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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隨他一同回京?”

容舒笑“嗯”了聲,如實說道:“是我要他推遲一日,等我一起回京的。”

果真如此。

穆霓旌望著容舒明亮璀璨的眸子,道:“落煙說在揚州時,太子三番幾次救了你,有一回差點兒命都沒了。那時我就猜到了,遲遲早早你要再度動心。”

容舒慣來是這樣的性子,旁人對她的好,她心裡一筆一筆地記著。落煙說太子為了她連命都不要時,穆霓旌便知兄長不能再蹉跎了。

再瞻前顧後下去,昭昭的心又要被顧長晉叼了去。

卻還是晚了一步。

穆霓旌也不覺意外。

旁的人興許不知,但她與兄長都是知曉的,太子這會本應當在遼東的,為了昭昭才千裡迢迢地趕來大同。

就這一點,兄長不如顧長晉多矣。

是以,也沒甚遺憾的了。

便是兄長沒晚上一步,也搶不過太子。

“我本也以為,我不會再動心了。”

容舒捏起一塊荷花酥放入嘴裡,想起了她在鬆思院醒來的那一夜,那時當真是想好了要與顧長晉一彆兩寬的。

那時一顆心猶如死水無瀾,根本生不起任何情意。

誰曾想,有朝一日竟也會死灰複燃,而心中燒著的那把火,甚至比從前還要猛烈。

“霓旌。”

“我覺得我比從前還要喜歡他。”

穆霓旌望著容舒那雙燦若星辰般的眸子,拍拍手上的糕點碎末,笑道:“按你的心去做罷。”

三年前,這姑娘曾經抱著一盞摘星燈,說她喜歡上了一人。那會她眸子就是如現在一般,沉著萬千星河的。

如今,她又成了那個抱著摘星燈笑得眉眼彎彎的姑娘了。

穆霓旌替容舒覺得開心的同時,又難得地起了些感慨。

瞧,一個真心愛你的人,總是能叫你一輩子都活在你最好的年華裡的。

便哪日你已經白發蒼蒼了,依舊能笑得像個豆蔻少女。

她與容舒是一樣的性子,喜歡上了便會熱烈地將自己的心剖開,明明白白地告訴那人她對他的喜歡。

隻她的運氣差了些,崔寺連那一步都不願走。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等?

穆霓旌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茶湯,對容舒道:“本想過幾日再尋個機會同你說的,你明個一早便要走,正好今日就同你說了。我與崔寺已經解除了婚約,你莫急,是我要解除的,我穆霓旌決定不要他了。”

容舒一時怔楞。

去歲二人在上京分彆時,霓旌還道等她來了大同便帶她去見崔寺,說要讓她瞧瞧丹朱縣主挑中的男人長何模樣的。

霓旌喜歡崔寺喜歡了許多年,也一直在等他,本還以為今歲便能聽見他二人完婚的好消息。

容舒也不問他們因何解除婚約,隻問:“你心裡可覺痛快?”

穆霓旌先是一怔,旋即大咧咧地笑了:“痛快極了。”

她放下茶盞,站起身,道:“走罷,我們上街去買些你明兒在路上吃的糕點果子。我知道沈姨定會給你備好路上要吃的零嘴,但你既然來了我的地頭,本縣主怎可讓你空手離開?”

穆霓旌身上常年窮得叮當響,容舒這次來自是沒忘了將金樓與綢緞莊去歲的分紅給她帶來,眼下她覺得自個兒儼然就一暴發戶,說起話來自也豪氣萬分。

容舒才不給她省銀子呢,買了足足兩大盒的羊%e4%b9%b3酥酪、奶蒸糕還有兩大油紙袋的肉脯。

第二日出發時,她特地分了一紙袋給常吉與橫平,又將剩下一袋兒遞給顧長晉。

浮玉山的歲官兒最喜歡吃肉脯了。

幼時他在浮玉山也沒甚好的零嘴,吃得最多的便是肉脯,鹿肉脯、野豬脯、雉肉脯,不僅他喜歡,阿追也喜歡。

“雖不是浮玉山那個熟悉的味兒,但也是出自大同府鼎鼎有名的一家肉脯鋪。”容舒搖著團扇,笑眯眯道:“可不便宜了,這是縣主掏的銀子。”

