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越來越像了。
吃過野果,段書錦便跟在蕭韞身後,離開了洞%e7%a9%b4,謀算起離開崖底的事。
站在懸崖底下,望著十丈多高的陡峭懸崖,段書錦頓時覺得驚心。
這麼高的懸崖,四周又沒有彆的路,難道他們要生生從崖底爬上去嗎?
他自然是不懷疑蕭韞有登上懸崖的本領,他是在擔心他拖蕭韞後腿。
蕭韞一眼看出段書錦心中的憂慮,卻並不去戳穿他,也不出聲安慰,隻是從崖岸上生生扯下一根結實的藤蔓,便身手矯健地爬上峭壁。
即使右手使不上多大的勁,僅有左手能用,蕭韞的身影依舊飛速,輕鬆得像是在平底漫遊。
將藤蔓套在結實的樹乾上,蕭韞這才猛地撐樹滑下來,三五步落在段書錦身側。
“你抓著藤蔓先走,我在後麵護著你。”
見蕭韞從始至終都沒有不耐煩,嫌棄他是個累贅,反而事事將他考慮在內,段書錦心中的不安頓時消散。
他重重點頭,不再推脫,轉身抓著藤蔓登崖。
段書錦早年生存艱辛,後來卻是在眾多人的嬌養下長大的,也算是金尊玉貴,十指不染春水。
因此爬陡峭的懸崖於他而言,算是一件難事。
他的手掌被藤蔓銳石磨得生疼,腳底時而打滑,若不是蕭韞在後麵托著他,他恐怕早就重新墜落崖底。
爬了近一刻鐘,出了一身汗,段書錦終於爬到了頭。他順著崖岸攀上去,坐好後準備拉蕭韞上來,卻在看見前麵有什麼後,臉上血色儘失。
“蕭……蕭韞。”段書錦怕得聲音都是在抖,身體更是控製不住地往後縮,坐到了山崖邊上。
聽出他聲音不對,蕭韞心中焦急,也顧不得受傷的右手了,雙手在石壁上撐了一下,借著一棵歪脖樹翻上了懸崖。
他身形一站穩,便抬眸去看讓段書錦害怕的東西。
隻見前方林中,他三日前被打來的鹿被啃得隻剩骨架和骨架上附著的一點血肉,可即使是這點蠅頭小利,還有三隻聞著味來的鬣狗圍著骨架打轉,埋頭去啃上麵零丁的鹿肉。
大概是隆冬雪積壓太多,食物不好尋,餓得狠的鬣狗聽到動靜看過來的眼珠都泛著綠光。
它們尖利的爪子在雪地裡刨了刨,往後一蹬,便借力凶惡地撲了過來。
“到旁邊躲好!”蕭韞神色冷凝下來,猛地伸手把段書錦推到旁邊,自己則迎頭衝上去。
一腳把不長眼想往段書錦那邊跑的鬣狗踢翻後,蕭韞不顧還隱隱泛痛的右手,雙手各抓一隻,飛速往前奔進林中,把鬣狗狠狠砸在地上。
趁鬣狗暈頭之際,蕭韞始終冷靜的眸子轉向四周,搜尋一圈後找到了他當初弄丟的砍刀。
他彎身去撿刀,鬣狗卻再度反應過來,凶惡齜牙咆哮,朝著蕭韞脖頸咬去。
“蕭韞!”藏在大石後一直關注他動向的段書錦見此,眼眸驟縮,嚇得站起身,大叫他的名字。
蕭韞顯然早有防備,光是聽著耳邊的風聲,就抬拳往側麵砸去,準確無誤打在鬣狗頷骨上。
鬣狗性劣,好報複,即使忍痛,也要扭頭一口咬在蕭韞右手上。
本就還沒恢複的手,如今雪上加霜,被咬得血肉模糊,險些見骨。
可蕭韞竟是一聲不哼,隻是眉頭皺了一下,便麵不改色地把手中撿來的砍刀插進鬣狗脖子。
血噴濺了一身,蕭韞顧不得擦,便抽刀轉身,和另外兩隻還活著的鬣狗搏鬥。
他專心解決這兩個禍患,因此沒注意到藏在石頭後的段書錦拖著兩條抖如篩糠的腿,臉色慘白地抱起旁邊一塊石頭,悄無聲息靠了過來。
趁著鬣狗被蕭韞砸翻在地,他忍著心中的惡寒與害怕,抱起石頭猛然砸了下去。
怕一擊不夠致命,段書錦連砸數下,直到鬣狗顱骨被砸碎,雜色的皮毛滲出血來,他才脫力地丟開石頭,一下子軟得癱坐在地上。
拔出砍刀,撩起衣袍擦血的蕭韞,在轉頭看到段書錦所做的事後,眉梢瞬間挑了一下,輕聲調笑:“憂而為夫砸石?”
