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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的壯漢。

“這是衙門的關師傅,對各類機關暗器皆有涉獵。你同他說說,你想要開的是何物?”

這位關師傅曾是揚州有名的梁上君子,號稱揚州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哪裡知道一次失手後,便鋃鐺下獄了。還是路拾義看中他的手藝活,這才將他從牢裡撈出來,給衙門辦事。

容舒將手裡的畫紙遞給關師傅,道:“這木盒沒有鎖眼,仿佛就是一塊雕著瑞獸圖的木頭,但我搖過這木頭,裡頭有聲響,應當是藏著東西。”

畫紙裡的木雕盒栩栩如生,每一麵都畫得極細致。關師傅拿起那信紙,眯眼瞧了半個時辰。

“這木盒看起來倒是有些像我師傅說的‘四掌盒’。”關師傅放下畫紙,揉了揉眼睛,道:“隻要在木盒的特定位置拍上四掌,裡頭的機關鏈便會自行組合,現出鎖眼。隻是姑娘要找對位置拍掌卻非易事,運氣好能瞎貓撞著死耗子,運氣不好您拍到手痛都無用。”

關師傅說著便摸出一根銅鑰匙,道:“這鑰匙是我師門的開鎖密器,我欠老路一個人情,這鑰匙便贈與姑娘。姑娘是貴人,運氣比尋常百姓好,若真叫你拍出鎖眼,您用這鑰匙便能開鎖。姑娘若是尋不著鎖眼也無妨,過兩日來衙門尋我,我正好能會會這傳說中的‘四掌盒’。隻姑娘記著,若是不想這盒子裡的東西被毀,切莫硬開。”

容舒接過那鑰匙,鄭重道謝,同路拾義去了趟守備都司便回了沈園。

這會已經是下晌,不少仆婦婆子都在後罩房歇晌,整個漪瀾築靜悄悄的。

落煙坐在榻上,耳朵一直留意著外頭的動靜。不多時,便聽見一陣輕快地腳步聲漸漸逼近。

落煙原想立馬下榻,隻是一想到容舒昨夜的叮囑,忖了忖,又躺回去榻上。直到聽到容舒的聲音了,方趿拉著鞋子去開門。

“姑娘拿到藥了?”

“拿到了。”

容舒將手裡的食盒放在桌上,見落煙慣來紅潤的臉慘白慘白的,“噗嗤”笑了聲,道:“落煙姐這鬨肚子裝得還挺像。”

小姑娘笑起來可真好看呢,難怪將軍和縣主都喜歡。

落煙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同府裡的大娘阿婆格外熱心,老想著給我相看人家,我裝病倒是裝出些道行來,就連今晨張媽媽帶來的郎中都給我糊弄過去了。”

“張媽媽特地給你尋了郎中?”容舒蹙起眉。

沈家待下人素來大方,過月娘節與重陽節時,也出現過底下的仆從貪吃螃蟹鬨肚子的事,府裡就有現成的藥,何必特地請郎中來瞧?

容舒也不知是不是自個兒對張媽媽起疑心,這才凡事都要多想。

“昨日的木盒,我已經問到開鎖的法子。”

落煙一聽,忙掀開床上的軟褥,將那木盒取出,一臉挫敗道:“白日裡我一直在搗鼓著開鎖,卻連塊木屑都揪不下來。”

“衙門的關師傅說這木盒叫‘四掌盒’,找對位置拍上四掌便能找到鎖眼。”

容舒說著就往那木盒“啪”“啪”拍了四掌,卻無事發生。

又試著往旁的位置拍,還是無事發生,如此嘗試了十數次,小姑娘的手掌都拍紅了,依舊是無事發生。

她把木盒遞給落煙,讓落煙試。

落煙力氣大,“砰砰”拍了不下數十次,這木盒就跟塊不開竅的石頭似的,半點變化都無。

容舒也不急,見落煙都要拍出火氣來,便將這木盒放在一側,道:“無妨,大不了我過兩日去趟衙門,再者,說不定夜裡張媽媽就能告訴我如何開。”

落煙瞪了瞪眼,“姑娘今夜就想動手了?”

