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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觀主心慈,定舍不得趕走小道長。”

寶山見她這模樣就知曉這生得跟仙子一般好看的姑娘沒將他的話當真呢。

可師尊當真會趕人走!

畢竟他們青衡教被人視作妖教,所有的弟子都死光了,香火凋零,遲遲早早都會斷了傳承。

到得那時,師尊說不定就會將他趕走了!

寶山自是不好說他們青衡教就是二十多年前人人喊打的妖教,隻含糊道:“青岩觀清貧,香火又不支,說不得哪日就沒了。”

容舒沒將寶山的話當真,在她看來,那位仙風道骨的清邈道人瞧著便是有道行的,不管如何,都能將青岩觀的香火傳承下去。

直到兩日後,她走出大殿,望著隻有一塊菜地,兩間茅舍的道觀,方知曉小道長說的不是假話。

這道觀的清貧程度,委實是容舒平生所見之最。

容舒沒帶錢袋,下意識便想摸下頭上的釵環,好讓小道長去換些銀子。

手摸到空空如也的鬢發,方回過神來,她身上連耳璫都被人取了下來,哪還有什麼值錢的首飾?

那些飾物不必想都知曉是被何人取走,又用在了何處。

思及此,不由得又想起那救了她又要她徹底消失在這世間的人。

常吉定會尋她,見著那具女屍了,可會錯認?

若他果真錯認了,顧長晉和阿娘……會瘋的。

容舒摸了下纏在頭上的布帛。

她要快些養好傷,好出去尋常吉他們。

這般一想,她的心反而安定下來。

容舒在青岩觀一住便住了五日,這五日當真如清邈道人說的那般,完全沒人尋過來。甭說人了,連雀鳥的翅羽都見不著一片。

她初時還有些納罕,直到今日走出道觀,在那片層層疊疊仿佛看不到儘頭的雪林了迷了路,方知曉是為何。

這片密林等閒沒人走得進來,便是走得進來,也未必能走出去,更彆說尋到這道觀了。

寶山尋了過來,親自帶她走出那片詭異的密林。

“師尊在青岩觀四周布下了陣法,沈姑娘莫要亂走,一個不慎便會迷失在裡頭出不來的。當初師尊便是靠著這些陣法,方從重重包圍裡脫身的。這些陣法,連錦衣衛都破不了。”

小道長絮絮叮囑,容舒越聽心越沉。

能叫錦衣衛圍剿的道宗隻有那一派。

抬眸望了眼前方的林海雪原,容舒下意識攥緊了手。

她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可清邈道人若是不放她走,她大抵一輩子都出不去龍陰山。

回到道觀,已經兩日不曾露過麵的清邈道人忽然從外歸來,手裡抓著四五隻奄奄一息的雪兔。

也不問二人去了哪兒,將雪兔丟給寶山,他拍了拍手,吩咐道:“今兒烤著吃。”

寶山駕輕就熟地撿起那幾隻兔子,往一邊廚房去了。

容舒定定望著清邈道人。

注意到她的目光,清邈道人抬了抬兩道長長的白眉,笑問:“小姑娘這是叫外頭的迷蹤陣嚇著了?”

容舒搖了搖頭,“道長說救我乃是有私心,敢問道長,可是想用我引來一人?”

清邈道長再度抬了抬眉,這姑娘比他想的還要聰慧剔透。

“是,所以老道早就與你說了,你不必謝我。便是沒有我,你也不會死。你這條命——”

說到這,清邈道人忽地停了下來,耳尖動了兩下,往道觀那扇破破爛爛的木門望去。

“那人已經到了。”

容舒怔然,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這話是何意。

外頭那道木門已經被人從外推開,極輕的“吱嘎”一聲響。

容舒循聲望去,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熱,淚水迅速模糊了視線。

“顧長晉……”

第一百一十章

啟元太子一直是大胤的“不可說”, 不僅僅是他,還有他曾經信奉的青衡教,也成了大胤的“不可說”。

世人皆知啟元太子輕信妖道, 妄圖逆天改命。

隻無人知曉, 他想要如何逆天, 又如何改命。

對此,民間曾傳出了諸多傳言,有說他想要救建德帝, 追求長生不老之術的。也有說那妖道乃前朝餘孽,處心積慮給啟元太子下蠱,試圖將一整個大胤的江山與所有蕭家的後人陪葬。

張媽媽聽見這些傳聞,搖了搖頭道:“紅顏禍水, 啟元太子不過是聽信了那妖道的一句‘覆水可收’。”

這近乎呢喃般的話, 年幼的容舒聽不懂,亦不曾放在心上過。

便是後來長大了,再回想起幼時聽說過的關於啟元太子的傳聞,她也是不信的。

這世間怎可能會有覆水可收之事?

然而此時此刻, 當她望著立在風雪裡的那人, 腦中似乎有一條線將啟元太子、青衡教、前世的顧長晉以及這一世死而複生的她串在一起。

怎會沒有可能呢?

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覆水可收”。

她活了過來,有著前世的記憶, 而他能夢見前世。

至此,她還有甚不明白的?

所以,他做了什麼?

前世的顧長晉究竟是做了什麼, 方讓她重生到他們二人成親的那一日?

又付出了什麼, 來換她的這一世?

