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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前對宮裡還算熟悉,站定之後,確認了好幾次,不由得心中起了疑雲。

元玨這有事不在正經地方說,讓李揚把她帶到寢宮來乾什麼?

“郡主怎麼了?”偏生李揚還一副自然地不像話的模樣,回頭看向她,笑道:“皇上在裡頭等著您呢,早就吩咐過了,您來之後直接進去就好,不必再通傳了。”

秦真聽到這話,心裡感覺更加怪異了。

偏生前頭的小內侍們已經伸手推開了殿門,齊聲道:“郡主,請。”

李揚也伸出右手朝她做了個一個“請”的手勢,“郡主彆站著了,請吧。”

“好。”秦真笑著微微頷首,揣著滿心的不自在,邁步走了進去。

殿中彌漫著龍延香,掛的是明黃色的羅帳,珠簾攢動間光華流轉,陳設擺件都充滿了天家貴氣。

她也無心多看,隻掃了一眼,便瞧見了坐在珠簾後飲茶的元玨。

“來了。”元玨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隻淡淡道:“到這邊坐。”

“謝皇上。”

秦真朝他行了一禮,便伸手掀開珠簾,走到他對麵盤腿而坐。

不知道為什麼,元玨這寢殿裡也不留伺候的宮人和內侍。

眼下隻有兩個人相對而坐。

氣氛莫名地有些奇怪。

秦真心中思量著,卻並不急著開口問他。

“嘗嘗這茶。”元玨親手給她斟了一杯茶,遞過去之後,忽然又想起什麼一般,“朕記得你以前隻愛飲酒,嫌茶太苦,現在還是如此嗎?”

秦真不知道他說這些做什麼,笑著回答道:“現在喝不了酒,倒是覺著茶挺好的了。”

元玨聞言,幽深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緩緩道:“是了,你早就喝不了酒了。”

她聽到這話,隻是笑了笑,仿佛完全不是在說自己一般,風輕雲淡道:“話是這麼說,偶爾偷著還是能喝兩口的。”

“你啊。”元玨都被她逗笑了。

秦真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明明身處困境,旁人都在愁苦都在哭,隻有她完全不把那些困苦當做一回事,該笑笑該鬨鬨的,總是過得歡歡喜喜的。

他凝眸看了秦真許久,看著她低頭飲茶,忽地開口問道:“你可知道今日朕為何要把你叫進宮裡來?”

“因為王家胖子那事吧?”秦真也不同他打啞謎了,含笑道:“你若是覺著為難,隻管將我和楚沉一並處罰了便是,不必過多煩惱。”

元玨微微皺眉,“你以為朕要處罰你?”

“額……”秦真心道:不好,說錯話了。

她沉%e5%90%9f了片刻,連忙改口道:“不是,我就是怕你難做,這次這事,真不是我挑起來的,我就出了個門,進了個巷子就被打暈綁了……”

元玨道:“朕知道不是你的錯。”

秦真聽他這樣說,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也知道不是我的錯,那你把我叫到宮裡來做什麼?

她心裡這樣想著,麵上卻絲毫不顯,“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也不想再和王家爭什麼,要是太師非要為他兒子討個公道,你就罰我,我不怕罰。你要是罰楚王吧,這事肯定就沒完沒了。”

元玨看著她,一時沒說話。

秦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楚王勢大,王太師的女兒如今又是你的皇後,你夾在中間必然難做得很,我就不一樣了……”

元玨又道:“朕已經禁了皇後的足。”

秦真頓時:“……”

這事怎麼感覺有點不太對啊。

偌大個寢殿裡也沒旁人 ,她用眼角餘光掃了四周一圈,心下越來越奇怪。

“那什麼……”秦真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意,“皇後也沒做什麼,你好好地禁她的足做什麼?”

元玨道:“她那般為難你,你還說她沒做什麼?”

秦真抬手摸了摸鼻尖,笑道:“美人嘛,脾氣大些也是應該的,你既娶了她,就要多寵著她讓著她一些。”

她忍不住想,皇後被禁足了這一次,下回再見她會不會直接下死手。

元玨像是不太想接這話,忽然話鋒一轉,問道:“昨夜王錦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楚沉怎麼忽然出手了?”

第40章 長談

“他啊……”

秦真隱約記得那天晚上, 自己和王錦霖一道喝了很多酒,後來喝著喝著,那胖子忽然上來就要撕她衣裳, 這些她都不願意再提。

再後來她同楚沉那些事,就更不能同元玨說了。

但是元玨一直在等她的下文。

秦真隻能笑了笑,避重就輕道:“我和王錦霖都喝醉了,好像打起來了,我也暈乎乎的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何事, 楚沉什麼來的我都不知道, 應該是碰巧吧?”

“真是如此?”元玨顯然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

秦真一口咬定道:“就是如此。”

好在元玨也沒打算同她過多糾結, 點了點頭之後,思量了好一會兒, 才開口道:“你如今不比從前, 出門在外須得多帶著侍衛,小心為上。”

秦真自受傷後頭, 最頭疼旁人同她說什麼‘你如今不比從前’,偏偏是個人往她跟前來都說這話。

旁人倒也罷了, 不想搭理就不搭理,但眼前這人是皇帝, 她也隻能忍了, 笑著應“是, 謹記皇上教誨。”

元玨見她如此,忽地問道:“眼下所有事都是因為你婚事未定而起, 你心中對婚事究竟是如何想的?”

