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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的死訊對於南分會而言無異於十級地震,引起軒然大波。

所有親衛隊員都炸了,一個個剛從病毒裡走出來的漢子,紅著眼睛擼起袖子,抄起武器就往山下趕,大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庫洛洛擋在了下山的路口前。

“大姐走之前把基地交給我。仇肯定要報,但不是你們這樣送死。”迎著所有人充血仇視的眼睛,他冷靜地道,“事情的經過隻有半叔知道,無論他逃回來是對方有意還是無意,那邊現在肯定已經有了準備——你們記住,我們要做的是去殺人,不是被殺!”

“你算什麼東西?!”立刻有人痛罵道,“我們要去見大姐!”

“我、我不信大姐死了!”另有人哭出聲來,“嗚嗚!我要去親眼看看——我要救大姐!”

“哇哇哇——大姐!等我來救你、大姐!”

“給大姐報仇!!!”

大姊在基地的人心中地位太高,尤其是親衛隊,眼下心中的神祇轟然倒下,這些人根本沒法平靜下來理智思考。一時群情激憤,根本無法控製,就要烏泱泱衝下山去!

“轟——”

一排赤紅的火焰突然在庫洛洛和這群人之間燃燒起來。我垂淚被庫洛洛牽著站在火牆一側,明顯感受到火焰透過空氣傳來灼熱的溫度,迅速蒸乾了麵上淚痕。

飛坦從熊熊火光之側走出,陰鷙暗啞的聲音道:“誰敢動手?還不確定大姐死了,你們就要造反嗎?”

“飛坦!”我叫了他一聲。

飛坦看過來,在他身後,被火牆隔斷的親衛隊眾人稍稍一靜。還沒等他們再鬨起來,另一側傳來窩金嘹亮無比的巨吼:“你們都閉嘴!”

緊接著是信長驚喜的吵吵:“半叔醒了!”

庫洛洛眉頭一鬆,拉著我快步趕過去——就在旁邊不遠處,窩金和信長蹲在地上,圍著被放在中間搶救的半叔。瑪奇已經對他身上多處嚴重外傷進行了簡單縫合,穿黑袍的女人給他注射了一劑藥物,剛剛拔出針管。現在,半叔滿麵血汙中僅剩的一隻眼睛虛弱地睜開了,蒼老鬆弛的眼皮下射出仇恨詭譎的光亮。

身後,飛坦熄滅火牆跟過來,烏泱泱的親衛隊也一窩蜂地湧上,將我們團團圍在中間。

“半叔!大姐怎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信長抓著他的肩膀大喊。

“大姐……死了。”半叔喘熄著,聲音低啞模糊,口%e5%90%bb卻肯定。他眼神狠戾,不斷咬著牙道:“紅鷹會和議會勾結……佐治他們、早就想殺掉大姐!這是有預謀的暗算!”聲嘶力竭,仇恨幾乎化為膿血從他的眼睛裡滴出。

這個半身殘疾、老邁而奄奄一息的親衛隊長用左手死死扣住信長扶著他的手臂,黯啞嘶聲道:“扶我起來!跟我、跟我去給大姐報仇!”

他話音未落,外圍的親衛隊已經爆發出震天似的哭聲,伴隨著同仇敵愾、恨之欲狂的怒吼:“大姐——報仇!報仇!”

悲傷和仇恨像一道無形的巨影,將南分會基地籠罩。回想起大姊的音容笑貌,我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抽泣——老天無眼、這不公平!

大姊明明是那麼好的人!

憑什麼她死?

“大姊那麼強,她是怎麼死的?”我嗚咽問,“你親眼看到嗎?”仍不肯放棄僥幸——也許大姊隻是被紅鷹會暗算、捉住了呢?

