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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到他手裡,潘學諒方才能有一線生機。

“大人放心,咱家與柳公公定會將潘學諒平安送到揚州。”

七信說著便要離去,然走了沒兩步,他忽又回頭,望著顧長晉認真道:

“那鐘雪雁,是自願自儘的。柳公公派人尋到她時,她本就有了輕生的念頭,我們隻是讓她的死變得更有價值。至於許鸝兒,柳公公從不曾讓咱家殺她,是咱家擅做主張,怕許鸝兒壞事這才動的手。”

他衝顧長晉行了個禮,道:“那日傷到了容姑娘,是七信之錯,日後定會同容姑娘負荊請罪。”

顧長晉並未接話,七信也不介意,一甩拂塵便出了屋。

禦馬監值房。

柳元聽罷七信的話,不甚在意地笑笑:“顧大人將潘學諒放到我手裡,便已是信任。至少此趟的揚州之行,他知曉我會與他一條心,這便足夠了。”

說話間,外頭一陣響動。

一個內侍小碎步進屋,對柳元道:“柳公公,大掌印那頭派人來了。”

柳元挑眉,斂眸沉思須臾,忽地笑了:“咱家這便去。”

司禮監。

裴順年靠著把太師椅,身後一名小太監正輕柔地給他按著太陽%e7%a9%b4,聽底下人說柳元來了,便挑了挑眼皮,衝那小太監揮手。

“都下去罷。”

小太監應聲退下,行至司禮監院子時,衝迎麵行來的柳元睇了個眼神。

柳元麵上始終噙著淡淡的微笑,一進值房,便“撲通”一聲跪下,對裴順年恭敬喊了聲:“老祖宗。”

裴順年垂著眼看他。

這小子是楊旭最受寵的乾兒子,楊旭愛聽曲,當初去了趟揚州,便帶回個會唱曲的小子,藏在私宅裡好幾年。

裴順年不愛聽曲,便沒怎麼關注楊旭這乾兒子。隻知這小子先是去了禦用監,後來又去了禦馬監。

楊旭將柳元送去禦馬監是作何用他心知肚明。

他慣來放任幾個乾兒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到底是年歲大了,最怕的,便是那等子吃裡扒外的叛徒,兒子間彼此監督、互相掣肘最是讓他安心。

卻不想,這麼個長相妖嬈、雌雄難辨的伶人會有那等手段。

不僅同貴忠勾搭在一起,還能讓都察院那位總憲親自來司禮監保他的命。

裴順年無法容忍旁人的背叛,貴忠是皇爺抬來打他的臉的,不能動貴忠他忍了,殊料連柳元他也不能動。

做了這麼多年的大掌印,他從不曾這般憋屈過。

裴順年在柳元那張糜麗的臉定了片刻,緩緩捏緊了手上的玉扳指。

“可知咱家因何尋你來?”

“奴才不知,還望老祖宗給奴才提點迷津。”柳元笑%e5%90%9f%e5%90%9f道,眉心一點朱砂痣泛著妖異的豔光。

裴順年慣來不喜長相太過妖豔的人,撇開目光掩下眸底的厭惡,道:“皇爺派你去揚州,除了做監軍,可還有旁的任務?”

揚州乃大胤最富庶的府城之一,當初楊旭在揚州做監軍時斂了不少黃白之物,那些錢財自是泰半都孝敬給他了。

人老了,膽子變得也小。

嘉佑帝派柳元去揚州做監軍,他首先想的便是皇上是不是要同他算舊賬了?

柳元依舊是那張笑臉:“老祖宗放心,皇爺擔心揚州那頭的海寇之患,這才派奴才去的。”

裴順年分不清柳元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心中卻愈發忌憚,正斟酌著該如何敲打一番,忽又聽前頭那妖人道:“老祖宗可知乾爹去歲曾讓奴才給誰唱小曲兒聽?”

裴順年眯了眯眼,“誰?”

