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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種蘇便發現一個天然洞%e7%a9%b4,洞%e7%a9%b4入口隱在一棵巨大的樹後,又有少許藤蔓覆蓋,若不細看很難看到。恰好一陣風吹來,吹開一點缺口,叫種蘇正好看見,方能發現。

種蘇先朝裡丟了兩塊石頭,站在洞口靜聽片刻,不聞任何聲響,方與李妄走進去。

這裡是皇家獵苑的範圍內,山中遍布趨蛇殺蟲的藥草植被,倒不用擔心毒蛇之類的東西。種蘇較為擔心的是會不會有猛獸出沒,但大抵因為前幾日下過雨,河水暴漲,崖底不見任何動物。

進入洞%e7%a9%b4之後,才發現他們運氣真的極好,裡頭居然是個寬敞無比的大山洞,洞高數丈,空氣流通,洞頂斜上方還有個洞口,宛如一麵天窗,隱在綠植之下,一縷天光從綠植縫隙間投下來,形成一道光柱,照亮洞中小小一方空間。

洞內地麵乾燥,除卻微有腐葉的味道,相當不錯。

種蘇與李妄在那光柱附近坐下,背靠石壁,彼此都是精疲力儘,各自長長出了一口氣。

“陛下,還好嗎?”

“嗯,無妨。”李妄道,“你如何?”

種蘇最擔心的是李妄的心疾,如今看起來卻似乎無事。李妄靠在石壁上,一腿自然曲起,手搭在膝上,麵色蒼白,閉目歇息。

“我也無事。”種蘇答道,幸虧下頭是河,否則那麼高的懸崖落下,定然粉身碎骨,也幸而她會水,兩人也未被衝的太遠。

不過累是有點累的,又驚又嚇,簡直跟生死大逃亡一般。

這種感覺令種蘇忽然想起當初的綁架事件,那時也是與李妄一起,不過那次是山中奔逃,這次卻是水裡逃生,雖形式不一樣,大體卻很相似。

那日也是兩人最終躲進一個洞%e7%a9%b4,李妄也是這般坐著……

就像輪回一般。種蘇不禁笑了起來。

隻是無聲的一笑,李妄卻仿佛有所察覺,慢慢睜開雙眼,向種蘇看來。

種蘇輕咳一聲,道:“不知他們何時能找來。”

今日這一出發生的猝不及防,皇帝竟掉下了懸崖,種蘇不用想,也知上頭一定兵荒馬亂。要到達崖底,再找到他們,並非易事,定需不少時間。

“我家那護衛從前在山中學藝,又在江湖行走過,或許能先於其他人找到我們。”

自從王道濟登門後,隻要情況允許,種蘇無論去哪兒都帶著陸清純,這次狩獵也一樣,畢竟是自己人,以備不時之需。

她與陸清純之間有專門的聯係暗號,隻是剛剛的意外發生的太突然,根本來不及叫來陸清純。

但種蘇可以確定,陸清純一定會竭儘全力來尋她。以他的本事,很有可能趕在那些禦林軍之前找到他們。

“陛下先……”

種蘇正要說我們暫且先在這裡等等,然而一抬眸,卻見李妄正看著她,準確的說,正看著她身上。

怎麼了?

種蘇本能低頭,這一看之下,登時腦中如寺廟撞鐘,發出嗡的巨響。

兩人身上懼是濕淋淋的,方才隻顧著活下來,無瑕顧及其他,此時方發現,衣服從裡到外都濕的通透,幾乎整個兒貼在身上。

夏季武服衣裳料子偏薄,儘管種蘇裡頭已儘可能做好防護措施,奈何如今濕透,貼在身上,儘管她%e8%83%b8`前不算洶湧,但到底現出幾分曲線輪廓來。

種蘇霍然抬頭,李妄卻已經移開了目光。

他看見了嗎?

種蘇回憶李妄方才注視的方向和眼神,分明是看見了吧?既然看見,為何卻沒反應?

也許沒看清?雖然還未天黑,但洞中光線不若外頭明亮,不一定能看的清楚。

然而若真的毫無所覺,為何避嫌一樣轉移了視線?

這太驚悚了,種蘇一時不敢亂動,也不敢開口,生怕任何一個舉動,一句話都將“打草驚蛇”,弄巧成拙。

種蘇忍不住緊緊盯著李妄,同時心中念頭急閃,想要不動聲色蜷起雙腿,然後抱住膝蓋,或許能夠遮掩過去……

種蘇曾也設想過身份被識破的某些情況,然則設想與現實終究不同,根本不是一回事。這種緊張的感覺唯有親身體會方知其重量。

洞中靜寂無聲,充斥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緊繃感。

李妄目光忽然又轉了過來。

種蘇腦中那根弦鏗然一緊,卻見李妄目光落在她臉上,繼而又掠過她身上,極快的一眼,很快移開,接著仿佛很輕很無奈的微歎一聲,而後李妄解開身上的披風,丟給種蘇。

“雖也是濕的,勉強可以遮一遮。”李妄說。

種蘇捧著那披風,腦中那根弦噌的一聲,斷掉了。

這意思不言而喻。

種蘇腦中嗡嗡作響,怎麼沒有想到,她的秘密會在這樣一個時刻,這樣一個地方,以這樣一種方式而被發現。

它來的猝不及防,又證據確鑿,辯無可辯。

接下來會如何,已經來不及想,種蘇捧著那披風,跪在地上:“陛下,臣……罪臣罪該萬死……”

“朕不想動,自己起來吧。”李妄仍靠在石壁上,語氣平靜,“倘若要治你罪,不必等到今日。”

什麼意思?!