顧長晉往她嘴裡喂了一塊羊肉脯,道:“等以後我們回去浮玉山,我親自給你獵一頭野豬,做給你吃。”

容舒笑著應:“一言為定。”

她說著用團扇挑開了一邊的車簾,連綿了數日的落雪終於停歇,外頭晴空萬裡,陽光熠熠,是個好日。

千裡之外的上京,今兒也是個好日。

貴忠顧不得滿身風塵,帶著顧長晉給他的信,快步入了宮。

到乾清宮時,汪德海一把攔住他,將聲音壓得極低,道:“貴掌印,您行行好,給咱家吐個實話,今兒帶來的消息是好是壞?您可知上趟您差人往乾清宮遞來消息後,皇後娘娘與皇爺在裡頭大吵了一頓,整個坤寧宮更是直接閉宮了半月!”

戚皇後何曾與嘉佑帝這般鬨過,汪德海記得清楚極了,那日皇後不僅在乾清宮裡狠摔了一頓東西,出來時還滿麵淚痕的。

皇爺雖沒與戚皇後吵,但麵色也不好看,夜裡還咳出了幾口血,直把汪德海嚇掉了半條命。

他委實是怕了貴忠送消息。

這才一改從前不聞不問的作風,提前攔下人,好打聽一番。

“您今兒帶來的若是個壞消息,那咱家先去太醫院將孫院使請來,免得一會皇爺又要咳血。”

貴忠麵露難色,那信裡的內容,他也不清楚究竟寫了甚。

不過……

太子將這信交與他時,神色從容淡定,還叫他放心,說皇上看了這信,不會生怒。

貴忠斟酌片刻,道:“應當不會是壞消息。”

汪德海這才鬆了口氣,緩緩拍了拍%e8%83%b8口,又聽見貴忠道:“還有一事,容……沈姑娘,並未出意外,太子殿下已經尋到人並親自護送她去大同了。”

汪德海手微微一頓,道:“此話當真?”

半月前,帝後那場爭吵他在殿外雖聽不真切,但依據他捕捉到的寥寥幾個詞兒,猜到了是與曾經的承安侯嫡長女有關。

坤寧宮閉宮後,汪德海悄悄派人去打聽,方知曉是那位小娘子在路過龍陰山的時候遇見雪崩,人隨著馬車掉落到山崖裡,徹底沒了。

汪德海隱隱覺著這姑娘死得蹊蹺,隻他不明白為何皇後娘娘為對這姑娘的死如此傷心。

也不應說他不明白,隻不過是在宮裡沉浮了多年,汪德海知曉哪些事可以打聽,哪些事不能打聽,這才不敢讓自己去深想。

而自打坤寧宮閉宮後,皇爺雖如同往常一般,吃藥、批奏折、就寢,仿佛一點兒也沒受影響。

但汪德海知曉,皇爺心裡實則一點兒也不痛快,夜裡的咳嗽也變得越來越厲害。

皇爺對戚皇後的態度,汪德海看得分明。

皇後娘娘是因著那姑娘與皇爺鬨翻的,想來知曉她安然無恙的消息,也就不會再同皇爺鬨了罷?

思及此,汪德海忙對貴忠道:“您快進去同皇爺稟告,我差個人到坤寧宮外頭侯著。”

戚皇後雖閉宮了半月,但這後宮裡的動靜還是了如指掌的。

那廂貴忠才進了乾清宮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桂嬤嬤便帶了消息回來。

桂嬤嬤給戚皇後斟茶,苦口婆心地道:“娘娘,您還要同皇上慪氣到何時?你便是再悲痛,也不能這樣同皇上鬥氣呀!”

