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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這麼快就判斷出那是人血而非朱砂或是其他,是因為蘇妗一眼就看到了蕭氏手腕上包著的,還在滲血的白布。

她婆婆這是在用自己的血寫東西?!

蘇妗驚疑不定地跑上前,想說什麼,卻發現蕭氏已經整個人失去意識。

她頓時就顧不得多問了,忙上前幫林嬤嬤一起把蕭氏扶到裡屋的床上,然後才神色凝重地問道:“嬤嬤,這到底是回事?”

林嬤嬤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擦著眼淚說:“此事說來話長,勞煩夫人幫老奴照看王妃一會兒,老奴先去給王妃端藥。”

蘇妗一愣,這還端什麼藥,得趕緊叫大夫吧!

然而林嬤嬤卻表示王妃隻是失血過多,隻要喝了早已備好的補血之藥就會慢慢醒來。且她特地吩咐過,不許請大夫。

蘇妗見此,隻能先點頭,等林嬤嬤端來藥喂蕭氏喝下,方才重新問了一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嬤嬤看著床上容貌豔麗逼人,臉色卻蒼白得很,且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的蕭氏,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她回頭看著外間正喊著要見祖祖的福生,嘴角動了動,半晌到底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緩緩開了口:“王妃說,她不懂醫術,找不到能救王爺命的解藥,便隻能努力替他祈福了。這些神像,她每一個都精心供奉求拜著,希望他們能保佑王爺平安。至於這桌上的血經……王妃的家鄉曾有過一個傳說:隻要用自己的血跪著抄經七七四十九天,便能求得神佛顯靈……”

蘇妗從來沒有想過冷漠傲然如蕭氏,竟會做出這種聽起來就很荒唐很不靠譜的事情,更沒有想到總是對鎮北王一臉冷漠的她,竟能為他做到這樣的地步。她一時震驚極了,許久方才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既然這麼在意父王,母妃又為何總是對他冷眼相待?”

林嬤嬤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家主子一個人孤獨下去了,所以哪怕知道蕭氏事後會生氣,她還是眸子閃了閃,把其中的緣由說了出來。

整個事件說來並不複雜,總的概括起來就是:一個出身權貴,豔冠京華的大美人喜歡上了一個無權無勢的落魄皇子,本以為是遇到了真愛,誰想卻慘遭對方利用,無意中坑得自家太子表哥丟了太子之位,還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連累了自己全族都被貶為庶人。

大美人得知真相後悲憤至極,決定去找那個陰險卑鄙的落魄皇子同歸於儘,誰想那王八羔子貪心得很,江山美人都想要,竟主動設下了局要引她自投羅網。幸好大美人有個默默盯了她很多年的暗戀者,及時出手攔住她並搶先一步把她娶回了家,那王八羔子的陰謀才沒有得逞。

至於那王八羔子都已經成功坐上皇位了,為什麼還不敢跟那個暗戀者搶人,原因很簡單——那個眼疾手快的暗戀者,也就是她公公鎮北王,是個手握重兵的大佬。而那會兒大楚外敵強悍,那王八羔子,也就是當今聖上永興帝自己屁股下的皇位也還沒有坐穩,自然不敢跟他對上,便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可他是認了,深受其害的大美人,也就是她婆婆蕭氏,卻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沒有從那噩夢般的過往中走出來——不是因為忘不了那天殺的負心漢,而是無法麵對那些因她之過被貶為庶人甚至是死去的家人。

雖說他們的倒下更多的是因為政治原因,永興帝的上位也是大勢所趨,但作為這一切的導·火索,她又如何能放的開?

再加上事後曾有江湖神棍說她乃天煞孤星之命,會克死一切與她親近之人,所以她才會對鎮北王冷臉相待那麼多年,還有越瑢和福生,她也隻敢遠遠看著,偷偷給他們做些衣物玩具,卻不敢接近。

所以她猜得沒錯,福生那些玩具果然是她婆婆做的……還有越忠信上說的那個族妹要殺她的原因,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些舊事?

蘇妗聽得震驚,沒有注意看林嬤嬤的表情,自然沒有發現她說到最後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有點異樣。

想著自家冷漠古怪的婆婆竟有著這樣一段堪稱慘烈的過去,她心裡很是唏噓也充滿了同情。然而同情歸同情,看著蕭氏手上的傷和這滿屋子荒唐的神像,蘇妗卻不知為何並沒有生出太多的動容。

大約是因為這樣的行為看似驚心動魄,實則卻太過軟弱無力吧。

當然她不是蕭氏,沒有經曆過蕭氏經曆過的事情,並沒有資格說她什麼,所以蘇妗隻是歎道:“這麼多年來,真是為難母妃了。不過父王若是知道母妃對他也是一片癡心,一定會高興壞了!”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呢?誰對他一……一片癡心了?”卻是意識漸漸恢複清醒的蕭氏聽不下去了,睜開眼睛就虛弱又惱羞道,“我不過是感激他這麼多年的照顧,也不想我兒子這麼年輕就沒了爹,所以才想著求求老天爺彆那麼快把他收走罷了……你什麼都不懂,彆在那瞎猜!”

就他那又黑又糙又大塊,跟頭大黑熊似的長相,根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好嗎!更彆說他還多年如一日的傻,那見了她隻會咧嘴笑,連句話都說不明白的倒黴樣兒,她、她怎麼可能會喜歡?!

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還這麼激動的蘇妗:“……是、是嗎?那母妃臉紅什麼啊?”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懟回來的蕭氏:“……嗯?!”

猛然回神,發現自己人設崩了的蘇妗:“……!”

第32章

“兒媳、兒媳的意思是……”正當蘇妗飛快地轉著眼睛,試圖挽救自己的形象時,外間被丫鬟抱在懷裡的福生突然不耐煩地哭了起來——為啥不讓他找娘也不讓他找祖祖啊!煩人!

