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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皇親國戚的身份就對他的話心懷不滿,作為一名現代常年受資本壓榨的苦逼青年,他的人生信條是“你報警吧”“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不行就死”。

而顧懷瑾顯然很是訝然,不經意間挑了下眉,露出一副微妙的愉悅的神色,“恩公言之有理。”

“但是你都提醒我了,那就改罷,免得某日縣令下巡,把我當謀朝篡位之人抓起來。”沈舒說,“你既記得當今陛下的尊號,知道什麼字不能與之衝撞,那便替我起個名。”

“鄉君齋。”

“行。”

於是不到一天,村學堂的名字就從文清齋變成了鄉君齋,高高懸在房梁上,分外奪目,牌匾題字還是顧懷瑾的手筆。

顧懷瑾的字寫得極好,就像是書局拿磨具印出來似的,一放上去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為了能坐實顧懷瑾是“讀書人”的身份,沈舒還特意讓他又寫了一幅對聯——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

此兩句一出來,顧懷瑾看沈舒的眼神添了幾縷諱莫如深,他隻覺自己在肮臟的泥潭裡發掘出了一顆飽滿圓潤的珍珠,個頭之大足稱稀世珍寶,讓人忍不住想將其據為己有。

沈舒若是知道顧懷瑾的想法,一定會罵他神經病,這兩句特麼出自王勃王大哥。

總之,因為題名的事,有關顧懷瑾身份的謠言被徹底壓下去了。

接著,沈舒著手於修路事宜,沒事去紅方村外界監工,隻見村裡的漢子們乾活一個個恁賣力,還誇沈舒道:

“村長,你對我們太好了,我們乾個活不僅能拿工錢,還頓頓有葷吃哩。”

“是啊村長,你可得把錢省著點花,免得到時候發工錢的時候不夠了。”

“你們是不知道,修路前我媳婦兒心疼我,讓我寧願少要點工錢也要回家吃飯;修路後,我媳婦兒讓我彆吃飯,把飯帶回去給她吃,大夥們,你們說我媳婦兒究竟是心疼我還是不心疼我呢?”

“那指定是心疼你啊,看看你這幾天長得膘肥體壯的,多磕磣呐。”

……

從來都是乾活掉肉,沒見過誰乾活還長肉的,也就沈舒支使他們修路能給出這麼好的待遇,每個人或多或少都長了幾斤。

沈舒自是不覺得這點夥食費算什麼,他瞧過沈文慶拿來的賬目,漢子們的夥食午餐占大頭,隻有午餐肉會壓得實些,早餐晚餐看著豐盛其實很虛。

就拿肉夾饃來說,一個饃就這麼點大,往裡塞再多的肉能塞得下多少呢,左不過一人一勺肉沫子,裡麵還要摻點白菜碎和炒粉絲。

再拿晚飯來說,晚飯漢子們通常吃黃鱔麵、臊子麵……黃鱔是鄉野之物,隨便給點錢能買一大桶,臊子麵拿雞蛋木耳胡蘿卜等食材做臊子,雞蛋三文錢一個,又敲得了幾個進去呢?

隻能說是他們從前的日子過得太苦,所以連點尋常的東西也覺得彌足珍貴,沈舒在現代吃慣了這些,聞言隻感覺到辛酸。

他對沈文慶說:“無論如何夥食不能減,以後村裡但凡有公事,夥食一律按照這個標準來。”

沈文慶深深為沈舒的大方吸了一口氣,低頭感歎道:“小舒,你是個明白人,也是個好村長,村裡人以後一定會記得你的。”

沈舒淺淺莞爾道:“但願如此。”

誰不想被人立碑立傳,總好過穿來這一遭,一點存在的痕跡也沒留下,匆匆湮沒在時光的塵埃中。

*

一連過去了十來天,轉眼到了端午,沈舒跟著村裡的漢子挑了幾天的黃泥,把紅方村近路的農田填了上來,劉敬和也從縣城裡跑了回來。

他在縣裡挨了半個月的社會毒打,隻覺日子下等人的日子根本不是人過的,成日裡不是被掌櫃呼來喝去,就是被顧客肆意刁難。

尤其周子衡見他倒黴了還不放過他,隔三岔五跑來羞辱他兩回,氣得他七竅生煙。

隻是經過半個月的捶打,劉敬和為人逐漸謹慎,生怕得罪了彆人,行事低調了許多,根本沒了從前書生意氣的性子。

他一雙手長滿老繭,就像是枯槁的浣衣婦人,通身不是憔悴就是疲憊,宛如一株將死的枯木。

劉敬和越發篤定自己要做人上人。

第60章

此番, 他回來是為了把村長的位置搞到手,而不是和沈舒共度端午,所以一進村就去了宗老那裡, 提出要與沈舒競選村長。

宗老們驚疑不定:“敬和,你是舒娃子的未婚夫, 緣何要跟舒娃子爭奪村長之位?”

