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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一墨 仙氣吊命 4305 字 6個月前

今蔡先生在太學任學,你不如去太學協助他吧。”

“多謝聖上隆恩。”程如墨渾渾噩噩地跪下去,對這個封賞並無太多欣喜。

他沒反應,在場的朝臣卻不樂意了,紛紛勸阻昭明帝。

“皇上,程如墨此人心思頗深,弄出不少事端,實在做不得太學之師啊。”

“請皇上收回此令。”

“請皇上收回此令。”

……

堂上忽然烏壓壓伏倒大片人,妄圖用這種方式逼迫昭明帝。

太學可是國學,多少世家子弟在此讀書,他們是燕朝未來的根基,堪稱棟梁,如何能讓程如墨一個聲名不好的農人之子去教授。

“都給朕閉嘴,再多說一句,就把家族子弟從太學領回去。”昭明帝猛地拍案,明顯怒了,“不過是些酒囊飯袋,紈絝之徒,還真當金珠寶玉捧著,生怕人教壞。朕看他們不用教,根骨就已經壞了!”

一提起世家子弟,昭明帝就忍不住想起當初太學學子私買策案一事,心中越發失望。若不糾糾他們的風氣,早晚要釀下大錯。

想到這,昭明帝忽然看向了和世家子弟同齡的段書錦,他頓時眼前一亮,忍不住道:“朕記得你繼弟尚在太學念書。他一人念書難免孤苦,你身為哥哥,理當去陪陪他。”

不待段書錦拒絕,昭明帝繼續道:“當然,朕並不逼你回去念書。而是希望你做個表率,好好讓那些世家子弟看看自己有多無能!”

“同樣的年紀,差不多的門第,你聰慧至極,已入朝為官,上能查案,下能提筆作詩。比那些隻會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好了不知多少輩!”

聽著這麼多誇耀的話,段書錦神色還算鎮定,不卑不亢,寵辱不驚。

反倒是那些朝臣,臊紅了臉,目光閃躲,一張老臉不知往何處擱。

他們倒是想不服氣地辯駁,卻發現辯無可辯,段書錦雖聲名不好,但確實出類拔萃,令人望塵莫及。

知曉昭明帝讓自己去太學念書是另有打算後,段書錦順從地應下了。他也想堂堂正正,不帶任何晦暗心思念一次書,也想大大方方站在蔡仲跟前,談學論道。

“朕乏了,諸位也都散了吧。”事情已畢,昭明帝不想在上麵花過多心思,讓人擺駕回宮。

對宋翁和宋翰林的判決是在三日後出來的。

反正調換科考卷的事情已經敗露,宋翁和宋翰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蘇拯沒費多大力氣,就查出了牽扯進科考舞弊案,最後被宋翁用權或弄走或弄死的官員,足足有十來個。