“沒錯!半爺,還請你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我們好從長計議……”有人沉穩地應和我,居然是不知何時擠進來的夏爾。

那雙桃花眼陰沉得滴水。我看到他又傷心地想到,小喇叭也和大姊一起去的,卻沒能回來——其實我們都知道,現在還沒回來的,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就是,半爺,我們也想知道,為什麼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夏爾旁邊,一個金發男人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信長聞言頓時炸了,噌地拔出刀來道:“你敢懷疑半叔?”

我也覺得那男人說話刺耳。我聽過半叔的故事,他也是最早跟著大姊的人之一,早年天賦並不好,一直沒能開念,隻靠拚殺狠辣悍不畏死——他的右臂和右眼都是在戰鬥中失去的。經曆了無數場彆人以為必死的戰鬥,硬生生從死人堆裡踩著彆人和自己的血站起來,最終開念,一步步爬到今天堪稱強者的位置。

半叔的一生堪稱傳奇,而最關鍵者,是始終不放棄他、提拔他支持他的伯樂大姊。所以他也是最堅定跟隨大姊的人,在左膀右臂裡,忠誠絕對勝過小喇叭。

“信長,收刀。”庫洛洛掃了眼信長道。

“就是,信長,和他計較什麼?半叔絕不會背叛大姐。當務之急,是報仇!”窩金也咬著牙道,比我臉大的拳頭控製不住地舉起來捏得劈啪響。

庫洛洛不再理會他們,連餘光也不曾分給說話的金發男人,隻低頭盯住半叔:“我相信你。但想報仇,我要先了解清楚情況。”

半叔緩緩點頭。他仍然氣喘如破了的風箱,但已不再如風中殘燭奄奄一息,拖著如此重的傷勢,居然略恢複了體力,支撐著自己在地上坐起。

從他言語斷續、不時被傷勢和仇恨打斷、但思路極清晰的敘述裡,我們很快弄清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事情一開始無比順利,大姊帶著半叔和小喇叭在紅鷹會總部受到會長佐治和部下親熱的歡迎,會長佐治連稱大姊為老朋友,哪怕見到艾裡莎的屍體臉色不好看,到底也沒說什麼,對於南分會直接向議會索要血清的事更是一口答應。一直暗自戒備的半叔以為這趟任務就順利完成,卻沒想到雙方談妥、會長佐治親自送大姊出來時,會突然翻臉動手!

那位紅鷹會的會長佐治是攻擊型的念能力,大姊毫無防備之下,雖然及時應對,卻還是吃了對方重重一擊!但大姊畢竟是頂尖的強化係,這一下雖然當場重傷,卻並不致命。大姊受襲之後,眾人立刻反應過來向外突圍,卻架不住對方早有埋伏,一時陷入苦戰。

亂鬥中,半叔被敵人團團圍住分隔,眼睜睜看著大姊以一敵多帶傷苦戰,小喇叭本來被撇在一邊,卻在大姊被人從背後偷襲時奮不顧身的撲上去擋了一記,立時筋骨折斷、當場死亡!

大姊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悲吼,一時愈戰愈勇,硬抗數人,一拳重傷會長佐治!可惜那會長受傷後立刻退出戰圈,又有嚴陣以待的十幾個念能力者搶上圍攻大姐!半叔一直拚命向大姊的戰圈靠近,卻被死死攔住,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大姊接連受到重創,幾度瀕危!

但大姊不愧是大姊!早些年她就說過,論單打獨鬥,紅鷹會沒人是她的對手——說到這裡,半叔居然露出淡淡的笑意,雖然旁邊的窩金和信長早已泣不成聲——再加上包括半叔在內,帶去的親衛隊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好手,大家為救大姊不顧性命拚死苦戰,最終居然真的在大姊的一輪戰鬥力爆發後,和半叔兩人殺出重圍、跑出了總部的圍剿!