劉敬和麵露屈辱之色, 咬牙切齒道:“因為他向我提出解除婚約, 還已經覓得了新歡, 我認為憑他的人品, 不足以擔任平梁村村長。”

宗老們兩兩對視, 皆從彼此眼裡看到一抹深意——

最近沈舒的動作確實太多了一些,多到讓他們日夜擔心會失去自己在村子裡的尊崇地位;尤其是前不久沈舒和周家有了第二次生意往來, 使得村裡人賺得盆滿缽滿,如今平梁村村民儼然更看重他這位新上任的村長, 很多事情不再找他們過問。

如斯局勢, 絕不是宗老們願見的,雖然他們年紀老邁, 樂得兩手一攤啥事不管,但他們的權利和威嚴不容人挑釁,是該借此機會好好敲打沈舒一番。

宗老們想,他們未必非得逼著沈舒讓位給劉敬和,但若是沈舒能從這件事情中明白,村長沒有宗老的扶持便猶如沒有翅膀的鳥兒,是萬萬不行的;抑或是甘願受他們挾製, 唯他們的命令是從, 給予他們更多的利益,他們也很樂意讓他繼續當村長。

劉敬和見宗老們沉默不語, 估不準宗老們是怎麼個意思,想了想,又狠心說道:“隻要太公們能替我主持公道,等我當上村長,定會備重禮孝敬諸位太公,對讓太公們滿意。”

宗老們要的就是劉敬和的識相乖巧,便於操控,可不想再攤上一個跟沈舒一樣過於有主見的村長。

是以,沒等劉敬和做出更多允諾,一位宗老就開口道:“敬和啊,你的心情我們很能理解,我們也聽到了村裡的一些風言風語;但是村裡有村裡的規矩,凡是和在任村長競奪村長的人都得先擔個大不義的罪名,隻有村裡人認可你,選你當村長,你才能洗脫罪名;如果不能,你須得給全村人當三年苦力,不得有怨言,村子才能繼續接納你。”

說來,此規定還是太/祖剛遷來平梁村時就定下,怕的就是子孫後代萬一出個無用暴戾之人做了村長,使得整個平梁村都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三百餘年,被推翻的村長一任也沒有,這條規矩幾近荒廢,還是頭一次被人提起。

但,前朝的劍依然鋒利,還能斬今朝的官,隻要劉敬和下定決心,他們就可以一手操縱,相信介時不滿沈舒的人都會一個接一個站出來,而他們隻需稍稍推波助瀾,就能掌控全村。

聞言,劉敬和決然道:“我可以按照村裡的規矩來,輸了也絕不後悔。”

還有什麼是比他被逐出私塾淪落到縣城飯館裡給人打雜更可怕的?

還有什麼能比終身仰人鼻息惶惶不得終日更卑微?

不過是三年雜務而已,他可以承受,總好過一輩子在飯館給人打雜苟且度日,他須得重返私塾出將入相,才不要一直龍困淺灘。

聽得劉敬和這麼一說,宗老們臉上有了笑意,立馬就遣人去村裡召人集合。

因著宗老們鮮少參與村中事務,地位也十分尊崇,村裡人得到信兒都很迷惑,飛快去到村口。

沒多時,村民們烏泱泱的擠在榕樹跟前,看著全部到齊的宗老們還有他們身邊的劉敬和,一個個十分好奇。

難道劉敬和考上舉人了嗎?——不對呀,現在臨夏,考試應該是秋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是劉敬和要跟沈舒成親了?——成親不發喜帖,把他們叫到村口乾什麼?

思來想去琢磨來琢磨去,村民們也沒搞懂宗老們沒事乾嘛把他們叫到一起,他們麥子都沒碾完。

村民們吵吵鬨鬨議論不斷,直到沈舒到場,身後跟著沈文慶、沈穀堆,才停滯了一瞬,然後越發沸騰。

見到沈舒,他們就仿佛有了主心骨,對沈舒的喜歡溢於言表;宗老們在邊上看著,愈發覺得同意劉敬和競選村長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一個個老眼沉沉。

須臾,沈舒走到了宗老們的麵前,說了一聲:“諸位太公,端午安康。”

繼而視線落到劉敬和身上,不鹹不淡的移開……其實劉敬和一回村他就知道了,是鳳菊姨特意跑來告訴他的,緊接著他接到了宗老們的訊兒,就知這趟過來準沒好事,所以特意捎上了沈穀堆。

沈穀堆的話雖然不比宗老們的話有用,但偶爾能帶一下村裡老人的節奏,堪稱助陣的利器。

果不其然,宗老們不溫不火對沈舒點了個頭之後,就往人群裡扔下一顆重磅炸彈,“我們今日召大夥過來,是為了平梁村村長一事,敬和要與舒娃子爭奪村長之位,有沒有人看重敬和支持他當村長?”

轟——

人群中霎時響起一片嘩然。

要不是宗老把話說得如此清晰,他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劉敬和居然要和沈舒爭村長?!

多麼離譜的事情!

也不怪村民們的反應如此之大,畢竟按照村民們的一貫印象,劉敬和跟沈舒可謂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要是打個比喻,他們倆就是左右手或者牙齒跟舌頭之間的關係,偶爾打打架磕磕碰碰很正常,但誰都不能離了誰。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兩人公然爭奪村長的位置,而且看沈舒的表情,好像不太意外傷心?!

這……

村民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就見沈舒平靜開口:“諸位太公,平梁村的規矩一直都是太/祖的血脈當村長,什麼時候一個外姓人也能來爭奪村長之位了?”

宗老們倚著拐杖,不痛不癢道:“雖是如此,但有一種情況可以例外,那就是當村長人品有瑕的時候,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來競選村長,競選失敗者在村中勞力三年。”

勞力三年算不上是久,但足以威懾那些彆有用心之人,除非對方像劉敬和一樣,對現任村長恨之入骨,不然不會甘願給人做三年苦力。

沈文慶堆適時替沈舒出聲道:“望鄉公,小舒的為人和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如何就人品有瑕了?”

說話的宗老沈望鄉瞥了沈文慶一眼,語氣格外雲淡風輕道:“事情就讓敬和來說。”

劉敬和站出一步,挺著腰板,向眾人指控沈舒是如何如何負心於他的,自己對沈舒又是多麼多麼的好。

末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當初阿翁不幸病重在床,將我喊到床前留下遺言,他說舒舒體弱當不得村長,讓我務必繼承村長之位,好好照顧舒舒,好好保護咱們平梁村人;然而當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