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律法官員是萬萬不可私下受賄的。”
“蕊蕊,你還小,不懂其中複雜。”大舅母為她撫過發絲,“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奚蕊拳頭攥緊:“若是爹爹知曉定不會讓他們這般為非作歹!我——”
“此事可千萬彆告訴奚大人!”大舅母聞言色變,急忙打斷她。
“為何?”她疑惑。
“崔府的事就彆麻煩你爹了,總歸是關聯不多。”
奚蕊下意識想要反駁,卻又想到自她母親崔絨離世後,崔家便和奚家來往甚少。
似乎除了與她相關,他們都默認早沒了這門親家。
見她緘默,大舅母摸了摸她的頭,不再言語。
隨後奚蕊跟著出去收拾外室狼藉,看著滿地脂粉碎末,她邊收拾,心底泛起陣陣酸澀,無力卻又無可奈何。
沒事,這些還能再做,她如是安慰自己。
隻是事情並非她想的那樣簡單,崔家向來不屑於去私下行賄,也不願討好縣官,在縣太爺眼中是不折不扣的硬骨頭一塊。
以前崔家家大業大他們無從下手,所以他們便從根源遏製了崔家。
譬如河運碼頭限製崔家人上船,以至於崔平等人運輸貨物要多跑上幾趟之類等等。
可經此一事,他們竟更加變本加厲,甚至放出了不允崔家人渡船的言論。
沒了原料來源,他們又損了那麼多成品,這店鋪甚至無法開張,一時間陷入了進退兩難境地。
“或許我們可以使用其他原料代替。”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奚蕊忽地提議。
她視線掠過窗戶看向窗外藤架上鬱鬱蔥蔥的綠植花蕊,道:“淩霄花開了。”
淩霄花顏色鮮紅,是很好的入色花種,她又想到那日采買的對麵家胭脂鋪子的成色,更加覺得淩霄花可以試上一試。
“可我們從未用過鮮花製胭脂。”二舅母蹙眉。
以往崔家都是采購成品乾花,鮮花晾曬這一步周期長不說,他們心中也沒底。
“怎麼沒有過?”一道莊肅的聲音自外傳來,眾人臉色一變。
“外祖母您怎麼來了?”離得最近的奚蕊首先反應過來,忙上去攙扶。
上次郎中說過崔老太太受不得刺激,因此大家便將此事一直瞞著,可今日......
崔老太太似是早有察覺,掃視眾人輕哼:“我們崔家早先都是以鮮花為料,現在做大了,倒是忘了本?”
眾人不言,她們皆是外嫁進來的女子,崔家本家也都是些男兒,她們委實不知道這些。
奚蕊唯恐外祖母又動了氣連聲安慰:“不過是步驟繁多了些,但也不礙事。”
崔老太太看著奚蕊那與崔絨酷似的臉,眉目間慈祥了不少:“你是如何知曉能用鮮花入色的?”
奚蕊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因為京都胭脂太貴了,我就......經常在府中自個兒仿製。”
倒是沒想到崔家以前也是這種做法。
一語既出,眾人皆忍俊不禁,凝重的氛圍也輕鬆了不少。
淩霄花入料果然色澤透亮,且鮮紅如斯,甚至要比專門采購的原料乾花好上許多。
且又因著成本極低,標價也不高,以至於這胭脂擺出的第一日便碾壓了對門的胭脂鋪子,奚蕊見著頗有些回到了小時候來崔家時見著的模樣。
“小姐,小姐,我聽說.......”
滿手沾了紅粉的奚蕊頭也沒抬:“慢點說。”
阿綾上氣不接下氣:“上次那個砸我們家鋪子的管爺,他自尋短見,死了!”
她指尖驟頓,死了?
“據說被人發現的時候還吊在那房梁上,屍體都生了蟲子,鄰裡都能聞到臭味兒!”
奚蕊聽著一陣惡寒,不由得起了層雞皮疙瘩。
可又想到崔家被他頻頻壓榨,竟還覺得有幾分解氣。
“讓你尋得地方尋到了嗎?”
阿綾點頭,可唇角卻撇了下來:“尋是尋到了,隻是那淩霄花生的地方,似乎是城郊林家的地界。”
這些時日淩霄花製的胭脂極受歡迎,但小院中的淩霄花總是有限的,是以,她便派了人出去尋其他生有淩霄花的地方。
奚蕊默了默,想到那天她去送披風時林公子冷若冰霜又不近人情的模樣。
雖然沒什麼好感,但還是畏懼更多。
少頃,她問:“是他們府中的?”
“......倒也不是。”
“那不就結了?”奚蕊鬆了一口氣,接過文茵抵來的手帕擦拭兩下,抬眸眼梢彎起,“明日我們去探查探查。”
第26章 “......上元佳節……
翌日。
晨光熹微,黃鶯輕啼。
因為隻是探查,不能確定那處淩霄花品質能否入料,奚蕊並未大肆伸張。
隻會了聲出府踏春,便帶著文茵與阿綾踏著初日的第一縷朝陽往阿綾昨日說的城郊走去。
“......小姐,您真的不乘馬車?”文茵為難地跟在後麵。
“踏春踏春,不踏怎麼春?”
好吧,其實是覺得崔家最近打下手之人太少,平白雇個馬夫總是浪費。
阿綾也跟著勸慰:“這......委實太遠,您忘了上次.......”
那路迷的,可是床都快下不來了。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個奚蕊那鬥誌瞬間燃了起來。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小姐?”她回眸一瞪。
阿綾囁喏嘴唇:“......倒也不是看不起。”
就是覺得小姐有點認不清自己的實力。
奚蕊徒步之意已決,甚至覺得多走兩步有益身心康健,最終阿綾與文茵隻能相顧無言,隨著她一道走去。
......
