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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因由。顧大人若是不想說,咱家自是不勉強,咱家今日請大人來,實則是有一事相求。”

顧長晉挑眉:“柳公公但說無妨。”

“這趟的揚州之行,咱家希望同大人一道前去。”柳元慢聲道:“若無意外,聖上會點咱家去揚州任監軍,配合大人調查廖總督一案。”

昨日在養心殿,嘉佑帝的確說了會派人協同他調查廖繞的案子。

至於為何要調查廖繞,自然是因著那封用“回形陣”藏字的書信。

顧長晉將那信呈給嘉佑帝時,這位高深莫測的帝皇盯著那信看了許久,旋即淡淡道:“查,去揚州查到底。”

在覲見嘉佑帝之前,顧長晉曾去了趟大理寺獄見潘學諒,問他可識得廖總督。

潘學諒一頭霧水道:“廖大人乃擊寇英雄,江浙百姓誰人不知?”

顧長晉一看他這模樣便知曉了,潘學諒隻聽聞過廖繞其人,不曾見過他。

潘學諒不認識廖繞,那廖繞又如何識得潘學諒?還不辭辛苦地給老尚書去信,助潘學諒杏榜留名?

再者,廖繞寄來這樣一封信,尋常人大抵會閱過既焚。老尚書曆經三朝風雨而屹立不倒,心智過人,便是要幫廖繞,又怎會留下這麼封信?

這是覺得不會東窗事發,還是有旁的謀算。

顧長晉有一個強烈的直覺,老尚書是在指引他去揚州。

揚州。

潘學諒來自揚州,柳元也來自揚州。

顧長晉掀眸望著柳元,半晌,他道:“柳公公是皇上定下的人,本官豈會置喙?”

誠然,嘉佑帝將這樁案子全權交與他去查,他尋個借口要嘉佑帝換個人選,大抵也是使得的。

但顧長晉不會如此做。

柳元緩緩一笑,手執起杯盞,輕輕碰了下顧長晉的茶盞,道:“多謝大人成全。此番前去揚州,咱家會帶上勇士營的人,定會拚儘全力護好大人與潘貢士。”

話音落,他朝外做了個手勢,沒一會兒外堂便傳來“咚咚”的敲鑼聲。

“今兒請大人看一出儺戲。”

百戲樓的廂房皆在二樓,成環繞形,把門板往左右一拉,便能直接從廂房看戲。

如此自然是比擠在大堂看戲要舒服,唯一一點不好,便是把門板拉開之時,能瞧到對麵廂房的人。

比如現在,顧長晉甫一抬眼,便瞧見了端坐在對麵廂房的三人。

穆家兄妹還有她。

第四十三章

百戲樓的儺戲是上京獨一份, 穆霓旌愛看儺戲,尤其愛看主角是將軍的儺戲。

容舒再過幾日便要出發去揚州,等她再回來時, 穆霓旌大抵已經回了大同, 索性這兩日陪她在上京好好玩玩。

方才那鑼鼓一響, 便有仆從上前來將門板拉開。

容舒那會正側著頭聽穆霓旌說話,直到穆融遞來一個儺麵具,這才偏頭衝穆融笑了笑, 道:“多謝穆大哥。”

她是極嬌豔的長相,因著身上那股清正溫婉的氣質使然,再是嬌豔的五官也不會顯得%e5%aa%9a俗,反而有一種濯而不妖的清麗。

穆融望著她的眼, 淡淡笑道:“同我無需如此客氣。”

他一貫是個八麵玲瓏的人, 用穆霓旌的話說,她這兄長在性子耿直的穆家人裡,簡直就是個另類。

隻要他想,便你是他的仇敵, 他也能令你如沐春風。

此時容舒便能感受到那股“春風”。

她溫婉一笑, 正欲回話,眼角卻瞥見一道視線, 下意識便望了過去。

對上顧長晉漆黑深沉的眸子時,不由得微微一愣。

有些詫異顧長晉竟會來百戲樓看戲。

恰這時,底下的戲人陸陸續續登台, 一陣“砰砰鏘鏘”的銅鑼聲驟然響起。

穆融早就注意到對麵廂房裡的人了, 借著這陣鑼鼓聲, 微微側身, 擋住了顧長晉的視線, 溫聲笑道:“容舒,霓旌,該看戲了。”

容舒“嗯”了聲,方才穆融側身前,她原是想同顧長晉點個頭,權當做是見禮了。隻此時被穆融擋住了視線,也就沒了那必要。

於是與穆霓旌一同看向戲台,津津有味地看起戲來。

穆融微側眸,衝對麵那身著緋色官服的男子頷首一笑。

顧長晉同他對視一瞬,旋即淡淡頷首,目光掃過他身後的一截藕荷色袖擺,緩緩往戲台去。

柳元在門板拉開之時,便已離開了廂房,如今這廂房裡就隻剩他一人,形單影隻的,好似廂房外的熱鬨怎麼都蔓延不到他的屋子去。

顧長晉本不打算留下來看儺戲。

他是個無甚喜好的人,旁人愛看的戲,愛聽的曲兒,他是半點也不喜歡。

從前唯一的喜好便是同阿兄、父親一起在山裡打獵。

山間的風,叢林的影還有躲在灌木裡的兔子幼鹿,總能讓他覺得安心。

隻這個喜好與那些過往一樣,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而此時此刻,他會坐在這裡看那半點興趣都無的儺戲,他很明白是為了什麼。

一場儺戲演了整整一個時辰,穆霓旌看得心滿意足,拉著容舒的手,邊往外走邊道:

“你今兒便彆回去鳴鹿院了,你先前不是要我給你一些防身用的暗器嗎?正好兄長明日在家,我讓他教你用,兄長最是知曉如何使這些旁門左道。你若是想,還能讓他教你射箭,他最是知曉如何猝不及防地給旁人一計暗箭。”

穆融唇角一抽。

這話說得……怎麼那麼像是在埋汰人。

容舒的確是想要一些防身用的暗器,聽罷穆霓旌的話,便道:“就不勞煩穆大哥了,讓落煙、青園教我也成。”

“怎麼?怕我教得不好?”穆融接過話茬,眉眼疏朗,帶著點兒打趣。

“自然不是。”容舒笑道:“穆大哥這趟回京大抵有不少事要忙,我怎好意思麻煩您?”

