中的親衛隊員點一點頭,臉上的笑意也收起,換上肅殺。

“正麵進攻可要有人指揮?”夏爾邁出一步問。

我一直注意著庫洛洛,此時他仿佛格外多看了夏爾一眼,答道:“以前都是大姐指揮,貿然換人不能服眾,有不如無。就按以前的分配各自為戰,都不是新手,隻管殺就是。”

半叔恨聲道:“紅鷹會高層裡,現在總部的害死大姐通通有份,他們都該死!尤其是會長佐治,我必親手殺他!”

“你把特征說一下,還有能力。”庫洛洛道。

“會長佐治身高兩米,特點是鮮紅色的絡腮胡子,能力是放出係的暗影飛刀。副會長喬治是他的孿生兄弟,隻有身高矮半頭,能力不明。高級乾事安東尼……”

一直到半叔說完了仇殺名單,準備強攻的隊伍也按照各自的習慣部署完畢,遠處紅鷹會的總部眺目可見,庫洛洛卻仍不允許進攻。

日頭愈發西斜,傍晚的太陽依然毒辣,我被曬得心生躁意,坐在周圍的夥伴也都懨懨地,隻有庫洛洛依舊背脊挺直,儼然心靜自然涼。

我將披散在肩膀上頭發攏起,想用皮筋綁住。誰知道這一天的汗水將頭發黏住,被我胡亂攪得打了死結,一時越是用力拉扯,越是糾結不通。

庫洛洛把我隻會使蠻勁兒的手拉開,用手指從後麵開始梳理,一下一下,動作輕而耐心。

“該死的!”窩金忍不住捶了捶地麵,“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對方先鬆懈。”庫洛洛沉靜道,手上動作不停,“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那我們不也一樣?”信長帶著火藥味問。

“看那邊……”庫洛洛反問:“恨嗎?”

“當然!”信長咬牙道。

庫洛洛不再開口。

“年紀不大,心性這般老辣。”半叔咬著煙頭道。

我不禁轉頭看他。

事到臨頭了,明明該是最急著為大姊複仇的人,半叔卻比窩金信長都更穩得住,拖著一身重傷未愈,蹲坐在垃圾地上抽起下麵年輕人孝敬的煙來。他僅剩的那隻獨眼嵌在溝壑縱橫的臉上,渾濁而犀利的目光偶爾翕動,活像盯準獵物、安靜蟄伏等待的霸王龍。

“轉回來。”庫洛洛攏著我的頭發道。

我索性調整一下姿勢趴到他腿上,方便他幫我梳通腦後打結的頭發。庫洛洛動作很輕,我閉著眼睛被他有節奏地順毛,感覺太陽暖融融的曬在背上,懶洋洋的幾乎要睡著了。

庫洛洛不接話,半叔自顧自道:“真是,跟你比起來,這兩個臭小子實在是太不成器了!”

我猜他說的是窩金信長,因為信長馬上叫起來:“喂,半叔你說什麼啊!”

“就是就是!”窩金也道,“就算不如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可我拳頭硬不就夠了?”

我聽得好笑,睜開眼睛看過去,正好看到那兩人張牙舞爪,被半叔叼著煙滿臉心累地一人糊了一巴掌。

庫洛洛垂眼笑了笑。

“這兩個,也算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天賦在基地數一數二。”半叔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