半叔說到這裡,哪怕直到最後大姊沒能回來,我還是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仿佛看到兩人渾身是血逃出生天的場景!但很快,這點虛幻的喜悅褪儘,現實的悲傷卷土重來,伴隨著身後將我們層層包圍的壓抑悲泣,令我幾乎窒息。

隻聽半叔講到這裡,也受不住地沉默半晌,才繼續道:“……我真的以為、跑出來了……後麵敵人窮追不舍,他們開著議會的車!我心想,我留下斷後,隻要大姐能跑回去,所有人死都值得!沒想到……”

渾濁的獨眼重重閉上,一身是血的半叔仿佛忍受著莫大的痛楚,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他們、他們從車裡開了炮。炮彈從背後向我們飛射,我朝大姐跑想擋住她,可大姐、大姐她……”他哽咽不能言,從嘴裡湧出新的血來,最後我們隻能從他艱難含混的聲音裡分辨:“我不是大姐的對手,她一把拿住我,把我向前扔了出去!”

“炮彈在身後炸開,我被火焰推著飛了出去。我、哈哈……”半叔突然緊閉著眼,仰頭笑了起來,聲音從氣管裡滾出,渾濁而悲涼,“我聽到大姐跟我說……”

‘小六啊,你還挺輕!我沒救了,你跑吧!回去看著那些孩子……’

“哈哈哈哈!大姐啊!大姐!嗚哇哇哇哇——”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

半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緊閉著眼,仰麵大笑起來,繼而轉成嚎啕,蒼老悲涼的哭聲哀慟至極,僅剩的左手拚命捶著地麵,不管傷口崩裂鮮血四濺,狀極癲狂。

其實事後想想,炮彈打來的瞬息之間,根本沒機會有任何交流。半叔此時所言所想,隻能是他根據與大姐往日的相處,自行衍生的幻覺,是人腦自衛的本能。

但此刻,我們都想不了那麼多,聽他說完,全場沉寂。

想到大姊那般英雄人物,居然最後是被炮火炸死……簡直難以接受!

那麼大個兒的窩金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哇哇嚎啕道:“大姐她、大姐她是站在強化係頂端的家夥啊!”

“要不是受了重傷,區區炮彈怎麼可能……”信長哽咽到不成,一扭頭,居然趴在窩金肩膀上大哭起來,一手邊哭邊捶,一手緊緊握住刀柄,青筋暴起。

耳邊全是哭聲,我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哭出聲來。哭聲和他人彙成合響,半點不覺突兀。

旁邊發出一聲巨響,是飛坦一腳踢翻了旁邊的雜物,轉身冷厲離開。我咽著眼淚去看庫洛洛,他沒有哭,隻垂眸站在原地,垂落的睫毛擋住了眼睛,也擋住心靈的窗口,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整個人沉靜至極,卻有一種感覺,仿佛他一動不動的身體裡關著猛獸。

“庫洛洛……”我哭著去拉他的袖子。

心裡難過極了,明明和大姊的交集遠不如和艾裡莎多,但卻對她的死亡悲痛得多。這幾乎顛覆了我以往的認知。

庫洛洛被我一拉,分出心神,將我拉進懷裡抱住。落在熟悉溫暖的懷抱裡,我頓時受不了地大哭出聲。

此時我對大姊死亡的事還有些迷茫,我更多覺得不願接受事實,再就是自己心裡特彆難受,拉著庫洛洛盼他幫一幫我,彆這麼難受。

“彆哭。”他用力握著我的一邊胳膊,幾乎是掐住的力度,語氣和平時大不一樣,仿佛壓抑著什麼,平緩而深沉 :“哭有什麼用。”

我抱著他哭個不住,聽他道:“哭是最沒用的事。”

哭就是難受啊,要什麼用?我委屈地想,難過就是讓你哄啊!隻要有庫洛洛在,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再多難受哭一哭哄一哄,才好過去。

這樣一想,心中的悲痛竟也淡了。

再想起大姊還是痛惜的,心如刀割恨蒼天無眼,可我有庫洛洛還在,就不是承受不起的彆離。

便是這時,庫洛洛深長呼吸,放開掐住我胳膊的手,抬起來抹掉我臉上的淚水,手很穩。聽他又道:“你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