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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坐到榻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語調如常道:“真真,是你讓孤過來的。”

秦真身子一震,隻覺得被他指尖碰過的地方都如同被烈火灼燒一般忽地開始發燙,當即翻身坐起,一把握住了楚沉的手,就想卸了他的胳膊。

奈何後者的動作比她還快,另一隻手在她手臂處點了一下,秦真立馬就脫力鬆開了他的手。

她心知自己如今武功全失,來硬的肯定拚不過死對頭,當即就垂手,指尖穿過了他的指縫,柔弱無骨一般與之十指相扣。

楚沉眸色不明看著她,好似有那麼一點搞不清楚狀況。

秦真趁機往他肩上一靠,垂眸看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嗓音溫軟道:“你看,我就想牽一下你的手,你就這麼凶,我手臂都差點被你卸下來。”

這話聽起來委屈極了。

若是換做旁人,定然會被她哄得團團轉。

偏生楚沉同那些人都不一樣。

他聞言眸色微動,麵色如常道:“你確定你方才隻想牽一下孤的手?而不是卸掉孤的胳膊?”

秦真:“……”

她無言以對了片刻,抬眸看向楚沉 ,滿臉真誠地說:“當然不是。彆說我現在根本卸不掉彆人的胳膊,就算能,也絕不會對你動手的。”

這話說的,好像方才動手不成還惡人先告狀的人不是她一般。

楚沉也不同她計較,一邊伸手讓她扶著坐穩,一邊不鹹不淡道:“下次說這種話的時候記得把眼睛閉上。”

“什麼?”秦真一下子都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硬著頭皮笑道:“我就喜歡看著你說話,手不讓摸就算了,難不成你連看都不讓我看了麼?”

楚沉默然片刻,才拂了拂衣袖端正了坐姿,徐徐道:“你看便是。”

說得好像挺大方的樣子。

秦真頓時:“……”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楚平瀾!

怎麼現在樁樁件件、連說話都能把人克得死死的,這讓人怎麼接話?

楚沉看她這模樣,心中了然得很,不緊不慢道:“孤沒讓人遞紙條試探你,此事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不是你。”秦真被看破了心思也不慌,麵色如常道:“隻是瞧不出是誰的字跡,所以想讓平瀾兄幫著一起瞧瞧。”

後者凝眸看她,一時沒有開口說話。

秦真思忖了片刻,又道:“反正肯定不是謝榮華和蕭景明他們,齊樺就更不用說了,你知道的,他沒那個暗地裡搞事的腦子。”

楚沉哪能不知道她是在為那幾個舊友開頭,唇邊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總歸是對你有意,又想殺孤的人。”

秦真覺著這話有點危險,連忙拉著楚沉的袖子,眸中盈滿情深似海,望著他說:“天地為證,我心裡隻有你一個人。”

楚沉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伸手往枕頭底下摸去。

片刻後,他摸出了一把匕首扔到她腳邊,笑意淡淡道:“你愛慕孤愛慕地相當特彆。”

秦真驚了驚,這匕首是她偷偷白日裡的時候偷偷放到枕頭底下的,避過了所有人的眼目,連貼身的小侍女們都不知道。

這人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她實在想不透這事,但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秦真心思轉得極快,剛要開口狡辯幾句,手裡的袖子就被抽了回去。

楚沉一語未發,忽地起身,衣袂飄然地出殿而去。

他頭也不回,殿門一開一合,此處就隻剩下秦真一個人。

她有些鬱悶,抬腳踢了踢地上的匕首,低聲喃喃道:“脾氣越來越怪了!都不聽人狡辯一下說走就走!”

也不知道死對頭這次究竟是真生氣,還是在試探她?

第21章 上路

秦真想了許久,愣是搞不懂楚沉在想什麼,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卻做了一晚上的怪夢。

先是夢見自己同死對頭成親了,穿著龍鳳喜袍,拜天地告祭四方,結百年之好,楚沉麵上帶了笑,溫情脈脈牽著她的手說:“真真,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此生白首同心,一世不離。”

不得不說,死對頭這皮相長得是真的好,淡漠疏離的時候,像是九天神仙客,溫和一笑,又似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無邊溫柔裡。

秦真還沒想好該說點什麼,方才還眼中含情的楚沉,手裡忽然多出來一把匕首,微微笑著,一刀捅了她的心口……

秦真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額間冷汗遍布。

心口好似真的挨了一刀,撕裂一般疼得要命。

她睜眼,掃了四周一圈,見楚沉不在,這寢殿也同夢中的喜房大不相同,這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抬袖擦了擦額間的細汗,心中滿是慶幸。

還好。

還好隻是做夢。

不過死對頭如今這陰晴不定的性子,著實讓人吃不消,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又那般喜怒不形於色,唇邊帶笑,未必是高興,麵無表情,也不一定是不悅。

秦真伸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這麼難相處,怎麼哄得好啊?”

但是如今小命都在人家手裡捏著,再難也得哄下去。

她起身下榻,喚侍女們進來伺候洗漱更衣,又覺著填飽了肚子才比較容易想出好主意,就在殿中用完了早膳,才出殿去找楚沉,準備說幾句軟話,再好好地哄一哄他。

結果秦真剛走出了殿門,就看見七八名侍衛迎麵走了過來。

帶頭的那個似乎是長伴楚沉左右的,名叫無星。

秦真心下惴惴不安,該不會是死對頭氣了一晚上,覺著留著她也沒什麼好處,所以一大早就派人來把她結果了吧?