昭明帝最初震怒,最後還是體恤宋翁老年體弱,又有諸多功績在身,故而判宋翁、宋翰林革職,宋氏本家流放嶺南,五年不得返京。

宋家被流放當日,段書錦和程如墨都去看了。

段書錦倒不是為了湊熱鬨,而是怕程如墨覺得流放這懲罰太輕,會當眾鬨事,惹得頭上的天子不快。

但程如墨從頭至尾出乎意料地平靜,眸色淡淡地盯著手帶鐐銬的宋翁和宋翰林瞧,好似他們並非他恨了十五年的仇人。

曾經在竹裡館的時候,程如墨就不愛說話,而今他越發不愛說話,甚至到了寡言的地步,如同一捧在風中將息的火星,隨時都會暗下去。

“程兄近來變了好多。”段書錦斟酌言辭,小心翼翼道,怕觸及程如墨的傷心事。

“人活於世,就沒有不被世俗改變的。你也變了很多,隻是你並未發覺而已。”程如墨回以一笑,仍舊以竹裡館故友的姿態和段書錦搭話。

正當段書錦和程如墨還欲再交心時,一道身穿囚衣,身形矯健的人影,伴隨著鐐銬的叮當聲響,撲了過來,剛好捉住程如墨的衣袍角。

“老師。聽說你已做了太學的老師,我可以這樣叫你吧?”宋元白雙膝跪地,手緊緊捉住程如墨不放。他甚至仰著頭,帶著仰慕和絲絲怯弱去看程如墨。

對於這聲老師,程如墨沒有應,宋元白也沒有改掉這個稱呼。

“老師,你去求求皇上,放過祖父好不好。我知祖父對不起你,父親也對不起你。但祖父年事已高,受不了嶺南流放之苦的。”

“元白,你回來。不許求人!”身穿囚衣,頭發雜亂的宋翁大聲嗬斥,可是宋元白並未聽他的,依舊跪在程如墨跟前。

三日之前,宋元白還是地位尊崇的侯府嫡孫,人人捧著,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三日之後,他已淪為階下囚。

一朝跌落雲端,僅僅三日,宋元白就瘦削下來,不負昔日的意氣。

令人吃驚的是,他這個貴公子明明自己也受不了流放的苦,卻想著他的祖父宋翁,倒是心誠至極。

“嶺南雖是貧窮荒蕪之地,但並不苦。此處冬暖夏涼,民風淳樸,百姓和樂,適合養老。”程如墨不由分說地伸手把宋元白拉起來,“皇上終究是體諒你們宋家,流放此地,也該知足了。”

“可是祖父年過古稀,身體不負早年康健,一去嶺南就可能老死他鄉,再也回不來上京了。”宋元白大聲辯駁,伸出手捉住程如墨的手腕,低聲哀求,“老師,學生求求你了。”

程如墨神色仍舊溫和,話語卻並不留情,直接抽回了手:“你祖父尚且能留有一命,在他鄉苟且,我的爹娘卻是含恨黃泉。”

“況且流放是皇上的意思,我去勸誡,豈不是違逆聖意。”程如墨邊說邊後退一步,“宋家的未來都靠你一人撐著了。若你有才,五年後考取功名,回到上京,我便承你一聲老師。”

話說到這個地步,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份了,宋元白失神落魄地垂下頭,任由官兵押著他往城外走。

眼見著就要被壓出京了,宋翁死盯著段書錦的方向,忽然用力掙紮,連帶著鐐銬都錚錚作響。

“段書錦,你以為你贏了嗎?以為你就穩坐官位,什麼都唾手可得了嗎?老夫還備了大禮在等著你了!”

宋翁癲狂地笑,直到被押解出京了,那笑聲才逐漸消失。

“程兄,回京吧。”段書錦並未把宋翁的話放在心上,隻出聲叫回走神的程如墨。

程如墨點點頭,跟著段書錦往城內走,沒走幾步卻忽然頓住了。

站在城門口的,是許久不見的竹鬆和蔡仲兩人。

私買策案的事暴露後,竹鬆身中數箭,又受了一場牢獄之災,身形消瘦不少,人也沉默不少。

他如今帶著包袱,似乎是要離京了。

料想程如墨和兩人有一場交心之談,段書錦便識趣地獨自回府。

“公子。”竹鬆走到程如墨麵前,半響後才低聲道,“竹鬆要離京了,這些年承蒙公子照顧。”

“竹鬆!”程如墨高聲打斷他,急切哀求道,“你可以留下來,繼續做我的侍從。”

這話剛落,竹鬆便飛快搖頭,無可避免地想到當初。

程如墨按耐十五年,終於抓到機會借私賣策論一事翻案。翻案途中,程如墨怕他會透露他為翻案所做的計劃,便想借那條地道,讓他死於圍堵的官兵。

程如墨背負仇恨,一心翻案,不信任他這個買來的侍從,他理解。但他心中從此紮了根刺,再不願做程如墨的侍從了。

最後竹鬆隻對程如墨深深躬身,沉聲道:“此後歲月,望公子珍重。”

