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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能治得了。

若真治不了,大不了他再想條出路,也沒說隻有當村長才能改變命運。

劉敬和微微失神,他發現他有些看不透沈舒。

宴畢,沈舒揣著一袋子帛金,回到了家中。

所謂帛金,就是現代的隨禮錢,雖說幫忙料理後事是鄉親們的情分,但村裡誰也沒不講規矩到蹭白席。

這一路,沈舒的思緒不斷,想著如何才能解決那塊荒地,待推開黃土矮牆裡嵌著的槐木院門,回眸看向劉敬和,才發現劉敬和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的錢袋上,眼神直勾勾。

他的眼裡赤摞%e8%a3%b8顯露著貪婪,使得沈舒不由蹙起劍眉,抓緊了錢袋。

劉敬和察覺到沈舒的目光,立刻如夢初醒,飛快抽神。他對上沈舒的眼睛,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些許窘迫和尷尬:“舒舒我……”

沈舒並未怪罪,反倒像模像樣的勾起一抹溫潤的淺笑,一派溫柔體貼:“沒事兒,敬和哥是又手頭短缺了麼?”

按以往,沈大同還在的時候,每次給生活費少則兩三兩,多則五六兩,出手十分大方。

雖說縣城物價貴,但這麼個給法,就是養頭豬也養肥了,不應存在不夠用的說法。

便見劉敬和似是羞愧到難以啟齒,斷斷續續道:“前不久……老師說他家裡有急用……就又交了一些束脩……如今我的口袋裡還剩幾個銅板……支撐不了幾天了……”

沈舒擰起劍眉:“先生家境富裕,怎會額外受用弟子的錢?”

“這個……舒舒,是這樣……”

劉敬和東拉西扯的解釋一通,含糊不清說半天,拚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事件,沈舒便懂了——

這個狗東西!

他定是像原著裡那樣拿了身上的錢買發簪討了縣裡的富貴小姐歡心,如今無以過活,就想從他這裡騙錢。

嗬。

見沈舒遲遲不發話,劉敬和立刻不安起來,連聲道:“對不起舒舒,都怪我衝動,不該多交那麼多束脩。”

“無妨,我知道敬和哥天生品性善良,既是老師有難,不能見死不救。”沈舒一個子兒都不想給他,但眼下還不是攤牌的時候,他且忍了,從錢袋裡掏出一粒碎銀,“敬和哥,這些你且用著,不夠再給你拿,剩下的錢我替你存起來,等你來年進京趕考再給你用。”

劉敬和望著那不及指甲蓋大的碎銀,一把子呆住:“啊?”

這麼點碎銀便是買幾碗麵就沒了,如何能支撐餘下半個月的生活,更何況他還同那位小姐約好,下月初一再約會,得買貴重禮品才送得。

他目露嫌棄,委婉推拒:“舒舒,這……這會不會太少了點,縣裡的物價你也知道,筆墨紙硯都很貴……”

沈舒毫不動容道:“敬和哥,咱們剛為父親辦完喪事,支出了一大筆開銷,如今家裡並不寬裕。且你明年進京趕考需要盤纏,同我成親也需要錢來置辦,咱們若不省著些花,未來隻能打秋風。”

劉敬和遲疑睜目:“咱們家不是還有一大筆祖產麼?”

祖產的事情沈舒並不清楚,他隻知道今天多給劉敬和一分都不可能,他蹙著眉心道:“敬和哥,等我當上村長,想法子撈點油水再給你。”

劉敬和見沈舒如此堅決,知曉今日不可能再要到錢,隻好悻悻將那粒碎銀塞進荷包,討好的去拉沈舒的手:“舒舒,你莫生氣,我以後省著點花便是。”

沈舒一忍再忍,到底沒忍住把他的手甩開,扯著他的袖子:“敬和哥,爹不在了,我隻有你了,我必須為我們今後做打算。”