“戚家那位左都督。”

裴順年聞言再忍不住心口的怒火了,“啪”一聲拍響旁邊的幾案。

蠢貨!

竟敢偷偷同戚衡暗度陳倉,這是打量著他年老眼花好糊弄了!

難怪倒台得這般快,那蠢貨定是以為皇爺身子不好了,這才偷偷向戚家投誠,指望著二皇子登基後能坐穩他底下這大掌印的位置。

到底是不了解皇爺。

皇爺對戚皇後與戚家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明,裴順年到現在都弄不懂皇爺究竟是想留戚家還是不想留。

如今皇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不除戚家,除非二皇子能繼位,否則大皇子一繼位,以戚家的兵力,當初藩王圍京奪帝位的場景定然要重現。

屆時整個大胤又要陷入內亂。

正是因著皇爺遲遲不對戚家動手,楊旭這才以為皇爺是屬意二皇子,迫不及待地便與戚家投誠了。

真個是鼠目寸光。

裴順年一陣後怕,皇爺不會懷疑他也同戚家勾結了罷?

老太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多時便出了一身白毛汗。

柳元笑道:“老祖宗放心,貴督公早就同皇爺說了,那楊賊所做所為皆瞞著您,您也被蒙在鼓裡。”

裴順年目光複雜地看向柳元,枯葉般的一張臉竟多了幾縷頹然。

此時此刻,若他再猜不出貴忠是皇爺的人,那他這二十多年的大掌印算是白做了。

貴忠若是皇爺的人,那眼前這妖人究竟是孟宗的人還是皇爺的人?

罷了罷了,他這大掌印馬上便要卸任,這妖人是誰的人與他又有何乾係?

裴順年意興闌珊道:“出去罷,好生替皇爺把差事辦好。”

“喏。”

柳元應聲退下,出了司禮監值房,恰巧瞥見穆融大步流星地朝午門行去,想來是要出宮回護國公府。

隻這會都快申時一刻了,人容姑娘早就練完了箭。

柳元唇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

老尚書喜歡顧大人,孟總憲也看重顧大人,他自個兒對這位大人也挺欣賞。

今兒他若不插容舒的事,指不定這穆將軍已經成功撬動一半的牆角了。

轉了轉手上的扳指,他招過一邊兒的小太監,笑眯眯道:“明兒繼續讓安世子請穆將軍入宮教他箭術。”

顧長晉自是不知柳元已經把穆融明兒的行程都給安排好了。

下了值,才剛上馬車便聽常吉道:“主子,穆將軍的事,已經查到了。”

“說。”

常吉覷著他,儘量用嚴肅的語氣道:“穆將軍在大同府沒有小妾,沒有通房外室,在花樓裡也沒聽說有甚相好。屬下瞧著,穆將軍應當還是個雛,應當是個潔身自好的。”

顧長晉擰眉看他。

常吉縮了縮脖子,繼續道:“屬下還有一事要同主子說,聽說少夫人也準備去揚州,這是護國將軍府的人說的,想來不是假消息。”

她要去揚州?

顧長晉目光一頓,下意識便捏了下手裡的茶盞。

默了半晌,他輕聲問:“她準備何時去?”

第四十四章

常吉撓了撓臉, “這……屬下還真不知,少夫人大抵得挑個天好的日子才出發,興許就是天最好的那日?”

顧長晉沒接話。

常吉試探著問:“主子要不要改一改出發的行程?少夫人出發前定要去渡口定船, 屆時便能知曉她何時出發了?”