段書錦哀怨地抬頭瞪了蕭韞一眼,不敢置信剛剛才經曆了一場生死之險,他還能平複下心緒開玩笑。
可就是這一眼,讓段書錦再次看到了地上紅紅白白混成一灘的血跡、腦漿,%e8%83%b8口惡心感再次湧了上來,他不由得偏過頭,張嘴乾嘔。
看段書錦眼帶淚花,臉色慘白如紙,頭發絲被冷汗牢牢黏在臉頰的難受模樣,蕭韞揪心得下意識蹲了下來,牢牢捉住他手腕,急切地詢問:“有沒有事?”
“回……回軍營。”心知不能在外再耽擱下去,段書錦強忍難受,撐著蕭韞站起來,催促他回營。
沒想到剛走兩步,他就身體脫力地往後一倒,剛好倒進蕭韞懷中。
段書錦沒去看蕭韞現在是什麼時候,隻下意識信賴且委屈地小聲傾訴:“腿軟了,沒力氣了。”
耳邊傳來一聲悶笑,下一刻蕭韞便跨步向前,在他身前蹲下,大大方方露出寬厚的後背。
“我背你回營。”
段書錦一瞬間心動,卻又有些扭捏顧忌,因而低聲道:“你在軍營前就把我放下,不能讓你麾下的兵士看見。”
蕭韞眸色瞬間晦澀,心中嗤道,親都親了,還怕彆人我們關係?
但他嘴上什麼也沒說,隻滿口答應:“好。”
段書錦便再無顧忌地趴上他的背,還嫌棄迎麵刮來的寒風太烈,頭埋進蕭韞溫熱的脖頸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
他倒是舒服,被蕭韞用強硬手段抓來的雪鷹卻被藤蔓綁得老老實實,隨意地懸在蕭韞腰間,任寒風大雪撲麵,透著股可憐勁。
蕭韞的步伐十分平穩,讓背上的段書錦成功醞釀出睡意,一路上都沒睜過眼。
很快,軍營駐紮地便出現在眼前。踏進軍營前,想到段書錦的特意囑咐,蕭韞隻是腳步微頓了一下,也不叫醒人,便堂而皇之走了進去。
這個時辰正是營中將士在營帳外操練的時候,因此蕭韞背著一個男人進軍營的一幕,被神鳶營所有將士看到。
他們一向信奉蕭韞,交付所有信任,服從他下的所有軍令,所以對蕭韞好男風一事,他們並不妄加指責,隻是驚訝地瞪大了眼,忘記下一槍該刺哪,心中僅有一個念頭——主將,野。
看上了人便連夜將人哄走,在野外廝混三天才回來,累得段小公子都趴在他背上睡覺了。
任營中將士視線如何灼目,蕭韞始終都麵不改色,背著段書錦朝他小賬走。
直到背上的段書錦忽然嘟囔了一句:“蕭大哥,我們到哪了?”
