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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抹布,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霎時,宗老們的臉色極其難看,像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頂撞,震怒道:

“放肆!”

沈舒一邊拖動劉敬和,一邊掀起眼皮清冷的望著他們,“連我一介村長出了事,尚不能為自己討回公道,以後其他人遇見這種狀態誓必更加艱難;如果這就是太公們想要的‘村和萬事興’,那這村子我不待也罷,以免未來出了事,我不能夠保護我的村民。”

說完,他繼續拖行劉敬和,好似打定主意要離開村子。

沈文慶急聲道:“小舒!”

村民們更是著急,他們此起彼伏的開口:

“村長,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就是,村長走了誰帶我們發財?”

“這個姓劉的真是個禍害,咱們村才剛好過一點,他就想著殺咱們村長,我看他就是遭天譴的,活該拉去見官。”

“還鞭撻什麼,活埋!”

……

事關自己的利益,村民們可不再考慮什麼村規不村規了。

劉敬和犯下的罪擺在明麵上,無論被沈舒怎麼對待都是該。

至於宗老,沈舒說話不敬可以道歉,任誰差點喪命都會難以克製自己的情緒,如何能上升到不孝的程度?

他們絕不同意換村長。

適時,沈舒打斷村民們的話,信誓旦旦的向宗老們保證:“還請諸位太公放心,我生是平梁村的人,死是平梁村的鬼,必不會像劉敬和一樣,一心加入彆的村子。”

麵對沈舒的以退為進,宗老們一個個老臉沉沉——

他們哪兒能看不出來沈舒想要離開村子是假,逼他們就範是真;他鐵了心要送劉敬和去報官,就是執意踩在他們的老臉上,此番若是退讓,那還得了,以後平梁村豈不是要翻天?!

於是,宗老們彼此交換過眼神後,沈望鄉出麵揮手道:“大夥靜靜,聽我說……舒娃子,你想送劉敬和去報官,可以。但老話說得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平梁村的規矩是老祖宗留下的,不能因為你是村長就開了先河。如果你真的非要違背村規拉劉敬和去見官,那麼依照平梁村的規矩你應該先被杖責五十。”

此為違背村規的代價,也是平梁村這麼多年鮮少有人生出反骨的緣由。

瞬間,祠堂內外的村民啞火了,他們不記得平梁村是否有這條村規,但宗老們說出話想必不會出錯。

沈望鄉道:“拿村規來。”

話落,立刻有老一輩的村民從祠堂案台的某個位置取來一本厚重的典籍,那典籍長時間未經人翻閱,封麵上積著厚厚的灰塵。

沈望鄉接過典籍,拂了拂典籍上的灰,隨即他翻到對應的頁數,轉手交給離得最近的村民,道:

“大夥自己看,這是不是老祖宗留下的?咱們按著老祖宗的規矩來,準沒錯。”

村民們的神色個個變得凝肅起來。

若說他們方才心裡偏著沈舒,現在他們更偏著自己的祖先,如果這上頭真有寫宗老們說的那條規矩,恐怕沈舒再有理也隻能依照規矩辦事,誰讓他出身平梁村。

而沈舒看著這典籍,就像是看著現代考古學家們從土裡挖出來的文物,神色相當好笑,也不禁嘲弄的笑出了聲。

這都改朝換代多少年了,他們還拿古時的舊物來限製今朝人的思想,怪不得平梁村發展這麼多年,還是法律普及的盲區,落後又愚昧。

劉敬和倒在地上昂首看著那村規哈哈大笑道:“老子有救了,老子有救了!”

他不信沈舒甘願承受那五十杖責,堅持送他去報官。

反正隻要沈舒不報官,自己就有活路,按照平梁村的規矩,他左不過挨幾下鞭子,關幾天禁閉,又能怎樣?

輸的是沈舒!

輸的是沈舒!

片刻,村民們傳閱完了村規,將其恭敬的還到了沈望鄉手上,對沈舒投過同情的視線。

一個村民小聲勸道:“村長,要不你就聽太公們的吧?雖然那個姓劉的很可惡,但讓挨鞭子關禁閉,總好過自己挨板子,你說是不是?”

沈舒無聲。

原本他穿過來,以為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讓平梁村擺脫封建積極向上,給自己一個理想的歸宿;今日他方才明白僅憑他一人之力,力量實在太過渺小,他要對抗的不僅僅有村民們的無知,宗老們的強勢,還有深深根植於這片土地的宗族權力,村裡每一個人都是這份權力的擁護者。

想要接管這份權力,必須先融入它、成為它……讓自己的思想也變得固執而又僵化,可他是新時代的人啊,怎麼能任由自己變成一具古板的僵屍。

嗬。

不如就這樣吧。

沈舒懶得掙紮了,他抬眼看向目光緊緊落在他身上的村民及宗老們,眸光如同月光般澄澈而皎潔,“我要送劉敬和報官,但不接受你們按村規處置我,要麼你們讓我拖著劉敬和離開村子,要麼今日讓我橫著走出這裡——怎樣?”

