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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了?”

蕭懷安想起那些不好聽的話,不想說,隻微微蹙起眉,道:“都是些不好的話。”

顧長晉一聽便猜到了會是什麼話。

左右不過是拿她的生辰說事, 還有的便是他們二人和離之事。

人人都以為他們二人和離是因著他厭了她。

他因著這事還曾經動用私權, 將幾個亂嚼舌根的貴女“請”去都察院問話,叫那幾個家族丟儘了臉麵。

如今他入主東宮,曾經按下的謠言再次甚囂塵上。

這世間總有人帶著惡意揣測旁人,顧長晉甚至能預見一旦容家和沈家的事被傳了出來, 又不知有多少臟水往她身上潑。

要麼說她命格克親, 因著她不祥,這才使得沈家、容家皆遭了大難。要麼說她得罪了太子, 惹得太子報複,這才給沈家、容家招來禍害。

隻這些事他早就有了應對之策。

“太子哥哥既然與她和離了,為何今日還要來尋她?”蕭懷安道:“若是被旁的人瞧見了, 會有閒言碎語的。”

顧長晉好整以暇地望著蕭懷安。

小少年成日寡言少語的, 這會倒是不覺得話累口了, 一說一大串, 還話裡藏話地試探他。

顧長晉往後一靠, 微闔下眼,道:“我會娶她,會叫這上京嚼過她舌根的人將從前說過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撿回去,也會讓這世間再無人敢輕賤她。”

他會當著所有容家人的麵求娶她,讓那些輕慢她的人知曉,他們從前對她所做的種種究竟有多錯。

便是他們用容家的一切換下平安,他也要他們在往後的日子裡日日焦灼不安,不得安寧。

她四歲便被逼著離開上京,在揚州府孤獨地住了九年,她這些所謂的至親不聞不問,在她回來上京後,也從不曾善待過她。

但凡他們從前對她好一些,讓她對這個家、對她的姓氏有過一丁點眷戀與不舍,以太子妃甚至未來皇後娘家的身份,容家便是跌至穀底也會有起複的一天。

殺人者誅心。

他們很快便會在一無所有的時候知曉他們失去了什麼。

男人說出來的每一個字皆是擲地有聲,蕭懷安望著他,心口微微一震。

在他的印象裡,這位憑空冒出來的兄長一直都是一副運籌帷幄、從容不迫的模樣,鮮少會在他臉上看到情緒的起伏。

方才他眼眸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殺氣,蕭懷安捕捉到了。

他心思比同齡人要敏[gǎn],也十分聰慧,此時自也知曉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甚至隱隱約約感覺得到,他對容家姐姐的關心會令這個兄長待他更好些。

蕭懷安於是道:“宮裡也有一片梅林,想來容家姐姐也會喜歡。”

又道:“屆時我讓潮安給她雕小冰獸,掛滿一整個梅林。”

鳴鹿院的梅林是天生天養的老梅林,與宮裡那片經過人工栽減的梅林到底是不一樣。

顧長晉很清楚,那姑娘喜歡鳴鹿山的梅林,卻不會喜歡宮裡的梅林。是以,他才會道他日後做的事她會生氣。

蕭懷安住的地方在東六宮,時辰已晚,這會宮裡早已落了匙。顧長晉安排他在東宮歇了一晚,第二日天不亮便送到上書房學經史。

午時一下學,汪德海便請他到養心殿。

“昨兒世子殿下一夜未歸,皇上心裡擔憂著呢。”

他們昨日出宮有金吾衛跟著,還有顧長晉在,嘉佑帝倒不是真的擔心,不過是要知曉他們因何事去了城郊的鳴鹿山。

這些事蕭懷安自然不能隱瞞,遂一五一十地說了昨日的事。

“容家姐姐禮數十分周到,待侄兒亦很好。”蕭懷安從懷裡掏出一個臥兔兒,認真道:“怕侄兒耳朵凍著了,昨兒還特地給了侄兒一個臥兔兒。”

