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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嶺南的三年,葉初棠對顧晏一直照顧有加。後來顧晏來跟她辭彆,說要回到他家族所在的地方報仇雪恨,奪回本該屬於他的東西。葉初棠便將自己所有的私房錢都給了顧晏,支持他的決定。

那時候的葉初棠對顧晏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救濟了,三年的相處,讓他們二人之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她真心希望顧晏能夠翻身,實現他的心願,未來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但沒有想到,自那之後,顧晏音訊全無。

葉初棠一直生活富足,每天有吃有樂,對此倒也並不介懷。

四年前,葉初棠偶然想起過一次顧晏,就按照他曾經所述,托人去他的老家江州打聽情況,當時江州沒人知曉顧晏這個人。

身邊人都說顧晏騙了葉初棠,說他忘恩負義。葉初棠卻不這麼想,她隻覺得顧晏是還未到發跡的時候。她了解顧晏的性子,他看似寡言冷性,實則很重情義,且骨子裡極有傲氣,所以葉初棠猜測他大概因為沒有成事,過於內疚,覺得沒臉麵對自己,才一直沒聯係自己。

再後來,葉初棠的小日子過得更加豐富多彩了,就徹底把顧晏這個人給忘了。

“你可還記得我?”

蕭晏麵色沉冷,對上葉初棠的雙眼。

在來之前,他曾無比確定葉初棠定會一眼認出自己,她會很激動、很開心、很高興,但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了。

“當然記得,你是阿晏!”

葉初棠扶桌起身,快步迎到了蕭晏跟前,清澈的杏目裡含著笑意,滿臉開心。

“阿晏,真的是你!你終於來看我了?我都驚呆了,差點不敢相信!”

葉初棠認真端詳起蕭晏的變化。六年不見,當年青澀的少年已經是沉穩成熟的男人了,俊眉修目,氣度朗朗。容貌較之從前更加蕭疏冷峻,個頭也長得更高,更加修長結實,渾身都有非凡的氣派。

當然,變化最大的還是他頭頂的金光,居然從當年淡淡的金色光暈變成了她有史以來見過最燦爛耀眼的光,有點像神君下凡。

一直站立難安的昌平郡主,暗暗偷瞄一眼蕭晏,又看一眼葉初棠。雖不明白二人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但她已然深深感覺到這其中的厲害了。

顯然葉初棠不知蕭晏真正的身份,而蕭晏現在似乎也不想在葉初棠麵前暴露他皇帝的身份。

自新帝登基以來,昌平郡主隻參加過一次宮宴,見過蕭晏一次麵,便親眼見證了蕭晏當場要了三名老臣腦袋的血腥場麵。

她現在如果不機靈點,識趣點,立刻扶額頭疼表示自己要回家,她脖子上頂著的就不是腦袋了,而是比碗口還大的血窟窿!

昌平郡主逃命歸逃命,但還是講義氣的,隨便托詞一個“不想一個人晚歸要人陪”的借口,把衛夫人和王夫人都拉走了。

衛夫人和王夫人見這男郎英俊,頗有想留下來看熱鬨的意思,但拗不過昌平郡主身份尊貴,隻得遵從其意。

屋內兩名彈琴的伶人,昌平郡主也給帶走了。她為姐妹能做的事就隻有這一點點了,剩下的隻能看她葉初棠自己的造化了。

對於昌平郡主的告辭,葉初棠沒多想,隻以為好姐妹是因為識趣,才故意騰出地方給她和顧晏敘舊。

反正場子已經被鬨散了,與其無意義地追究顧晏的失禮,倒不如說點有用的話緩解尷尬。

葉初棠移步側廳,請蕭晏喝櫻桃茶。

“這櫻桃是去年我自己采下做成了醬,埋在了桃花樹下。如今取出來,添了甘草、枸杞煮茶,味兒好,解渴又養身。我不知你從何處來,但找到我這裡必然不易,一路勞頓肯口渴了吧?你先嘗嘗看,咱們有話慢慢說。”