秦真愣了一下,而後笑道:“皇上召我進京, 不就是要為我做主選夫婿嗎?我還能怎麼想, 自然是全聽皇上的。”

元玨抬頭看向, 忽的笑了,“當真全聽朕的?”

秦真一聽這話就心道不好。

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就算反悔也收不回。

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笑:“敢問皇上有何高招?”

“如故。”元玨喊了秦真一聲,推了茶盞,眸色深沉地望著她的雙眼,“你進宮來陪著朕吧,朕護著你,就像從前你護著朕一樣。”

秦真剛端起茶盞,想佯裝低頭飲茶掩飾一下尷尬,一聽這話,差點連茶盞都端不住了。

茶水濺在指尖上,燙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人也瞬間變得更清醒了。

這是身在皇宮之中,眼前的是這位是九五之尊。

哪怕是他說的溫情脈脈,句句都在提當年情義,也不是當年那個不受寵、任人欺辱的小皇子了。

秦真穩住了心神,緩緩將茶盞放下了。

她唇邊的笑意也依舊在,連語調都同方才無異,“皇上已經有皇後了,後宮嬪妃也不少,也不缺我這麼一個來陪吧?”

“如故,你同那些人都不一樣。”元玨像是有許多話要說,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先說哪句好,最後隻是極其認真地說:“她們怎麼能和你比呢?”

秦真低頭淺笑,卻並不接話。

元玨瞧她這模樣,心裡愈發沒底,緊接著又道:“朕與皇後並無夫妻之實。”

她聽到這話,著實驚了驚,“你立後已有兩年了吧?就……就沒那什麼?”

“不錯,已經整整兩年了。”元玨說:“朕無意於她,她亦是被迫入宮,此事全是太師一手促成……他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是皇後能如他所願產下皇子,那朕也就沒有活在這個世上的必要了。可這世上的事,哪能儘如他意?”

秦真聞言,忍不住環視了寢殿四周。

難怪元玨要把那些宮人侍女都打發走了,這話要是被人聽到,那還得了?

元玨說著,冷冷一笑,“他想學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朕也不是任由他擺布的傀儡。”

“自然。”秦真一邊琢磨京城這水果然渾,一邊附和道:“皇上這兩年勤政愛民,所做之功績天下皆知。”╩思╩兔╩在╩線╩閱╩讀╩

元玨聽秦真這樣說,神色漸漸緩和下來,望著她,語調和緩道:“如故,來朕身邊吧,隻要五年、不!三年,朕就能擺脫王氏的鉗製,真正地執掌大權,到時候朕就能廢了王氏女,立你為後。”

“不不不……”秦真想也不想就拒絕道:“皇上大可不必。”

元玨皺眉道:“為何?”

秦真頓了頓。

這話可得好好說,說的漂亮,不留任何把柄。

她默了默,笑意淡淡道:“沒什麼彆的原因,就我未必活到那個時候,就不折騰了吧。”

“你的身子……”元玨很是震驚,好半天才把話說完整了,“你這身子當真羸弱至此了嗎?”

哪怕這兩年,潛伏在南州的暗線送回京城來的消息全都是:

“秦郡主性命垂危……”

“秦郡主命懸一線,僥幸醒轉。”

“秦郡主體弱多病,再不似當年。”

元玨也從來都不曾真正相信過。

他更願意相信這隻是秦真自保的手段,讓各方諸侯放輕警惕的法子。

可今日,這話是她親口所說,意義便全然不同了。

“其實也還行。”秦真笑道:“就是說不定哪天就……那什麼了。”

她說得有些含糊,麵上的笑意泛泛,“反正人生下來,哪有不死的,也不過就是有的早點有的晚點罷了。”

元玨沉默著,沒說話。

其實她兩在一塊,從前就都是秦真話比較多。

眼下這樣,她更有熟悉感,更自然一些,還反過來安撫元玨,“其實我已然很好命了,生在王侯家,自小錦衣玉食,我父王母妃都寵著我,連阿弟都乖巧懂事得很,家裡那些個側妃夫人都不敢找我痛快,你放眼偌大個天下,誰有我命好?”

元玨還是不吭聲。

秦真笑了笑,“短命些也有短命些的好處,在容顏最盛時合眼長眠,哪怕做了許多胡鬨的事,也讓人一直記住。這要活到七老八十,滿臉都是褶子,再鬨事就要被人罵老不死了。”

“秦如故!”

元玨像是怒了,咬牙打斷了她的話。

“好嘛,你不想聽,咱們就不說這個。”秦真拂了拂袖子,笑道:“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還有個心願,你應該會替我圓了的吧?”

元玨抬頭問道:“什麼心願?”

“我想上高樓拋繡球。”秦真說著,緩緩站了起來,“你還記得吧,以前京城首富家的張小姐二十未嫁,就是拋繡球成的親,那時候我就想,要是我嫁不出去了,我也去拋繡球。”

元玨無奈提醒道:“那姑娘不是嫁不出去才拋繡球的,人家是來求娶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嫁誰好才……”

秦真含笑打斷道:“那不正好?我現在也是不知道嫁誰好。”

“如故,婚姻大事豈可如此兒戲?”元玨耐心勸道:“拋繡球這事沒個準數,那張家小姐的繡球最後被誰接走了你還記得嗎?一個屢試不中的落魄書生!如今張家也沒落了,她還不知跟著那人流落到了何處?”

這倒也是實話。

但秦真心中已經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