戚皇後恍若未聞,隻抓著桂嬤嬤的手問:“嬤嬤可打聽到貴忠是因著何事去乾清宮的?”

桂嬤嬤道:“娘娘又不是不知乾清宮是皇上的地頭,這宮裡誰敢打聽裡頭的事?”

彆看嘉佑帝脾氣溫和、爾雅溫文的,治下的手段卻極嚴厲。

戚皇後抿唇,“嬤嬤派人到外頭守著,看看汪德海可有派人過來?”

桂嬤嬤卻遲疑:“娘娘與其在這等著,還不若去趟乾清宮,同皇上服個軟,皇上難不成還能同您置氣不成?”

“這不是服不服軟的問題。”戚皇後揉了揉眉心,道:“嬤嬤按本宮說的去做罷,若汪德海派人來了,想來貴忠此番帶來的不是壞消息。”

桂嬤嬤隻好出去。

坤寧宮閉宮半月,不知多少人在等著皇上廢後,她可得盯緊了。

此時的乾清宮裡,嘉佑帝看完那封密信後,已經沉默了好半晌了。

貴忠大氣不敢喘,默默地等著嘉佑帝發話。③思③兔③網③

“朕吩咐你辦的事,就此作罷。即日起,你便回來宮裡伺候。”

果真如太子說的,皇上看完信後,的確並未發怒,簡直是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了。

貴忠躬身應“是”。

嘉佑帝又道:“讓汪德海去坤寧宮請皇後過來。”

貴忠領命而去。

他一走,嘉佑帝忍不住握拳抵唇,又咳嗽起來。

他咳得麵色潮紅,氣喘籲籲,整個內殿都充斥著他悶沉的咳嗽聲。

好半晌,他終於放下手,從厚厚的奏折裡抽出被壓在底部的畫像。

畫裡的姑娘明眸善睞、眉目如畫,笑起來時像春花般嬌豔,又似秋月般嫻靜。

那日戚甄便是帶著這畫像過來乾清宮,問他那場雪崩是不是他派人做的。

“這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你還誇過她,說她在揚州的義舉有外祖愛國憂民的風骨。”戚皇後拿過他的手,將那孩子的畫像放在他手裡,聲聲泣淚:“你看看她,蕭衍,你看看她!她生得多好啊,又像你又像我!你怎麼忍心?她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你怎麼下得了手!”

戚皇後泣不成聲。

花瓶、香爐被她砸了一地。

嘉佑帝始終沉默著,默認了那姑娘的死訊。

貴忠傳來的消息是那孩子剛從馬車裡救出,還未及查探她的傷勢,她就被人搶走了。他不知搶走她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是以他寧願讓戚甄和太子都以為她死了。

他本就是這般打算的,不是嗎?

太子明知那是他的堂妹,卻依舊不曾放棄過娶她的心思。

大胤未來的國君怎可有與族妹亂倫的醜聞?

戚甄沒說錯,他的確心狠,在太子與那孩子之間,他選擇了太子。

可現在事情又有了變數。

嘉佑帝望著手裡的信函,實在是想不明白,太子怎敢寫下這信?

他就不怕一回到上京就被砍頭嗎?

感覺到喉頭湧上一陣癢意,嘉佑帝掀開茶盅,緩緩抿了一口茶湯。

戚甄快來了,不能叫她聽見他在咳嗽。

茶湯滾燙,幾口下去,喉管被燙得發麻,徐徐壓下纏綿在%e8%83%b8肺的那股癢意。

不多時,外頭傳來汪德海尖細的聲音。

“皇上,皇後娘娘到了。”

汪德海不敢進殿,給嘉佑帝通稟完,便躬身讓戚皇後進去了。

嘉佑帝放下畫像,與戚皇後對視片刻,溫聲道:“過來陪朕說說話。”

半月不見,嘉佑帝又瘦了許多,麵色愈發灰敗。

明明氣著他、恨著他的,可瞧見他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戚皇後心中又是一陣酸澀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