她這樣想著,默默地往後撤,一隻腳越過門檻退到了殿中。

“郡主……”無星見狀,連忙帶著一眾侍衛在幾步開外站定了,而後齊齊抱拳行禮,異口同聲道:“屬下奉君上之命,來送郡主上路。”

這七八個侍衛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人,嗓音響亮中氣十足,話聲陣陣回蕩在秦真耳邊,差點直接送她上西天。

她深吸了一口氣,扶著門框站穩了,強自鎮定下來開口問道:“他讓你們怎麼送?”

眾侍衛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怎麼回話。

無星靈機一動,立馬回話道:“自然是郡主想怎麼走,屬下就怎麼送。”

秦真喃喃道:“你們還挺貼心。”

“郡主過獎了,這都是屬下該做的。”無星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當即又問道:“您是現在就走嗎?”

秦真沉%e5%90%9f了片刻,忍不住開口問道:“我能不走嗎?”

“這……”無星很是為難道:“君上交代下來的事 ,屬下隻能遵從,萬不敢違背。”

秦真也知道為難他們沒用,楚沉那脾氣,換誰、誰敢違背?

她緩緩蹲下,直接坐在了門檻上,額頭靠著門框,很是悵然道:“那我得再等一會兒。”

殿內一眾小侍女見她如此,紛紛走了出來,低聲問道:“郡主,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坐門檻上了?”

“是不是累著了?奴婢去找大夫來給您瞧瞧!”

“門檻上臟,您快起來。”藍煙說著,伸手就要扶她起來。

秦真想著自己都要上路了,也不用太要臉麵,隨即抱著門框不肯起來,很是傷情道:“我馬上就要上天了,就想在地上多坐會兒怎麼了?”

小侍女們聽到這話,都有點懵。

藍顏茫然地問道:“什麼上天?要坐地上的?”

秦真不想說話。

她在很認真地想,怎麼個走法能舒服些。

還有她這些如花似玉的小侍女們要怎麼才能保全?父王和阿弟還在進京的路上,日後不曉得會被多少人為難?

秦真越想越覺得就這麼死太草率了點,忍不住喃喃道:“楚平瀾啊楚平瀾,你也忒狠了些,都不問我有什麼遺言,連頓像樣點的斷頭飯也不給,就讓我上路!”

侍女們都聽不太清楚她在說什麼,還以為郡主癔症了,一個個都很是擔憂地看著她,低聲說著去找大夫之類的話。

幾步的無星耳力極佳,聽清秦真說了什麼之後,心情頓時變得很是微妙。

他快步上前,低聲解釋道:“此上路,非彼上路,郡主怕是誤會了君上的意思。”

秦真猛地抬頭望著他,“你說什麼?”①思①兔①網①

無星悻悻然道:“君上是讓屬下來送郡主上路去京城,不是上那個……天。”

秦真聞言,當即就扶門站了起來,如釋重負一般笑道:“早說啊。”

無星默默低下了頭,心道:我說的挺早的啊,一來就說了!

秦真撫了撫心口,緩了片刻,當即道:“那不用等了,咱們即刻就啟程。”

一眾侍衛和侍女們齊齊無言:“……”

四周安靜了片刻。

藍煙忍不住開口提醒道:“郡主,行李都還沒收拾呢。”

秦真低聲道:“要什麼行禮?上路要緊。”

藍煙:“……”

無星在一旁,忍不住道:“倒也不必如此著急,屬下等個時辰,也無妨的。”

“那哪成啊。”秦真生怕遲則生變,轉身同侍女們說:“把金銀細軟收一收帶走即可,其他的都不要帶了,路上再買。”

“是。”一眾侍女們連忙應聲,入內收拾行李去了。

秦真非但不用死,還不用再和死對頭抬頭不見低頭見,緊繃的心弦忽然鬆快了不少。

她迎著晨光走下台階,張開手掌感受輕拂而過的風。

不用每天和死對頭朝夕相對,擔心性命不保,真好。

但是……

他忽然來這麼一出,又是什麼意思?

秦真心思微動,回頭問無星:“君上怎麼忽然讓你們送我去京城?可曾說過什麼話,他不去了嗎?”

“君上隻吩咐屬下護送郡主去京城,不曾說過彆的什麼。”無星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至於君上是如何打算,屬下無權過問。”

秦真“嗯”了一聲,站在淡金色的陽光裡勾唇一笑,霎時眼攢桃花,明%e5%aa%9a豔麗不可方物。

無星和一眾侍衛都不敢直視於她,紛紛低頭看著地麵。

而秦真卻在想,從林州到京城的路上,哪一處最適合金蟬脫殼。

第22章 誘餌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

小侍女們收拾好了細軟,背著包袱走了出來,柔聲道:“郡主,可以啟程了。”

“嗯,那走吧。”秦真轉身,抬手示意無星等人出發。

眾人齊聲應“是”,跟著她一道穿花而過。

一輛四馬並駕的雕花馬車早早就候在了不遠處,車夫見秦真到了,立馬迎上前來恭聲施禮,“見過郡主。”

秦真溫聲道:“不必多禮。”

她說著話,不由得掃了四周一圈,心中很是奇怪。

楚沉居然沒來,說讓她走,就連個麵都不露,這行事作風也忒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