他臉上才出現慌亂之色。
這聲問話沒有回音,段書錦狐疑地抬頭,環顧四周後,下一刻整張臉頰便通紅一片,連滾帶爬縮下了蕭韞的背,如同一道風一樣,頭也不回紮進了小賬。
身後的蕭韞則勾唇一笑,罕見地沒有訓斥顧著圍觀而忘記操練的營中將士。
賠罪
“主將,你手上的傷該包紮一下了。”等蕭韞忙完手頭所有的軍務後,隨行的軍醫終於敢開口打擾他。
聞言蕭韞隨意瞥一眼尚紅腫,傷勢有些猙獰的手指,語氣淡淡道:“不用包紮,你且退下吧。過幾日這傷就好了。”
軍醫明顯心有不服,卻又不敢置喙蕭韞的吩咐,隻好略顯喪氣地退下。
在飛霜和沉魚兩位大將來請他為蕭韞療傷時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蕭韞是禸體之身,打仗又最是殘酷無情,因此他免不了受傷。可禸體之身的人總認為自己大羅金剛,神佛臨世,一力扛起百姓的指望,將士的期許。
如果受的傷不是到了不借助外物不會好的地步,他絕不會叫來醫師,顯露任何軟弱。
可那些在蕭韞看來微不足道的小傷,在他們這些人看來,也足夠心驚,足夠令他們憂心。
毫不誇張地說,蕭韞便是神鳶營的撐天柱,若是他塌了,令夷人聞風喪膽的神鳶營一定一夕潰散。
營中所有人都誠心希望,蕭韞平安無事。
“等等。”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這次在軍醫走出一半後,蕭韞忽然出聲叫住他。
“主將是改變主意了?”軍醫欣喜出聲,眸子欣慰且期待地看著蕭韞。
“不是。”蕭韞大步起身,沒過多久就走到了軍醫前麵,淡聲吩咐,“你同我去看一個人。”
蕭韞也不知是那日直接背著段書錦回營而沒有把他叫醒的行為惹惱了人,還是段書錦覺得兩人的關係被將士們撞破而心生羞惱,有意避嫌,總之這兩日段書錦一次也沒來找過他,就算他有心去找人,也往往是無果而終。
今天多虧了飛霜和沉魚兩個愛操心的將領找來軍醫,不然他去找段書錦都師出無名。
怕這次段書錦又找借口避開他,蕭韞去小賬的路上走得飛快,害身後的軍醫跟得氣喘籲籲。
不出蕭韞所料,待在小賬的段書錦不知道從哪聽到了他要來的風聲,掀開簾子準備跑出去躲一會兒。
蕭韞遠遠就看見了他探出營帳的半個身體和那顆正左顧右盼的腦袋。
“段書錦!”有些氣到的蕭韞乾脆出聲叫他,想著打消段書錦躲出去的念頭,誰知聽到他清亮的嗓音,段書錦竟自欺欺人躲了回去,伸手把簾子拉得老老實實,就當蕭韞從來沒來過。
這下蕭韞確定是他惹惱段書錦了,不然他也不會避他避成這個樣子。
“小錦,為……蕭大哥錯了。”蕭韞頓時一點脾氣也沒有了,挺直身板站在小賬前,乖乖認錯。
他本想放肆地道一聲“為夫錯了”,又怕段書錦不肯認這個稱呼,更加氣到他,所以才含蓄自稱段書錦曾經情急之下叫過的稱呼。
小賬內沒人吭聲,蕭韞把姿態放得更低了些,甚至把外人拉來說話:“我帶了軍醫來給你看手,你可以不見我,總不能不見他。”
“軍醫就在外麵,那我先走了。”說到最後,蕭韞萬分落寞來了這麼一句。
對蕭韞本就無限退讓,心誌不堅的段書錦在聽到這話後,瞬間忍不住了,猛地把簾子撩開讓兩人進來。
軍醫活了一輩子,從未見過蕭韞溫聲和人說話,更彆說看見他放下`身段去哄一個人。
但聽說過這些日子有關蕭韞和段書錦的傳聞後,軍醫便立刻了然,喟歎像主將這樣說一不二的人,竟然也會懼內。
軍醫的職責便是治病療傷,因此他也不過多八卦,進了小賬就瞧起段書錦被銳石刮傷的十個指頭。
段書錦的傷其實比蕭韞的要輕,對自己傷勢不屑一顧的蕭韞卻對此萬分上心,一直盯著段書錦的手指瞧,視線從未移開過。
段書錦自然知道蕭韞關心他,那些灼熱的目光讓他整個%e8%83%b8腔都暖暖的,可是蕭韞當初千不該萬不該戲弄他。
他篤定蕭韞背他進軍營時沒有叫醒他,不是忘了,而是故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