葉初棠親自端茶到蕭晏麵前,她眼睛水靈靈得明亮,笑容清甜可人,說出的話更是熨帖到人心坎裡去。

原本因葉初棠那幾句驚駭之言,蕭晏心中生出了不悅和怒火,現在又因葉初棠的這幾句話,怒火被輕鬆地平息了大半下去。

蕭晏喝了一口櫻桃茶,口中泛甜,清新的櫻桃果香饒過他的舌尖滑過喉嚨,叫他不禁回憶起當年在嶺南葉初棠照顧他的日子,殘留一半的不悅和怒火又再度減半。

“在我進門之前,你說的那些話——”

“姐妹間玩樂的戲言罷了,你可不許說出去!”葉初棠立刻做“噓”的手勢,小聲跟蕭晏解釋,“我那三位姐妹們都在守寡,我隻有說那些話才不討人嫌呀。再說了,我到了年歲一直未嫁,不知被多少人笑話,就過過嘴癮,吹一下牛皮嘛,給自己找點麵子回來。”

這話剛好戳了蕭晏的心窩,思及葉初棠這些年為了等他一直未嫁,不知受過多少奚落和嘲笑,他便覺得心中苦澀,更感動不已,心裡僅殘留的那點火氣徹底消散了。

至於葉初棠為何會請伶官來跟姐妹同樂,蕭晏已經自己在心中找好了解釋。她心地善良,必然是為了照顧她守寡姐妹們的情緒,想讓她們快樂些。她向來樂善好施,很會替彆人著想。

蕭晏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聲音低啞:“對不起,”讓你等我這麼久。

葉初棠以為蕭晏為自己剛才失禮的質問道歉,笑著表示沒事。

“阿晏的大仇得報了嗎?”

“嗯,剛穩住了腳便立刻來找你,”蕭晏目光幽深地看著葉初棠,“然而時間還是太久了些,過了六年了。”

葉初棠拍手稱快道:“那太好了,隻要問題解決了就行,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直不聯係我必然有苦衷,看來你此番回去,遇到了不少凶險和困難。那幫人既然跟前皇後的族人有關聯,必然勢力極大。”

“的確勢大,早些年與他們對抗,如刀山之上走鋼絲。”

蕭晏和母親被驅趕至嶺南之後,被逼改了姓氏,被當成普通罪奴一樣驅使。為了不給葉初棠帶來麻煩,蕭晏一直沒有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世,隻說自己是江州沒落士族的遺孤,因為得罪了權貴才被迫害至那般地步。

葉初棠琢磨著士族沒落,想東山再起很不容易。她早就打量過蕭晏今天的衣著,並沒有很富貴。

她委婉詢問:“那你現在是不是還有很多難處?”

蕭晏斂目,點了下頭。儘管他現在坐穩了帝位,但朝中仍有幾股暗勢力在蠢蠢欲動,尤其是那兩位從大門閥士族出身的老臣,居功自傲,越位抓權,非一朝一夕可以扳倒。

葉初棠馬上安慰蕭晏道:“沒關係,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的能耐,那些難處對你來說肯定都不難!你要是缺錢的話,我這裡有很多,我這些年自己偷偷做生意,賺了不少呢。”

他頭上強烈的金光告訴她,他很快就能出人頭地了,多投入準沒錯!