容舒如墮冰窖, 四肢百骸仿佛灌入了這漫天的風雪, 叫她遍體生寒。

她的麵色委實是差, 滿頭青絲隻用一根細木枝草草綰起一個發髻,額發被風吹開時,還能瞧見上頭剛結了痂的傷口。

“容昭昭。”

顧長晉喘著氣,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不帶任何遲疑地快步走向她。

容舒藏在袖擺裡的手輕攥緊,也抬腳朝他走去。

然就在這時,一把豁開了三條裂痕的蒲扇輕輕擋在容舒麵前,阻住她的去路。

容舒一怔,想到方才清邈道人的話,眸子裡登時多了絲戒備。

她喚了聲:“道長?”

顧長晉的視線始終在她身上,自是瞧出她眉眼間的不安。

他側眸望向清邈道人,對上老道士那矍鑠的目光,不知為何,心臟竟重重一跳,隻覺眼前的老道士似曾相識。

饒是心中疑竇驟生,他麵上依舊不顯,隻溫聲道:“孤乃大胤太子蕭長晉,在此謝過道長救下沈姑娘。”

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裡有著感激。

便見他拱手做了個長揖,直起身時從袖筒裡取出四條細長的布帛,繼續道:“也多謝道長為孤指路。”

青岩觀外頭那片密林若不是清邈道人在樹上綁上布帛給他引路,他不可能會這麼快就尋到這裡來。

清邈道人用的就是容舒的手帕。

帕子上繡著兩隻臥在雪堆裡打滾的幼貓,帶著她一貫來喜歡的稚趣與隨意。

便是撕成四份,顧長晉依舊能一眼認出。

也正是通過這四條布帛,他方能走出密林。

“老道救這姑娘不過是為了引你來此,你無需謝我。”清邈道人轉了下扇柄,將扇麵對著顧長晉,“這蒲扇你可曾在上麵見過第四道裂痕?”

他這話問得奇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蒲扇上分明隻有三道裂痕,如何能見到第四道裂痕?

顧長晉如實道:“不曾見過。”

“你一定見過!”兩道白眉狠狠一皺,清邈道人烏黑如墨的眸子裡閃現出一絲瘋狂,“她的命是你改的,她本是短壽之相,活不過明年。是你續了她的命,重新回到了她命數的轉折點。這世間能助你回溯時光改命的人隻有老道!你定然見過這上麵的第四道裂痕!”

清邈道人斬釘截鐵的一番話說得顧長晉神色一凜,電光火石間,心中隱隱生出了一個猜測。

顧長晉與容舒對視一眼,二人皆在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恍然。

眼見著清邈道人的神色愈發激動,顧長晉身形一動,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容舒身旁,試圖將她帶離清邈道人。

容舒隻覺眼前一花,身後忽然一股吸力,下一瞬,清邈道人枯瘦的五指已經牢牢扣在她脖頸。

“你放開她!”顧長晉沉著冷靜的麵龐終於泛起一絲難以抑製的殺意,道:“你要的人是我,那便用我換她!”

這般折膠墮指的大冷天,顧長晉出了一身冷汗,汗水從額間滑落,沿著下頜往下滴。

“不可以!”容舒艱難地側過頭,對清邈道人道:“他什麼都不知道,隻有我記得前世的事,這蒲扇上的第四道裂痕我見過!”

清邈道人聽罷,似是想明白了什麼,望著顧長晉道:“你還未記起前世的事?你用的竟是第二道陣法,竟有人會選擇那術法。”

一陣驚詫過後,又感歎:“難怪你與她身上不帶任何血煞之氣……”

也正因著他們二人身上不帶半點血煞之氣,當初他在揚州遇到這小女娃時,他才會看走了眼。

仿佛陷入魔怔一般,老道士自顧自地說話,仿佛在推演著她為何能死而複生。

容舒趁他分神之際,一把拔下頭上的細木枝,狠狠紮向清邈道人的手。

清邈道人卻絲毫不將她這偷襲看在眼裡,輕一揮手,那細木枝便被震成了齏粉,從容舒指縫裡飄走。

清邈道人望著小姑娘微微瞪大的眼,蒲扇用力一揮。

一股冰冷的風迎麵襲來,容舒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忽地身上一麻,整個人已經動彈不得。

“小女娃莫要扯謊,老道蒲扇上的第四道裂痕唯有作為陣眼的那人方能見到。”清邈道人從鼻子裡哼了聲,望向顧長晉道:“你是啟動陣法的人,也是陣法裡的陣眼。隻你選的若是第二種方法,那麼此時陣法尚未完成,也就是說——”

他用蒲扇指了指被他扣在掌下的容舒,道:“她的命,依舊危在旦夕。想要她平安,你便要想起一切。你才是啟動陣法逆天改命的人,她本不該擁有前世的記憶。”

顧長晉沉默地望著清邈道人。

這是他頭一回見這道士,也是頭一回遇到能堪破容舒乃複生之人的人。

他隱有一種奇異的直覺——這道士說的話應當是真的。

思忖間,便見容舒衝他艱難地搖了下頭,麵色急切。

“你放心,老道隻是要繼續助你完成那術法,你乖乖按照老道說的去做,老道便不會傷害這姑娘。”清邈道人道。

顧長晉問:“我要如何做?”

“這要問你自己,如何方能想起一切。”

“受傷,每回我受傷都能夢到一些前世的片段。”顧長晉道:“受的傷越重,夢到的事便越多。”

“原來如此。”清邈道人了悟:“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要你死一次,再活一次。”

他沉%e5%90%9f片刻,從腰間摸出一個玉瓶,拋到顧長晉腳下,道:“吃下這藥,再用短匕往你%e8%83%b8膛刺一刀。”

“不可以!”

“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容舒看向朗聲應好的那人,眼淚奪眶而出:“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