顧長晉沉默了須臾, 旋即搖頭道:“不必改, 按原計劃行事。”

翌日傍晚,金烏西沉的時分,一列商隊從城門離開。

半個時辰後, 柳元與潘學諒藏身在商隊離開上京的消息送到了梧桐巷。⊥思⊥兔⊥在⊥線⊥閱⊥讀⊥

徐馥叫來了顧長晉。

“往年一入秋,沿海一帶的海寇最是肆虐。你這趟去揚州,任務有二:一是趁著海寇進犯,殺了揚州守備都司總督梁霄。二是將梁霄的死嫁禍給廖繞。”

梁霄乃嘉佑帝手下一員大將, 曾是金吾衛統領, 如今是揚州都指揮僉事兼守備都司總督,專門負責揚州及鄰進幾郡的海防。

“梁將軍與廖總督這些年一直致力於守住大胤海防,姑母這是要將他二人一網打儘?”顧長晉蹙眉,“如此一來, 江浙一帶的海防會徹底潰敗。”

徐馥笑道:“梁霄是個愚忠的, 倒是一直在儘職儘責地擊退海寇,但廖繞卻是斷斷稱不上英雄的。你以為這些年江南一帶的海寇因何屢禁不絕?”

顧長晉緩緩抬眼, 道:“姑母的意思,廖繞一直在養寇?”

徐馥頷首道:“隻要海寇一日不絕,他這江浙總督的位置便無人能撼動。江浙一帶乃大胤最富裕的魚米之鄉, 海禁之後, 不乏有大胤海商鋌而走險與海盜勾結, 廖繞這些年一邊拿著朝廷掃寇的軍餉, 一邊給這些海賊開便門, 再收受海商的‘孝敬費’,家底怕是能抵大胤一年半載的稅銀。”

顧長晉眸色一深,不讚同道:“既如此,廖繞倒是死有餘辜。隻那梁將軍,若是個忠君護國的,姑母因何要取他的命?”

“忠君?”徐馥冷笑,“他忠的是哪個君?你可知當初他本是金吾衛統領,誓死要效忠你父親的。若非他開了城門,蕭衍又豈能那般順利的進入上京,兵不刃血地奪得帝位?”

徐馥望著顧長晉的眼,一字一句道:“那些背叛過你父親的人,都得死。硯兒,明白了嗎?你曾經起過的誓言,一日都不可忘!”

顧長晉對上徐馥的目光,半晌,鄭重頷首道:“姑母放心,我定會為父親報仇。”

三日後。

一輛灰撲撲的馬車從梧桐巷往渡口行去。

常吉摸著下頜的胡茬,問道:“主子瞧我這模樣同潘貢士像麼?”

常吉是個講究人,往日便是趕個馬車,也要將自己拾掇得乾乾淨淨。為了喬裝成潘學諒,他已經三日不曾洗頭刮胡了,連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的。

顧長晉瞥他一眼,認真道:“臉彆帶笑,肅穆些。”

常吉連忙斂了笑。

從上京去平津渡口要穿過西郊的一片石子山,順利的話,約莫一個時辰便能穿過石子山,抵達渡口。

常吉搓著臉,練了一路肅穆的神情。

車牖開著,不時有風灌進來。馬車快要出石子山的時候,常吉忽地放下手,與顧長晉對視一眼。

外頭的風裡帶了一絲硝石的味道。

二人齊齊麵色一變。

“橫平,有炸藥!”

隨著常吉的話落,三道身影迅速竄離馬車。

隻聽 “轟隆” 一聲巨響,石子山被炸出一角,巨大的山石從山上滾落,將馬車砸得支離破碎。

這樣大的動靜,正在渡口侯船的人自也聽到了。

落煙耳朵一動,蹙眉望向石子山的方向。

容舒見她神色凝重,忙道:“落煙姐,這是什麼聲音?”

落煙忖度了下,如實道:“聽著像是有人引爆了炸藥,那炸藥應當不多,但小心為上,我們最好能早些上船。”

容舒這趟出門隻帶了張媽媽與落煙,聞言便對張媽媽道:“媽媽,去問問關老丈,何時能啟程?”

張媽媽忙應下,不多時便從渡口回來,道:“艄公說再等半個時辰便能出發,眼下沈家那十餘艘貨船還堵在那,貨船不走,咱們的客船出不去。”

容舒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