蕭晏在聽到這話後,眼中的寒冰消融,儘數化成了柔情。葉初棠一點都沒有變,還和當初一樣那麼善良可人,永遠理解他,相信他,並給與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勵。

“多謝,如今已經不需要你的接濟了。”蕭晏深情凝視葉初棠的雙眸,“我今日來,其實是為了兌現當初對你的承諾。”

承諾?什麼承諾?葉初棠有點發懵地看向蕭晏。

她不禁用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領,想讓自己涼快些。今日的酒不光上頭,還讓她覺得格外燥熱。本以為忍一會兒就會過去了,誰知現在越來越熱了。

蕭晏看到葉初棠露出的白皙鎖骨,喉結微動:“來娶你。”

第3章 嬿婉及良時 提前新婚夜

葉初棠驚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

六年前她在送彆顧晏的時候,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突然抱住了她,說等他大仇得報之時定會來娶她,他發誓會成為配得上她的人。

因為當時已經要分彆了,顧晏剛剛亡母,離開的背影很孤單寂寥,葉初棠怕直接拒絕會打擊到他的誌氣,就對他大聲喊“我等你”。┇思┇兔┇網┇

“我等你”其實可以有很多含義:我等你回來找我,我等你大仇得報……她純粹是為了給他鼓勁,反正等過了兩年之後,他很可能已經不記得這個承諾了。即便他大仇得報真的回來找她,他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可憐人了。葉初棠當時就想,等到那時再拒絕他會比現在要好些。

想不到在今天,她就要把那時做出的假設變為現實了。

拒人求娶這種事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已然輕車熟路。

葉初棠迅速在心中斟酌出一番言辭後,就溫柔地笑看著蕭晏。

正要開口說出之際,忽然,她感覺體內有一股邪火在亂竄。

葉初棠用帕子拭掉額頭上的細汗,飲了一大口櫻桃汁,卻絲毫不覺解渴。

她沉下眼眸,吩咐熙春立刻去端碗冰飲來。

“你不舒服?”蕭晏察覺到葉初棠臉色有異,關切問她。

“大概酒喝多了,覺得口乾熱燥。”葉初棠依舊維持著優雅的儀態,對蕭晏笑著表示沒事。

“阿晏家中如今可還有其他親人同住?”葉初棠問蕭晏,“這些年你身邊可曾有過貼心人?”

“不曾有過。”蕭晏見葉初棠沒有直接回應自己求娶的話,不禁握住葉初棠的手,“但今後有你在了,我便不會再是孤家寡人了。”

秦路一直在旁側靜立垂首,不敢窺視天子的言行。但他堵不住自己的耳朵,當聽到素來嚴酷恣睢的陛下居然對這位民間女子如此小意溫柔後,他大感震撼。

這一幕要是被朝堂上那些大臣們瞧見了,肯定會懷疑到摳出自己的眼睛!

蕭晏的大手乾燥粗糙,有些冰涼。葉初棠手小而細嫩,熱得燙人,被蕭晏突然這樣握住,竟莫名覺得舒服。

“這是什麼?”葉初棠感覺到蕭晏的掌心有凸起,她掰開蕭晏的手,看到蕭晏的掌心橫亙著一條醜陋的疤痕。

“握刀時傷的。”

說得簡單,正常人誰會用軟乎乎的手掌去握冰冷尖銳的刀刃?若非情勢所逼,沒人會這樣做。

葉初棠猜到他孤身回去拚搏會萬事不易,但在沒見到這疤痕前,她其實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去體會到他有多難。

葉初棠用食指順著疤痕撫著,不禁想起當年在嶺南的時候,有次她頑皮,鬨著要去登山的事。

她當時偏要穿著漂亮的長裙大袖,結果山路不好走,被樹枝刮了衣裙後,慌亂跌下了山坡。顧晏第一時間護住了她,把他自己墊在她身下。

回去的時候,顧晏一直背著他,等到了外祖母家,她從顧晏的背下來後,發現自己的裙擺上染了一大灘血,她還以為是自己流血過多,嚇得哭了。後來才發現那血不是她的,是顧晏在護著她滾下山坡的時候,被尖銳的樹根刺傷了後背。他失血過多,唇都沒了血色,一路上背著她卻不言不語,沒喊過疼,甚至都沒有過大聲喘過氣。

按理說他們倆這麼多年不見,再見麵了理該會覺得生疏,不複當年那樣熟稔。

可如今幾句淺聊下來之後,葉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