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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之當是種瑞,使勁一掐,種蘇刹那疼的眼淚飆出來。裘老爺一看得了,當即將裘進之痛打一頓,種父也將種瑞痛打一頓,那一日兩人哀嚎聲響徹種家。

裘進之鮮少挨這麼重的打,以至於時隔多年,忘了從前居住種家的種種以及兒時情誼,卻仍清晰記得這顆痣。

偏方才又恰恰站在種蘇身後,一眼瞧見。

上京前種蘇也不是未考慮到這顆痣,想要除掉它,鬼手大師看過後,卻道無事,並言此乃富貴痣,不可隨意妄動,隻得作罷。

種蘇先前與家人們設想過露餡的各種可能。唯獨沒想到,竟會這麼快,竟會被裘進之認出。

唉。

唉……

莫非我與長安不合?怎麼感覺來長安後,總有點不順。

如今辯無可辯,種蘇隻得直麵,行了個禮,道:“種蘇見過裘公子。”

“你,你們怎麼敢……?大膽,太大膽了!荒唐,太荒唐了!”裘進之見種蘇承認,臉色刹那發白,雙目圓瞪:“怎麼敢,你們怎麼敢,知不知道此乃欺君之罪?!”

“說來話長,迫不得已而為之,”種蘇道:“裘公子要去密告嗎?”

裘進之一愣。

“倘若密告,我絕不逃走,亦絕不怪罪裘家。”種蘇看著裘進之,如此說道。

最初的震動過後,種蘇反而平靜下來。倘若出師不利,真就這麼暴露,也是命該如此,沒什麼好說的。

眼下境況非她能決定。

“密告?”裘進之喃喃道。

種蘇坐下來,不再說話,示意桑桑去煮茶來。桑桑與陸清純皆神色緊繃,緊緊盯著裘進之。

“此等欺瞞之行,若密告成功,乃大功一件。雖我兩家認識,卻隻泛泛之交,理應不會牽連……那我便官袍加身,爹亦要升職加薪,裘家時來運轉,從此青雲直上……”

裘進之站在廳中,雙眼放光,盯著種蘇的目光如同老鼠發現米缸,兀自沉%e5%90%9f出聲。

種蘇都不知該說他坦誠,還是說心無城府,抑或驚嚇過度,無暇顧及,竟毫不避諱,就當著種蘇的麵,自言自語,將心中的思慮與算計喃喃道出。

殺?陸清純暗暗比了個抹脖手勢。

種蘇撫額,意思是現在就不要開玩笑了。她慢慢喝著茶,耐心等候。

“不行,捐官之事乃王相轄下所管,密告無論成功與否,都將得罪王相,豈會饒我?到時即便升官,怕也無福消受。”

“或許楊相能相幫?不,他一貫瞧不上爹……”

“雖裘種兩家隻泛泛之交,萬一到時被有心之人汙蔑,隻怕百口莫辯,陛下那性子,說不得一怒之下一起斬殺……”

“要麼先告知王相,承王相一個人情……此等大事,王相會遮掩瞞下,還是會主動上呈?前者更有可能,那麼知情者還會被留下嗎……”

……滅口……殺了……要麼……

要麼將種蘇給殺了,來個死無對證……不行,如今種瑞之名已入官冊,雖還未正式入職,卻已算朝廷命官。無緣無故消失,上頭絕對會徹查……再者種蘇那兩個侍從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裘進之神色變幻莫測,眼中末了更透出抹殺意,繼而又變的焦慮,頹怒。

種蘇一一看在眼中,卻仍一言不發,依舊慢慢喝茶,碧色茶葉載浮載沉,此際裘進之心中天人交戰,而種蘇亦在賭。

當然,非賭兩家情誼,而是裘進之的膽量。

雖說富貴險中求,然而這“險”一旦涉及到性命之虞時,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敢於冒險。

潑天富貴,亦要有命享受。

此次對裘家來說的確是個升職的好機會,但越是這等趨炎附勢,欺軟怕硬之人往往越惜命。

冒險,還是保命?

畢竟以後萬一事敗,包庇者也難逃責罰,但如同種蘇家行此計策,求的是那生機。

“怎麼辦怎麼辦?問問爹吧。不行,爹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從前,彆說拿主意,隻怕要被嚇厥過去。”

裘進之背著手在房中走來走去,眉頭皺成川字,口中不停喃喃自語。

種蘇看的實在不知該笑該哭,換做其他人,種蘇定有所愧疚,然則裘家的品性與謀算著實令人無法同情。

“兩年任滿後,你將辭官歸鄉?”

裘進之終於明白先前種蘇所說的並無上進之意為何意了,進而也想到辭官的可能,大康有令,官員任滿兩年,隻要理由正當,或本身考核未達標,朝廷是允許卸任歸田的。當然,若政績優異,才學過人,上頭不放人,又另當彆論。

“正是。”種蘇點點頭。

“兩年……也不過七百多日,眨眼便過……不過芝麻小官,應當不會引人注意……”裘進之看著種蘇,問道,“你們應有所準備,理應不會露餡,對吧?”

“自當竭力而為。”種蘇知道這個時候或許不經意的一句話便可能催化裘進之的某種心理,是以隻簡單作答。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最後,裘進之凶神惡煞道:“你可彆想跑,老實待著!”