“嗯,宜早不宜遲。”容舒老神在在道:“免得一耽擱,藥效就沒了。”

“那我同昨夜一樣,到您屋子外守著,出了意外,還能從窗子裡進去助你。”

容舒垂眸思忖了片刻,道了聲“不”。

“落煙姐你繼續裝病,我給你帶了吃食回來,你這兩日都莫要吃府裡送來的東西。”

落煙有些不解,但還是認真點了下頭。

容舒帶回來的食盒裡還有一盅秋梨湯和幾塊兒黃橋燒餅。

張媽媽愛吃天水橋那家黃橋燒餅,幼時容舒出去外頭玩耍,回來總愛給她帶上一份。

夜裡用晚膳時,容舒將秋梨湯同炕得熱乎乎的燒餅放在張媽媽麵前,道:“這是我特地給媽媽帶回來的,你快坐下同我一塊兒吃。”

她與張媽媽打小就親,也不是頭一回讓張媽媽坐下來陪她用膳了。

張媽媽幾番推辭,實在拗不過她,這才坐下,將滿滿一盅秋梨湯儘數吃完。

飯畢,容舒隻道要早些歇息,留了張媽媽守夜,便讓仆婦們魚貫退了出去。

張媽媽跟往常一樣,挨著拔步床,同容舒一遞一接地敘著話。半個時辰後,張媽媽的話說得越來越慢,看人的目光迷離渙散。

容舒知曉是藥效起來了,忙將她扶起,柔聲道:“媽媽難受麼?”

張媽媽靠著床柱,吃吃笑了聲,看著她慈愛道:“不難受,媽媽不難受,姑娘乖乖吃奶。”

容舒一怔,萬想不到張媽媽的幻覺竟是幼時的她。

一時鼻尖泛酸。

她咬了咬牙,又問道:“媽媽,你來沈園做%e4%b9%b3娘之前,可曾伺候過旁的主子?如今,誰是你的主子?”

“伺候的主子?”張媽媽抬起眼,神色恍惚道:“我的主子是姑娘,一直是姑娘。姑娘你啊,就是我帶過來的。”

容舒看了看她,循循誘道:“媽媽想想三省堂,想想那個書房。媽媽同昭昭說,那日媽媽為何要進舅舅的書房?”

張媽媽卻不吱聲了,隻吃吃地笑,反反複複都是那句:“姑娘乖,姑娘要聽話。”

容舒隻好輕輕握住她的手,軟下聲音一字一句道:“媽媽好好想想,舅舅是為了何事去福建?他去福建又要見何人?”

“舅老爺,舅老爺……舅老爺是為了姑娘啊。”

“哪個姑娘?”

“哪個姑娘?”張媽媽低低複述了一句,旋即笑道:“自然是姑娘你。”

……

角落的更漏一點一點下沉。

也不知是不是那藥下得太多,張媽媽嘴裡的話混亂極了,容舒問了大半個時辰都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問下去,張媽媽隻怕要睡過去。

容舒麵色微凝,從寢被裡摸出個木盒,對張媽媽道:“媽媽可知這木盒如何開?”

張媽媽目光鈍鈍地盯著那木盒,好半晌才答道:“星位,敲星位。”

方才張媽媽語無倫次的,容舒原是不抱任何指望的了,此時聽她這麼一說,忙低頭盯著那木盒。

星位?

是棋盤的星位?