待她們到時已是日上竿頭,奚蕊撐著腰喘了兩口氣,從懷中摸出手帕擦了擦額角覆上的薄汗。
她回頭看文茵與阿綾竟喘得比她還要厲害,十分不厚道地笑了:“這路程也不過爾爾。”
腳步虛浮的文茵、阿綾:“.......”
奚蕊平緩了半響,抬眸瞧去是一座新修葺的院落。
牆板由浮玉青石堆砌,檀香木鐫刻飛簷圖騰,古色古香,想來便是那林家宅院。
而更往遠處的半山腰上,則是一片鮮紅的淩霄花。
奚蕊瞳中泛光,這遙見的色澤要比她預想的好上很多,若是能用以入色定更甚於此前。
心中雀躍,她望了眼癱在樹邊的兩人,也不想為難她們:“我先去看看。”
文茵與阿綾看著走了這麼遠還如此生龍活虎的自家小姐驚得不知作何反應。
隻是她們哪敢就這樣讓小姐一個人去走山路?當下起身也趕緊跟著趕上。
......
林宅書房。
鎏銀百花香爐上紫檀香繚繞,氤氳了滿室淡雅。
“公爺,他們戒備極深,屬下等這些時日依舊無法打入其中。”鈞左一五一十彙報。
“不急。”祁朔抱臂立於窗邊,狹長鳳眸眺望遠方。
若他們能這樣輕易信人,季北庭也不至於一無所獲。
鈞左走後,銘右進門,欲言又止:“公爺。”
祁朔淡瞥他一眼。
銘右幾經輾轉,後硬著頭皮道。
“.......夫人鬼鬼祟祟地爬上了我們後山。”
......
奚蕊順著林宅繞了小圈,尋了條小路便往那山上走。
那林公子總不能把這山也買了吧?
所以他們帶人來摘取這些淩霄花應是無礙。
想清楚這點她心底明朗許多,伸手便想踮腳摘上一朵花來看看。
不遠處的文茵見著奚蕊在那陡峭山石便蹦跳驚得魂都快出來了。
“小姐當心腳下——”
“無妨。”
奚蕊看也沒看她,又往前邁了步,忽地腳腕一緊,一道大力猛地纏繞上她的右腿。﹌思﹌兔﹌網﹌
霎時間血液倒流,天旋地轉。
未待她作出反應,整個人便被憑空出現的麻繩翻轉著吊上了樹上枝頭。
“小姐!!”
與此同時四周樹木無風自動,像是觸到了什麼機關般,數不清的箭矢咻咻自林間四麵八方射出。
瞬息之間,一柄利劍橫跨穿破虛空,那快要擊中奚蕊的箭羽遽然淩空折斷。
玄色衣袂在眾人視線中留下道道殘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至山腰。
劍光掠過繩索,奚蕊隻覺腳上一鬆,後頸一緊,便被人以熟悉的方式拎起拽向一邊。
祁朔閃身再次挑劍,斬斷剩下箭矢,而那方的銘右也及時趕去毀了剩下未出的陣法,避免再次傷人。
“咳咳咳......”奚蕊半撐著身子吐掉方才臉著地時誤食的雜草咳嗽不止。
祁朔睥視她,覆上寒意的鳳眸透著凜冬的冷冽,似乎要將這四周凝結成冰。
“姑娘在林某家後山作甚?”
奚蕊麵色如土,嘴唇慘白,好半響才理清他在同自己說話。
方才發生的一切宛如做夢一般,心臟驟停,她都以為自己會交代在這裡。
同樣驚魂未定的文茵與阿綾連忙跑上前來扶住她,喚了好幾聲小姐才讓她回過神來。
“......我見著這淩霄花生得好看,所以想摘上幾朵。”她斂著眸,嚇得不輕鴉睫顫得厲害。
祁朔輕抬眼簾,果然見著這處蔓延的鮮紅一片。
刀劍入鞘,他凝眸出聲:“姑娘貪玩便罷,抵命委實不必。”
奚蕊一口氣差點又沒提起來。
“公子好生輕描淡寫!這山又不是你家的?設這般危險的陷阱本就是你們不對!”
“......”
半響未得到回應,一個大膽的猜測湧上心頭。
“難不成,這......這是公子家的山......?”
她哆哆嗦嗦出聲,眼前人的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
竟還真有人買宅院的同時購了座山。
突然理虧,奚蕊訕訕閉嘴。
剛想移動小腿,鑽心的痛感瞬間傳遍四肢百駭,她額角冷汗直冒,臉色瞬間煞白。
祁朔因她痛呼側首,隻見癱坐在地的女子小腿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向後彎曲,想來是方才被繩子大力扯脫了臼。
樹梢被風揚起擺動,文茵阿綾見狀均白了臉。
奚蕊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緊咬後槽牙,不自覺仰視身前男子。
祁朔低頭對上她杏眸中氤氳水光,她眼波瑟瑟,似是痛極模樣。
未久,他傾身而下,如竹般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纖細腳腕。
奚蕊瞳孔倏得放大,下意識後退,直覺不妙。
可他卻沒給她逃的機會。
哢嚓——
“唔——”
眼淚瞬間溢出,她倒抽著涼氣幾欲暈厥,驟然傾身咬住了他的肩胛。
銘右:“......!”
文茵、阿綾:“!”
女子顫唞的嗚咽在他耳邊繚繞,祁朔抿唇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