劉敬和一邊說“是的是的”,一邊心猿意馬。

彆說,沈舒的手真滑,絲毫不遜色於縣裡那位千金小姐。

但等他還想握沈舒的手時,沈舒已經鬆開他的袖子,還退了一步:“敬和哥,且隨我去那片荒地看看吧,隻有當上了村長,咱們的日子才好過。”

劉敬和心中無不失落,但聽沈舒說正事,還是領著沈舒往村裡那塊荒地去了。

平梁村在清河縣,清河縣是出了名的山窮水惡之地,連換了好幾任縣令。

現在在衙門裡坐著的那位是家中實在沒有什麼人脈,又沒乾出什麼政績,所以一直無法升官,被迫留在此處。

縣令已經為縣周幾個村有著大片無法耕種的荒地愁得眼黃臉青,再這樣下去他幾時才能調到京都,於是吩咐師爺張貼告示,重金獎賞治地能人。

此時,沈舒就站在平梁村這足有五畝大的荒地上,放眼望去土地一片灰黃,連雜草都沒生出幾根,稀稀拉拉的綴著幾簇綠。

眼見連野草都長得不肥,劉敬和生氣道:“舒舒,這塊地彆人試了好多次了,九叔公真不是個東西。”

彆人種不活的地,沈舒怎麼可能種活?

在他眼裡,沈舒攬下這件事,十分不明智。

換以前,沈舒是不會這麼衝動的,也不知道他怎麼了。

不過,劉敬和也沒細想,隻覺得沈舒剛沒了父親,急著上位情有可原。

沈舒沒理會劉敬和在邊上瞎嚷嚷,蹲身撿了塊尖銳的石頭,鏟了一些土塊,把土塊放在掌心裡仔細觀察。

雖說他不是農業專業,但他穿來前是實打實的農村人,小時候父母進城務工,他被迫當留守兒童,一直跟在種田插秧的爺爺奶奶身邊。

若不是有這一層,他怎麼也不敢答應下那個賭約。

片刻,他在心裡默念道——

重度板結。

缺有機肥。

土質沙多。

要用黏性土來中和。

……

沈舒又沿著梗路往前麵走,走了好幾裡,才看見荒地的儘頭,竟是一條小水溝。

隻是橫陳的小水溝已經乾涸,如今這裡麵隻能看到曬乾的淤泥,和不規則的亂石。

劉敬和跟著沈舒走,走得雙腿發軟,他真沒想到沈舒體質弱居然還能走得這麼快。

見沈舒盯著這條小水溝,他喘著大氣道:“阿翁說,平梁村之前發生過旱災,水位淺的溪流都被曬乾了。”

沈舒麵色微凝:“原來如此。”

怪不得這麼塊地如此貧瘠。

想來以前有水流滋潤,它是不會貧瘠到這個地步的,再加上它先天土質不好,施肥不力,所以才會種不出東西。

眨眼間,沈舒已經想好了怎麼改良土質,溫柔款款的看向劉敬和:“敬和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劉敬和驀地眉眼突突直跳,看著沈舒白皙的麵龐,強擠出一絲笑:“當然。”

自村祠大宴結束已整整過去了十日,這十日平梁村的村民時時刻刻關注沈舒的動靜,卻並未聽到什麼振奮人心的消息。

想也是,沈舒不過一介柔弱書生,四肢不勤五穀不分,能在種田上有什麼造詣?

村裡人當下忍不住道:“舒娃這孩子,彆的本事沒有,淨說大話。”

“他要是能治好那塊荒地,大同公都要高興得還魂了。”

“如果他一直治不好,咱們也不能這麼一直等下去,還是快點兒選出村長,來管理村子吧。”

……

沈穀堆坐在院兒裡,隔著一堵牆,聽牆外塘邊晨起洗衣的村婦這麼吵吵囔囔,心裡滿意至極。

他亦覺得,若沈舒果真能治得了那塊地,得是太/祖顯靈方使得。

第4章

卻是這時,一個小童稚嫩的嗓音在塘邊吱哇亂叫的傳過來:“娘,娘,天上下紅雨,地下結南瓜了哩。”

洗衣的村婦尚未理清情況,見他沒頭沒尾,便嗔怪:“什麼結南瓜?”