容舒曲起手指,對應著棋盤的星位,用指節在雕著瑞獸吐珠的那一麵輕輕敲了四下。

“篤篤”聲一停,她屏住了呼吸。

不多時,隻聽四道“哢嚓”聲漸次響起。

緊接著,一個綠豆大小的鎖眼赫然出現在正中心。

容舒瞳孔一縮,忙掏出關師傅給的鑰匙,插入鎖眼。

隻聽“哢”一聲,盒子上端的木頭一分為二,往兩邊緩緩拉開,露出了裡頭一張對半折疊的黃紙。

她的心神全都在那黃紙上,絲毫不知,在她取出那張黃紙的瞬間,靠坐在床柱上的張媽媽慢慢抬起眼,眼中分明一片清明,哪還有先前的恍惚渙散。

一陣幽香從木盒裡飄出,香氣鑽入鼻尖的刹那,容舒隻來得及看清紙上的字——

嘉佑二年,四月初六。

夜霧在一望無際的海麵蒸騰,星月藏在厚厚的雲層裡,落不下半點兒光亮。

十數艘官船靜靜航行在海裡,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撞打著船身。

寅時三刻,行在末尾的官船船艙裡,躺在木榻上的男人驀地睜開眼,豁然坐起,大手按住%e8%83%b8膛,劇烈地重重地喘熄著。

常吉與橫平歇在另一側的床榻,聽見他這頭的動靜,忙跟著坐起身,道了聲:“主子?可是傷口又疼了?”

冷汗從額角滲出,濡濕了顧長晉鬢角的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狠狠閉眼,再睜眼時,心頭那陣心悸依舊不曾散去。

他冷聲吩咐道:“去跟艄公說,我們回去揚州!”

第六十四章

漪瀾築。

一豆燈火搖曳。

紙張從指尖滑落, 容舒動作遲緩地摸向左手的銀手鐲,拇指顫唞著,正要按下裡頭的小扣。

張媽媽輕輕歎一聲, 按住容舒的手, 將她腕間手鐲緩緩退下, 柔聲道:“姑娘彆費勁兒了,這些對我無用。”

容舒眼睫微顫,“為何無用?”

真是個傻姑娘。

張媽媽憐愛地看著她。

洋金花與春風散合用是老太醫的獨門藥方, 她怎會不知?

當初她還曾親自調了這藥,喂給郡主吃,讓她在幻覺裡見啟元太子最後一麵。

她自小便跟著安嬤嬤學毒用毒,那本毒經她倒背如流, 這藥她如何能不懂?

“姑娘打小便藏不住情緒, 一緊張便要捏東西,一扯謊耳廓便要發紅。你從祖屋回來後便開始提防我了,是也不是?方才你讓我吃那秋梨湯,便是為了套我話。” 張媽媽扶住容舒搖搖欲墜的身體, 溫聲道:“你是媽媽一手帶大的, 媽媽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容舒周身那陣酥|麻感愈發強烈,全身像是失了力一般, 軟成一團。

“媽媽為何要,害我?”

“媽媽不是要害你。媽媽是為了你好,隻有什麼都不知道, 你才能活得久一些。聽話, 姑娘乖一些, 才不會難受。”

張媽媽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倒在榻上, 起身走向茶桌, 從腰間取出個蜜丸,碾碎在茶水裡,接著便捏著容舒的下頜,一口一口喂入她嘴裡。

容舒被逼咽下,隻覺入口的茶水味道熟悉極了,帶著淡淡的麝香與苦杏仁的甜味。

恍惚間想起她剛到四時苑時曾病了很長一段時日,分明不是甚大病,卻鎮日裡渾渾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時吃進嘴裡的藥便是這樣獨特的味兒。

如今想來,她那時的“病”分明是因著這藥。

隻張媽媽為何要讓她在那時候病倒?

張媽媽喂完茶水,拿帕子輕輕擦了擦容舒的唇角,道:“莫怕,這藥隻會讓姑娘嗜睡。”

容舒紅了眼眶,指尖微微抽搐。

“媽媽要讓我,睡多久?”

張媽媽並不應她這問題,隻垂眸看著她,慈愛道:“你剛出生那會孱弱得跟隻貓兒似的,卻乖得很,不哭不鬨,不管去了哪兒都隻認我。隻你越長大便越不聽話了,姑娘若是什麼都不知曉多好。你舅舅的事是催命符,你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險。睡吧,姑娘,媽媽給你哼小曲兒,你安心地睡。”

張媽媽說著,顧自哼起一首小曲兒。

這首容舒自小便聽著的曾經令她安心的小曲兒如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