“無妨,正好這兩日我清閒得很。”穆融老神在在道:“總歸我也要教霓旌,教你也不過是順道。”

穆霓旌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她才不需要他教。

三人說著便上了穆家的馬車,容舒一直到馬車離開長安街,都不曾發現跟在她身後那道寂寥的身影。

顧長晉望著穆家漸行漸遠的馬車,麵色很淡。

穆融喜歡她。

一個男子心悅一個女子時,總是能很敏銳地察覺到旁的人對她的心思。

顧長晉與容舒和離時,多少猜到她會離開上京。

卻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嫁與旁人。

冠旁人的姓,喊旁人郎君,為旁人生兒育女,與旁人琴瑟和鳴地過一輩子。

這樣的事,他從不曾想過,好似隻要不想了,這樣的事便不會發生。

可看到她的好的人又怎可能隻有他?

還有……她想要學射箭麼?

顧長晉忽地就走了神。

他自小目力驚人,在射箭一藝上慣來是有天賦的,六歲時便能拉開一把三力步弓,出弓之箭十矢九中。

那時父親還笑著打趣他,說我們歲官兒出師了,再過兩年便能打些雪狐皮留著日後給媳婦兒做聘禮。

他緩緩住了腳。

長安街人來人往,護國將軍府的馬車早就沒了蹤影。不多時,顧家的馬車緩緩在百戲樓停下,顧長晉彎腰上車,剛坐定,便對常吉道:“去查查穆融。”

常吉麵色一凜:“查什麼?此人可是有問題?”

顧長晉微微一頓,淡聲道:“查查他在大同府可有小妾、通房、外室,可有在與旁的女子議親,還有,平日裡可會出入花街柳巷,在那些風月場所可有相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常吉傻眼了:“這穆將軍莫不是玩弄了哪位姑娘的感情了?主子這是——”

他說到這也不知說甚好了。

這穆將軍有無小妾,嫖不嫖妓子,與他們有有何乾係?

顧長晉沒應,隻道:“查好了便回來告訴我。”

第二日是個好天。

容舒在穆霓旌的院子歇了一晚,用完早膳便去了穆家的演武場。

穆霓旌剛耍完一套鞭法,見她來,便道:“兄長一早被請進了宮裡,也不知曉是為著何事。”

容舒見穆霓旌一臉可惜,好笑道:“既是入宮,那忙的自然是正事。再者,殺雞焉用牛刀,讓穆大哥教我屬實是大材小用了,那些個暗器,讓青園教我便成。”

在容舒的認知裡,但凡官員入宮,忙的都是些事關社稷的大事。

從前顧長晉入宮,次次都是因為百姓們的事。

隻她這回倒是猜錯了,穆融是被柳元騙進宮的。

百戲樓是柳元的地方,昨兒他沒留在百戲樓,並不代表他不知曉那裡發生了何事。

七信殺許鸝兒那次,不過輕輕劃破了他夫人手腕的一點皮,那顧大人便麵沉如水地說七信傷了他夫人。

話裡話外都是凜然殺意。

那會柳元就知曉了,與外頭的傳聞不一樣,顧長晉把他那夫人看得極重。

雖昨兒百戲樓的人說顧長晉在見到容舒時,麵色毫無波瀾,但柳元知曉,這男人麵上越是雲淡風輕,心裡大抵越是不痛快。

他們都是同一類人。

越是在乎的東西,越是深藏在心底。

今兒把穆融騙進宮裡,也隻當是彌補上回七信傷了容舒的事。

穆融在皇宮教懷安世子射箭的事,顧長晉一直到下晌才知曉,這事還是禦用監那位七信公公特地來說的。

顧長晉盯著七信看了半晌,道:“勞七公公回去同柳公公道一句,容姑娘的事,無需旁人乾涉。”

七信聽出了顧長晉話裡的提防,一時覺著柳公公當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忙把腰往下壓了壓,道:“咱家定會將顧大人的話帶回去給柳公公。”

顧長晉淡淡“嗯”了聲。

七信來這實則是為了正事來的,見他麵色稍緩,便道:“柳公公說明個他便會同潘學諒啟程去揚州,還望顧大人此行多保重。”

潘學諒是舞弊案的關鍵人物,按慣例是不能離開大理寺獄的,隻潘學諒想去揚州。

“若是可以,草民想同大人一同去。”潘學諒一雙眼灼灼望著顧長晉,“便是死,草民也要死個明明白白。”

顧長晉知曉帶上潘學諒去揚州很冒險,然當他對上潘學諒的目光,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

是以昨日在百戲樓,顧長晉便提出了,由柳元提前帶潘學諒秘密走陸路出京。

柳元是以海防監軍的名頭出發去揚州的,身後有半支禦馬監的勇士營跟著,潘學諒跟在柳元身邊,比跟在顧長晉身邊要安全。

柳元走陸路,他便走水路。

顧長晉在腦海裡反複忖度出京的一番安排,覺得沒甚紕漏了,方頷首道:“還望柳公公能將潘貢士平安送到揚州。”

七信掀眸看他。

那潘學諒是階下囚,可這位顧大人從不曾拿他當囚犯看待。難怪老尚書說將這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