蘇妗一聽,忙低頭做溫柔賢惠狀,“這孩子,又鬨脾氣了,未免打擾到母妃休息,兒媳就先帶他回去了,等改明兒母妃身體好些了,兒媳再帶他來給您請安。另外世子這回回來,把大師兄也請來了,大師兄醫術高明,一定有法子能解了父王身上的毒的,還請母妃寬心。”

說完不等蕭氏反應,就護著自己掉了一半的麵具溜了溜了。

留下蕭氏紅著臉呆愣片刻後,用力瞪向了林嬤嬤:“誰讓你跟她亂說的?!”

雖然很是氣惱,但她近來總失眠,聲音因此有些沙啞,這話說的也一點兒氣勢都沒有。

林嬤嬤聽得心疼,眼淚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老奴……老奴實在是忍不住了。”

蕭氏看著自家這平常笑容和藹,可一遇到點事兒就會哭個不停的奶娘,心下又是無語又是無奈,好半晌才揉了一下額角說:“不過就是抄個血經而已,又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兒,且我都提前準備好補藥了……嬤嬤就彆再一天照三頓的哭了,這眼淚又不能當飯吃!”

“可老奴……老奴一看到您這樣心裡就難受!”林嬤嬤一邊抹眼淚一邊念叨,“您瞧瞧您這臉色,白的跟紙似的,您再瞧瞧您這身子,這才幾天啊就瘦了一大圈了!老爺夫人去之前,老奴答應過他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姑娘的。可如今……姑娘讓老奴到時候去了地底下,怎麼跟他們交代啊!”

想到已經過世的父母親,蕭氏整個人都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穩住心神,轉移了話題:“爹娘最是知道我的脾氣了,不會怪你的。說來你剛剛都跟那丫頭說什麼了?她那樣子怎麼瞧著古古怪怪的?”

她醒來的晚,隻聽見林嬤嬤和蘇妗最後幾句對話,沒聽見前麵的。→思→兔→網→

林嬤嬤哭聲停了停,看似難過實則有點兒心虛地垂下了眼睛:“老奴就說了從前那件舊事,還有王妃之所以冷著王爺和世子,其實都是為了他們好的事兒……夫人都看到屋裡這場景了,咱們總該給個解釋。”

隻不過在這個解釋的過程中,她稍稍地添油加醋了一下,讓整件事顯得更悲情,作為受害者的王妃也更可憐而已。

如此一來,以世子夫人那溫柔賢良,乖巧貼心的性子,必然會對王妃心生憐惜,到時候王妃就是態度再冷漠,說話再無情,世子夫人也不會放在心上了。她再求求她,讓她多帶小少爺來看王妃,王妃的日子就不會那麼孤寂,多年的心結也不會再越纏越緊了。

隻不過這事兒不好讓王妃知道,她性子高傲剛烈,是怎麼都不會允許彆人可憐同情她的。

“真的?”蕭氏知道林嬤嬤一直很想解開她的“心結”,幫助她和鎮北王父子倆把這麼多年的誤會解開,好好兒過日子。但有些事並不是她老人家想的那麼簡單,她冷著他們父子倆也不僅僅是怕自己會克到他們,這其中的原因太過複雜,她不想讓她擔心也知道她聽不懂,所以從來沒有具體跟她說過。眼下見林嬤嬤再三保證自己都是照實說的,蕭氏便也沒再問,隻是擰眉叮囑道,“今天就算了,以後不許再跟彆人提起這些事。”

林嬤嬤想著自己的計劃,也沒再哭,悶悶地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咚咚”兩聲古怪的輕響,蕭氏耳朵一動,尋了個借口將林嬤嬤打發出去,然後才對著那窗戶說了聲:“進來吧。”

話音落下,窗戶吱呀一聲開了,緊接著一道黑影便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

“我去!你這屋裡什麼味兒啊?這麼嗆!”那黑影一落地便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待看清外間那堆神像和血經,頓時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再一看床上臉色蒼白的蕭氏,他簡直驚呆了,“姐,你這是乾嘛呢?這什麼求神拜佛抄經書的,你從前不是最不信也最不屑了麼!”

“……日子太閒隨便找點事做不行嗎?你管我!”偷偷乾的蠢事被人發現了,蕭氏心裡很是惱羞,冷著臉瞪了來者一眼,不許他再多問,“你怎麼來了,是六娘婆家那邊有消息了?”

六娘就是那個刺傷了鎮北王的蕭氏族妹。

而眼前這個一身黑衣,長相陰柔,渾身上下都帶著點邪氣的男子,則是蕭氏唯一的弟弟,也是這一任的蕭家家主,蕭扶。

蕭扶今年三十出頭,二十多年前蕭家出事的時候,他才六歲。未免永興帝那不要臉的狗東西因為自己的緣故遷怒於弟弟,蕭氏想法子抹去了他明麵上的身份,讓他成了蕭家旁支一個族叔的兒子。蕭氏一族獲罪之後,那族叔便帶著蕭氏族人去了苦寒的西陲定居,這麼多年來從未再回過京城。

曾經顯赫一時的江臨蕭氏由此覆滅,再不複存在。

——當然,這都是明麵上大家看到的。事實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家到底是百年世家,縱然一朝落難,身為大家族的底蘊也還是在的。再加上蕭氏的父親過世前,又給自家這寶貝閨女留下了一隊藏在暗處的人手,這麼些年來,蕭氏也一直在利用那些人手暗中扶持蕭家,培養弟弟,如今的蕭家,早就已經成了西陲首富,再不是二十年前那落魄的模樣了。

不過怕永興帝那個狗東西會窮追不舍,族人們行事都十分低調。蕭氏也很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