第68章

倏地, 整個祠堂鴉雀無聲。

他們想,大約是沈舒平日裡實在太好脾氣了,以至於他們忘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 沈舒真正強硬起來竟是恐怖如斯。

他就像是一柄鋒芒初綻不可一試的利劍,誓要將這天狠狠捅破, 鑿下一縷天光來方肯罷休。

宗老們亦未想到他如此執拗, 心下一駭, 兩兩對視後看向沈望鄉。

沈望鄉老臉陰沉, 喝了一聲:“夠了!舒娃子, 我們沒打算按村規處置你, 你莫再不依不饒。”

停了一停,他握緊拐杖手柄, 語氣軟了一絲,“你想將劉敬和逐出村子, 我們同意, 他該得的懲罰,一樣也逃不掉;但是報官關乎咱們全村人顏麵, 此事若是傳出去,還有哪個好女孩兒敢往咱們村子裡嫁?你彆這麼自私。”

一眨眼,沈舒頭上又多了一項自私的罪名。

沈舒笑了:“原來想要為自己討個公道在太公眼裡是自私?好吧,那我就是自私。”

什麼孝道至上道德大棒對他錘子用沒有。

他就是要打破村子表麵這肮臟的和平,把底下的腐肉挖出來,他就是要把事情鬨大鬨得無法收場,讓他們無法維持那虛偽的聲名。

他就是要掀桌!

此刻, 村民們堪才回過意來, 覺察到這是一場不可調和的矛盾,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蕩。

他們當然是希望兩方各退一步, 有商有量,將事情完美解決。

偏偏,沈望鄉刻板道:“橫著走出祠堂,還是站著走出祠堂,由不得你。舒娃子,你且先冷靜兩日再說。”

說完,他給身邊的村民遞去了眼神,示意他們動手。

霎時,沈舒眼皮一跳,對上沈望鄉冷漠到幾近輕蔑的眼神,心裡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操!

這老家夥!

沈舒連忙退了兩步,試圖與上前的村民拉開距離。

沈文慶驚惶道:“小舒!”

與此同時,其他村民也驚了,紛紛喊道:“村長。”

他們儘皆忍不住露出緊張之色,生怕沈舒被傷害,更甚至祠堂外的張鐵牛、祠堂裡的沈四郎……等人都想衝上去把沈舒解救下來。

然而,沈望鄉一句話就中止了他們的腳步:“當著列祖列宗的麵,我看誰敢造次!”

如斯威嚴,逼退了一乾蠢蠢欲動的村民,他複又看向逐漸陷入困境的沈舒,道:

“舒娃子,你是太/祖宗唯一的血脈,身負平梁村村長一職,卻將個人恩怨淩駕於村子利益之上,必須麵壁深思。”

沈舒:……思你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念頭乍一劃過,他就被幾個年富力強的村民團團圍住,繼而困獸猶鬥四麵楚歌。

這些村民是宗老的子嗣姻親,亦是宗老的打手、走狗。

沈舒傲然挺立在人群之中,眼光越過他們直直望向沈望鄉:“究竟是我將個人恩怨淩駕於村子利益之上,還是太公將個人權力看得比是非黑白重要?太公在意的從來就不是平梁村的名聲,而是自己隻手遮天呼風喚雨的地位,是也不是?”

沈望鄉老臉森然鐵青,“是又如何?我今年耄耋,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還多。”

頓了頓,他陰惻惻地說:“舒娃子,看在你爹的份兒上,我不跟你計較,你就去靜房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出來。”

沈舒內心一片絕望,如同被冷水撲滅的柴火,孤寂的燃著青煙。

而沈望鄉猶嫌不夠,硬要摁他低頭似的命人將劉敬和鬆了綁,他隻道劉敬和在他從靜房出來前不予發落,暫且關押到柴房裡。

須臾,劉敬和揉了揉自己被綁麻的手臂,朝他得意洋洋道:“舒舒,你且在靜房好好反省,我在柴房等你出來。”

沈舒俊容一片漠然,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欲要離去。

卻是此時,一道漆黑的陰影忽從他耳邊刮過,裹挾著淩厲的風聲,發出尖銳的呼嘯。

“噗嗤——”

是利刃封喉的聲音。

血花如同細雨漫天飄落。

沈舒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聞得祠堂裡響起一陣倉皇的尖叫。

他錯愕回眸,隻見劉敬和詭異的以背對著他的姿勢倒了下來,然後滿臉是血的沈望鄉呈現在眾人跟前,花白的頭發胡須都染上斑駁血跡。

他的麵色極度驚恐,眼瞳如同失魂般渙散擴張,在他身側,案台上的幾隻牌位也被濺上幾縷血絲,那擺在牌位前的百盞燈燭無聲被撲滅了一隻,刻著“第三十八任平梁村村長沈大同之靈位”的牌位字體因此顯得愈發陰森幽暗。

瞬間,整個祠堂再次落入鴉雀無聲。

有人說了句:“大同公顯靈了,報應!是報應!”

村民們紛紛看向倒地的劉敬和,上一秒他還在喜不自勝,下一秒他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脖子上汩汩往外流著血跡。

驟然,沈舒心跳如擂鼓,他趕忙循著回旋的匕首望向祠堂裡的一根大柱,隻見柱後倚著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隻手抱%e8%83%b8,另一隻手掂著沾血的匕首,好似在把玩什麼不值錢的玩意兒。

見他看來,顧懷瑾抬起慵懶的鳳眸,銜著笑意與他目光相接,他懶洋洋的似乎並不將當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挑了下眉仿佛在說——

乾得如何?

沈舒怔然片刻,眉眼不自覺的舒展。

乾得漂亮。

一切的症結來源於劉敬和,如今劉敬和死了,宗老們還有什麼理由令他麵壁思過?!

沈望鄉頃刻反應過來,抹了把臉,震怒的跺著拐杖:“是誰躲在暗處鬼鬼祟祟,出來!”

顧懷瑾便雙手負後踱步至眾人跟前,足下踏著蠟燭散發微弱的光影,魁梧的身軀像是一尊神像,覆蓋了宗老們投在案台上的影子。

緩緩地,他立在沈舒的身側,像是一座巨大的靠山,“是我。”

“好你個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