小童這才激動的答道:“娘,是那塊地,那塊啥都長不出來的地,它長苗了,小舒叔讓咱們都過去看哩!”

小童話說得奶聲奶氣的,但咬字清楚得很,全然被其他村婦聽了個明白。

咕咚——

村婦們手上的棒槌都掉到了塘裡。④思④兔④網④

她們皆是雙目駭然,滿麵不可置信,濕手一抹裙,就從塘邊站了起來:“幺兒,你說的是真話?”

小童連連點頭,跟搗鼓草藥似的,說:“小舒叔是這麼說的,他說童狗無欺!”

是童叟無欺!

隔著一堵牆的沈穀堆身體巨震,一早泡好的茶水因為手抖灑了一地。

那張亂牙外翻的老臉上,出現了近乎陰沉的神色,兩片蓄著胡茬的雙?唇,也在劇烈抖動。

沈舒真把那地兒給治了?

怎麼可能?!

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能曉得什麼種田之道。

不行,他得看看去。

甫一開門,沈穀堆就看見漿衣的村婦們抱著木盆急匆匆往外走,紮著羊角辮的小童跑得賊快,笑嘻嘻的在前頭帶路。

沈穀堆陰著臉,快步跟上了他們。

待沈穀堆到時,荒地裡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儼然都是被沈舒叫過來驗收成果的,圍著荒地一角密密麻麻站了一圈。

村民們將裡麵的情況堵得嚴嚴實實,沈穀堆費力撥開人群,才看見這半分大的地已和荒地其他地方劃開了界限,灰黃的乾土已經變成了灰黑交雜之色,在那隱約若現的苗坑中,翠綠的苗苗按序列整齊栽種著,看著十分柔嫩。

村民們一派熱火朝天的討論:

“舒娃,這地兒你是怎麼捯飭的,怎麼就真能種出東西了?”

“舒娃,也教教我們唄?”

“看來真是大同村長天上保佑,保佑他兒子開了竅了!”

……

卷著寬袖倍顯乾練的沈舒立在人群中但笑不語神秘兮兮,清俊白皙的麵容使他彆於眾人,頗有幾分鶴立雞群的氣韻。

唯一的知情者劉敬和險些沒忍住現場掬淚,向村民們訴說自己這幾天的痛苦遭遇——

這十日,沈舒就沒停下過使喚他,不是讓他去塘裡挖淤泥,就是讓他去村口撿牛糞。

他還自製了什麼有機肥溶液,用淘米水、爛菜葉、乾草、蚯蚓、香蕉皮……等一股腦混合在一起,讓他鼓搗攪拌。

每每攪拌一次,那難聞的氣味溢出,他都會惡心到反胃。

他原是想撂挑子不乾偷偷逃到縣城去的,偏生沈舒每次回得及時,還哄他:“加油敬和哥,你是我見過的最偉岸的男人。”

隻怨沈舒生得太好看,一雙含情目笑意款款,實在令人難以抵抗;再加之,他仔細與他陳說當不上村長的利害,他隻好捏著鼻子繼續乾。

於是最終,塘裡掏出來的淤泥混合了沙質土、牛糞和有機溶液灑在了荒地上。

到選苗時,沈舒說:“結塊硬土多為堿性土,種南瓜吧。”

遂種了南瓜。

如今有了成果,村民們也該依諾推選沈舒為村長。

“各位叔嬸伯公,你們先彆急,想想咱們之前說好的,舒舒治好了荒地,就該當村長。”

“等舒舒當上了村長,我親自把舒舒治地的方法教給大家。”

話落,方才還吵吵囔囔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