竹鬆離京了,城門前隻站著蔡仲和程如墨兩人。

程如墨難以接受竹鬆的離京,一時失魂落魄起來,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為了翻案拋卻太多。

就當他心緒難解時,一隻寬厚的手掌落在他肩上拍了拍。程如墨愕然抬頭,對上了蔡仲溫和的目光。

“老師……”程如墨怔怔開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心狠,為了翻案罔顧人倫,連朋友都可利用。宋翁明明年事已高,宋翰林隻是被逼迫,我卻對他們一點也不心軟。”

“可是沒有他們父子,我本能登科及第,爹娘本能沾我榮光。”

“一切都過去了。”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

科考卷被換,爹娘離世,背負罵名,為翻案隱忍十五載……這些都已是前生的事了,從此往後,平平淡淡,也算安好。

第三十一章 “雞同鴨講”

回府的路上,段書錦本來是極慢地走著的。

科考舞弊案終於水落石出,程兄的冤屈終於一洗而清,重擔終於從他肩上卸落,此次回府之行他全當放鬆,給緊繃的心弦一隅地方棲息。

可是想到還等在府中的蕭韞,段書錦步子就越來越快,到最後直接跑了起來,一把衝進馬車,喘著氣催促車夫快點。⑧思⑧兔⑧網⑧

在他的催促下,馬車在街巷駛得飛快,如同車輪底下抹了油。

段書錦特意沒讓車夫走前門,而是往後門駕車。

一是他不想驚動府中任何人,二是後門離他的院子近。

“蕭大哥!”才拐過後門,還沒進院子,段書錦就絲毫沒壓低聲音,喚起人來。

反正後門到他院子這一帶非常冷清,少有人至,不會有人聽見的。就算聽見,他自信能三言兩語敷衍過去。

這聲落下的呼喚並沒有得到回應。

蕭韞是習武之人,憑他的耳力,不可能聽不見這聲喊,他如今沒回應,想必是不在府中。

跑去哪了,還不告訴他。

習慣了兩人之間沒有秘密的段書錦頓時不忿起來,明知道蕭韞不在,還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放肆地喊人。

“蕭大哥!”

“蕭韞!”

燙淉

“蕭惡鬼!”

“又在鬨什麼?”蕭韞的聲音忽然傳來,緊接著身形一躍,人便坐在了偏院的牆頭。

沒料到蕭韞居然在,段書錦頓時手腳僵硬,一張臉紅成緋雲,嘴微張著,卻不知該說什麼話。

看到他這束手無策的模樣,蕭韞眸中的光霎時消散了,變得幽深黑漆,像是要把段書錦拆吃入腹。

他心裡有氣,故意不應段書錦,想看看他會不會像對待程如墨那樣用心,跑來找他。

誰知他不來找人就算了,還十分放肆地叫他,敬意全無,隻剩嬉戲打鬨。

蕭韞不喜段書錦像初見時那般怕他敬他,說個話也戰戰兢兢,時刻防備他會不會取走他性命。

但他也不喜段書錦像現在這樣,對他十分輕浮,好似他是他的狐朋狗友。

“蕭大哥你在啊。”段書錦訥訥應聲,側過頭不敢去看蕭韞,唯露一隻微紅的耳朵尖給人看。

丟臉。

實在是丟臉。

怎麼可以把如此輕佻的一麵給蕭大哥看?

“伸手,我拉你上來。”眼見自己不說話,段書錦能懊惱死,蕭韞便出聲打斷他。

他等段書錦回府,是想同他交心的,而不是看他懊惱,而後覺得丟了麵子,遠遠避開他。

他想要的太多,太貪婪,不會有人親手奉上,所以他需要一步一步親自去取。

偏院的牆並不高,但段書錦自覺體弱,對爬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