嘉佑帝瞥了瞥蕭懷安手裡的臥兔兒,微微有些意外。

蕭懷安心防重,打小便隻親近那些真心待他好的人,鮮少見他會這般為一個隻見過一麵的人說話。

容家的大姑娘,承安侯容珣的嫡長女,也就是太子先前在坤寧宮請求賜婚的姑娘。

當年嘉佑帝在太原府起事,容家是最早投靠他的軍戶。

容老太爺與容珺皆是有勇有謀之人,嘉佑帝自是記得他們,但對於現在的承安侯容珣,卻是印象不深。

而容珣的嫡長女,若非太子那日提起,嘉佑帝更是連半點印象都無。

最近此女在揚州府的義舉正傳得沸沸揚揚的。

知曉她是曾經的揚州首富沈淮的外孫女,嘉佑帝對她在揚州做的事倒是不覺驚訝了,沈家的家風一直不錯。

當初底下人偷偷瞞著他想要拿沈家殺雞儆猴立威,嘉佑帝得知此事時,沈淮已經將泰半家財通過容老太爺的手送到嘉佑帝手裡。

看出嘉佑帝對沈淮的賞識,容老太爺更是當機立斷與沈家結了親。

沈家為國為民散家財,引得旁的豪富之家跟著紛紛效仿。

這才叫當時國庫空空的大胤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嘉佑帝笑道:“得了旁人的招待,自是要好生回謝,改日朕讓皇後宣那容家姑娘入宮,你親自去道個謝。”

那日太子請求賜婚,嘉佑帝既然允了,自是不會反悔。

宣她入宮,也好讓皇後歇了要讓太子娶戚家女的心。

“退下罷,昨兒玩了半日,今兒莫要貪玩。”嘉佑帝慈愛地望著蕭懷安,“日後你要助你兄長好生守護大胤,現下就要學好本領。”

蕭懷安脆聲應下:“皇伯父放心,懷安同穆將軍學了騎射,日後懷安便去邊關守護大胤的百姓,驅逐外敵。”

嘉佑帝帶著病容的臉笑了笑。

汪德海端了一碗藥入內,蕭懷安知曉嘉佑帝用了藥後便要小憩,忙告聲退下。

他一走,嘉佑帝接過那藥一飲而儘。隻這藥才飲下沒多久,他便咳了兩聲,明黃的帕子染上了幾絲殷紅的血。

汪德海一張臉登時皺得跟菊花似的,“奴才一會便去請孫院使給陛下施針?”

嘉佑帝這是娘胎裡帶來的病,隨著年歲增長,沉屙痼疾便愈發嚴重,便是孫院使也沒甚好法子,吃藥施針也不過是叫他多活幾日罷了。

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人總是有一死的,嘉佑帝對生死早就看透。

他一直舍不下的便是蕭家的這份祖業與大胤的百姓。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將長晉那孩子送到了他跟前。那孩子能力卓絕,比他更適合當皇帝,將大胤交到他手裡,嘉佑帝知曉自己便是這會死了,也能安心闔目了。

望了眼汪德海憂心忡忡的臉,他歎了聲,道:“你想去請便去請罷,此事莫要傳出去,尤其是莫要讓皇後知曉了。”

汪德海知道嘉佑帝說的是他咳血這事,滿口應下,親自去請了孫院使。

孫白龍提著藥箱趕來,兢兢業業地給嘉佑帝施針。一個時辰後,待得嘉佑帝安然睡下,方疲憊地走出養心殿。

殊料人才剛回到太醫院,一口茶都還未抿呢,坤寧宮那頭又來人了。

一問方知是將將回到坤寧宮的戚皇後請他過去解毒。

孫白龍以為中毒之人是戚皇後,哪兒敢耽擱?