李妄這句話給了種蘇第二記重錘,他什麼意思?不必等到今日?難道他早已知道?!

“好奇的話,披好披風,坐好,”李妄說,“可以慢慢問。”

種蘇不敢起來,呆呆跪在地上。

“要朕親自扶你?”李妄語氣始終平和,並無平日的冷淡與不耐,又說了一遍,“起來吧。”

種蘇起身,將披風披在肩頭,係繩帶時指尖控製不住的微微有些發抖,實在這衝擊有點過大,一時間令人尚不能消化。

披風係好,遮住種蘇的身體輪廓,她仍在原來的位置坐下,微微側身,看向李妄。

“陛下,罪臣……”種蘇開口。

“罪該萬死之類的話便不必說了,”李妄截過種蘇的話語,“罪責以後再說。今日不想談這些。”

種蘇隻得先住口。然而心中驚疑不定,一時卻不知說什麼好。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來的比設想中早了很多,然而卻沒有預想中的雷霆大怒,沒有“殺無赦”,這令人感到很不真實,因為不是它原本該有的樣子。

“或許,該與你重新認識一下,種卿?”

李妄不緊不慢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那熟悉的種卿二字仍舊帶著些許令人一聽到便心神一震的熟悉感。

種蘇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極力定神,知道無論什麼樣,接下來都得麵對。她穩了穩心神,答道:“民女錄州人氏,姓種,名蘇,見過陛下。”

“種蘇。”

李妄薄唇微動,重複了一遍,這一回,乃光明正大的念出這個名字。

種蘇從李妄口中聽到自己真正的名字,有種陌生卻又說不清的感覺。

“是。”她輕答。

“有無小字?”李妄問。

“無正式小字,家人喚我阿蘇,算是小名。”

“阿蘇。”

李妄的聲音低沉而微啞,語氣仿佛波瀾不驚,卻帶著無法言說的柔和之意。

種蘇始終眼眸低垂,沒有去看李妄,努力平複著心緒,李妄的聲音仿若就響在耳邊,令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陛下是何時知道的?”種蘇終於開口問道。

“還以為你忘記,不會問。”李妄道,“看來已平靜下來了。”

種蘇輕咳一聲,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真的完全平靜下來,但李妄與平日裡無二的態度令她平複不少,如他所說,罪責以後再議,今日暫且先解決當下的疑問吧。

“此事還得多謝李和。”李妄見種蘇問起,便如實告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果然是春風顧那回!

李和!

倘若李和人在眼前,種蘇當真想掐死他,然而就算將他掐死又如何,時光不能倒流,已於事無補。

種蘇那時候不是沒有懷疑,然而所有的懷疑全都無法站住腳,尤其李妄當時的態度,在推翻那些疑點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麼說來,當時她被藥物所迷後,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種蘇想到那藥,登時露出驚悚之色。

“你在想什麼?”李妄看著種蘇,挑了挑眉,問道。

“……沒有。”種蘇連忙打住念頭,據那日回去時桑桑的描述,應是沒有什麼的,而以李妄人品,也當做不出什麼出格之事。

“想知道我如何發現的?”卻聽李妄主動提起來,種蘇看向李妄,李妄伸出手,指了指種蘇的脖頸。

種蘇本能的摸向喉結處,頓時明白了。

……當真防不勝防。

“陛下既已發現,為何沒有立即追究,卻一直裝作不知?”種蘇索性問道。

這是種蘇想不太通的地方,按道理,李妄絕不是這個反應。難道是惡趣味,知道她的秘密,就不說破,看她繼續如何演?抑或等待時機,在最後給予致命一擊?

皆不太可能。

前者李妄沒那麼無聊,後者李妄不需要,他任何時候出手,對她而言都是致命一擊。

洞頂的光線漸漸暗了些,洞內尚能視物。李妄的眉眼深邃,雙眸黑沉而又明亮,他抬眸,注視著種蘇的眼睛。

“你不笨,豈能猜不出我為何這般?”李妄仿佛漫不經心,眼睛卻始終未離種蘇麵上,一瞬不瞬的觀察種蘇的反應。

種蘇腦中不再嗡嗡作響,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猛然一撞。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可能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然而即便她不問,李妄今日既未再裝作不知,這個問題就終究逃不過,她不說,李妄也會以彆的方式令它出現。

李妄性極忍耐,也極直接,這兩者並不矛盾,隻取決於他的想法,他想要達到的目的,以及想要的結果。

“先問你,你為何女扮男裝,行冒名之事?”李妄話題一轉,問道。

種蘇知道,她的身世家世等等,想必李妄早已查的清楚明白,隻是這冒名替兄的原因卻隻有他們一家人自己知道。

事已至此,當然不敢再隱瞞,種蘇一五一十的詳細告知。

李妄聽畢,點點頭:“惡吏當道,百姓遭殃,你父親捐官乃無奈之舉。而你兄長臨陣脫逃,乃此事之源,可謂之罪魁禍首,罪責難逃。至於你,”李妄微頓,接著道,“那日發現你是女子後,你知道我如何想?”

種蘇呼吸微促,沒有回答。

“原來我不是斷袖。”李妄說,“那日我反而很開心。”

這話說的不能再明白,李妄仍舊注視著種蘇,那眼神一如既往——種蘇不知何時總覺得李妄看她的眼神跟從前不太一樣,那是一種很微妙,隻可意會的感覺,如今,她總算明白,那並非她的錯覺……

種蘇並非從未想過這種可能,隻是不曾敢深想。

今日李妄卻親手揭開那層麵紗,這一切同樣來的猝不及防,令人措手不及。

種蘇看著李妄,無法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