三日後,裘進之方再度來到種蘇小院。

種蘇見他隻身一人前來,便心中有數。她贏了。

“你一定要沒事啊。”裘進之眼下烏青,憔悴不堪,顯是夜不能寐,終於做出決定。

“還請裘老爺裘公子多多照應了。”種蘇不厚道的說。

“此事我沒告訴爹,怕他嚇死,而且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裘進之瞪著種蘇,凶道,“這兩年裡你要敢出事,我定饒不了你。“

種蘇心道真出了事,怕也輪不上你來相饒。

“那什麼,如今既是一條船上的人,可以幫我引薦龍殿下和許解元了吧。”裘進之說。

種蘇:……

“若你隻純粹想認識他們,以後有機會,也不是不能幫你引薦,”種蘇道,“但你若另有所圖,勸你最好打消念頭。以我的情況,越少摻和這種事越好。”

“你想大展宏圖,往上爬,可以照舊,但萬莫拉上我,拉上我也無用——我無心,也無能,絕沒可能升官加職的。”種蘇認真道。

就算種蘇有心,也自知絕沒有當官的才能。

“哎,好吧,算了算了。”裘進之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又在想什麼。

“還有一事,也須得提前說明。”種蘇唇畔含笑,慢慢道,“此前機會已給足你,如今你既決定不密告,還望裘公子日後心性堅定,不要反悔,否則萬一事露,我必一口咬定你事先知情。”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裘進之這種見風使舵,隻趨利避禍之人,種蘇不得不長個心眼,提前警示一番。

就這樣,裘進之成為種蘇不得已的“盟友”,這是禍是福,尚不可知。未來不可預測,無論如何,眼下的危機暫時解除,以後,也隻能且行且看吧。

“你居然還吃得下飯?”

“你居然還笑的出來?”

“你居然還有心情洗臉梳頭?”

……

這位盟友的性格實在一言難儘,這之後幾日,日日上門,要麼一臉愁苦,唉聲歎氣,要麼滿臉憤怒,凶聲凶氣的朝種蘇發出各種質問。

種蘇:……

不然呢,要每日以淚洗麵,不吃不喝,邋遢羞愧的自儘而亡嗎?種蘇一臉麻木,多吃了兩碗飯。

“不過,蘇妹妹這些年,倒越來越美了。”裘進之又這樣說道。

“喂,裘公子,”桑桑忍無可忍,她可不管盟友不盟友的,早看不慣裘進之對種蘇的態度,當下虎著臉道,“不要蘇妹妹蘇妹妹的亂叫,被人聽見可大大不妙。再者裘家跟種家非親非故,哪裡來的妹妹。”

“你一個丫頭……”

“桑桑說得對,”裘進之正要發火,種蘇卻開口道,“裘公子不要亂叫。”

裘進之張了張嘴,半晌後,道:“最後叫一聲。蘇妹妹小時候多玲瓏可愛,長大後怎地這般……這般薄情心狠。”

種蘇:……

種蘇認真想了想,末了,一本正經道:“歲月是把殺豬刀。”

宰殺了她記憶中的裘進之,也宰殺了裘進之眼中的種蘇。

“我打聽到東市有家燒鵝打鹵麵超好吃,公子今兒要不要去?”

這日桑桑問種蘇。↘思↘兔↘在↘線↘閱↘讀↘

種蘇這幾天被裘進之煩的不行,生怕他今日又來,當下連連點頭。

為便宜行事,又戴上那人皮麵具,讓陸清純守家,她們吃完便回。

二人直奔東市而去。

期間種蘇又來過東市一回,已將東市逛了個大概,這燒鵝打鹵麵館開在一偏僻小巷內,不常逛的人自不知曉,桑桑亦是買菜時偶然聽來。

“哎,這離上回偶遇那人的地方不遠呢。”桑桑左右看看,說。

果真。種蘇也發現了,正是之前巧遇那男人數次的片區。不知這些天他有沒有再來過此處……

“今天會不會再碰到呢?”桑桑打趣道。

“……你閉嘴罷。”種蘇道。

然而已經晚了。

種蘇向麵館而去,走了半條街,行至拐角處,一人迎麵而來。

正是那男人。

種蘇:……!

“你是不是偷偷背著我去給嘴巴開光了?”種蘇麵無表情道。

“我看不是我嘴巴開光,”桑桑笑的不行,低聲道:“說不定你兩手上連著根線,千裡那啥一線牽……哎喲。”

桑桑頭上挨了一扇子。

李妄今日一身湛藍色錦袍,眉眼冷淡,陽光照在他的麵龐上,氣質出眾,如玉一般。

他也看見了種蘇,起先目光隨意掠過,下一秒又轉回來,重新落在種蘇臉上,眉頭微微一動,顯然也認出來種蘇。

第11章 互通姓名

想裝作沒看見已不可能,種蘇隻得揚起笑,走上前。

“都說長安城大,看來也不儘其然,”種蘇拱手行禮,笑道,“公子安,又碰上了。”

李妄回禮:“很巧。”

他神色平淡,目光在種蘇麵上不動聲色的轉過一圈,種蘇看的清楚,心中了然,知兩個陌生人如上次與今日這般的偶遇著實有點令人生疑,就連種蘇方才心中也有一瞬冒起過“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端倪,刻意跟蹤我而來”這樣的念頭。

但在發現對方的那一刻,彼此的神情已自動詮釋。

“今日天氣真好,出來逛逛倒是舒服。”種蘇笑著道,注意到李妄今日還是隻帶了一個侍從,仍是上回個瘦瘦的年輕人。

“嗯。”李妄點點頭,回應道。

倘若換做平常,有這等緣分的,種蘇定要跟人結識一番,至少互通姓名,日後說不定便成好友,但這人還是算了吧。

“我去吃個麵,那,”種速正要說那就此彆過,卻聽李妄問道:“麵?”

“對,前麵不遠。”種蘇道,“據說乃百年老店,東市最好吃的麵。”

“哦?什麼麵?”

“燒鵝打鹵麵。”

李妄點點頭,沒再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