於是又趕忙提起藥箱往坤寧宮去。

此時的坤寧宮,宮婢們正忙得不可開交。

桂嬤嬤與朱嬤嬤親自收拾了一間偏殿,指揮著幾名內侍將昏迷中的聞溪抬到裡頭。

孫白龍趕來後方知中毒之人不是皇後,霎時間鬆了一口氣。

隻他雖不知躺在榻上的姑娘是何人,但見戚皇後神色凝重,便知這姑娘對皇後娘娘來說十分重要。

也不耽擱,拿出瓷脈枕,便給聞溪把起脈來,越把越驚奇,兩條雪白的眉毛高高揚起。

“這姑娘中的是西域失傳已久的奇毒烏葵子,這毒十分難纏,想要徹底拔出毒素至少要花個一年半載,還得耗費不少天材地寶。”

戚皇後見孫白龍對這毒似乎不陌生,肩膀一鬆,道:“孫院使隻管救她,需要的藥材本宮自會備好。”◢思◢兔◢在◢線◢閱◢讀◢

孫白龍一聽,越發確定戚皇後看重這姑娘了,忙鄭重應下。

戚皇後望著榻上那奄奄一息的姑娘,忽然屏退了左右,隻留下孫白龍。

“還有一事要勞煩孫院使。”戚皇後麵色平靜地望著孫白龍,道:“請孫院使順道驗一驗這孩子的血與皇上還有本宮的血能否相融。”

這話的意思……

孫白龍眼皮子重重一跳。

他在這宮裡堪稱是耳聽四方的人精,許多秘辛都知曉,眼下自然也聽懂了戚皇後話裡的深意。

難怪皇後娘娘對這姑娘如此看重。

“下官遵命。”孫白龍恭敬道:“就是皇上那頭……”

“本宮親自去與皇上說。”戚皇後說到此,微微一頓,又道:“你放心,這事皇上不會怪罪於你。”

說罷,她便回去正殿換了套常服,往養心殿去。

嘉佑帝這頭剛聽汪德海稟告完,便又聽人來報,道皇後來了。

似是猜到了戚皇後的來意,他目色一深,道:“快請。”

待得戚皇後入內,又屏退左右,連汪德海都不留,道:“都出去罷。”

戚甄手裡緊緊攥著一串玉佛珠手釧。

嘉佑帝認得出,那是她娘留給她的手釧,每回她心神不寧時,便要將這手釧戴在手裡。

嘉佑帝親自給她斟了一盞茶,溫聲道:“皇後坐下說罷。”

戚甄卻並未落座,深吸一口氣便要跪下行禮。

忽然一雙手緊緊攙住她的手臂。

“皇後不必如此。”嘉佑帝神色溫和,“是當年被換走的那孩子找到了?”

戚皇後呼吸一緊,她實則早就猜到了,嘉佑帝已經洞穿了一切——

蕭長晉不是真正的二皇子,而是啟元太子之子,而那真正被換走的孩子,該是位公主。

“長晉是啟元太子之子,這事朕早已知曉,想來皇後也猜到了。朕不提,便是不會追究皇後的過錯。”嘉佑帝道:“朕與皇後的孩子可是你今兒帶回宮的姑娘?汪德海說,皇後將孫院使請去了坤寧宮,可是那孩子病了?”

“不是病了。”戚皇後眼眶微紅,“是被蕭馥下了毒。蕭馥將她養在身邊,常年累月地給她下毒,若是再不解毒,便會有性命之危,大抵活不過半年。”

嘉佑帝蹙眉,“孫院使如何說?”

“孫院使道這毒來自西域,十分難纏,要解毒還得費不少功夫。”

“孫院使說話慣來是十成的把握說成八成,他既然這般說了,那定然是有解毒的法子。”嘉佑帝拍了拍戚皇後的手,安慰道:“皇後難不成還不知孫院使的為人?”

孫白龍的為人帝後二人的確是了解的。

戚皇後緩緩一笑,忖了忖,便道:“臣妾想讓孫院使給陛下與那孩子驗驗血。”

若那孩子當真是他們的孩子,依照蕭家的秘術,血液定然能與他們的相融。

嘉佑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