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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禾越想越氣,沒憋住罵了一句:“工作上看不出來,但你真的挺無恥的。”罵完,飛快地掛斷電話。

周鳴初看了眼手機屏幕,等紅燈跳綠,繼續開自己的車。

進餐廳時,許明燦也前腳剛到,在電梯間邊揉手腕邊等他:“這麼晚,等你起菜。”

周鳴初說:“麥坤不是還沒出發?”

許明燦笑他:“人家要安頓老婆,你有誰要安頓的?到這麼晚。”

兩人搭電梯上樓,進包間,跟幾位長輩打招呼。

長輩們正在喝茶,周父問許明燦:“阿燦女朋友呢,不是說打算結婚了麼?”

跟他喝茶的是許明燦父親,頂著一對佛耳罵兒子:“這小子挑,跟人分了。”

許明燦在他老子麵前就是兒子,摸摸後腦勺說:“那怎麼辦,實在處不來,我不能閉著眼睛結婚吧,害人害已的。”

他跟那姑娘剛開始還好,可時間一長,問題就慢慢浮了出來。

姑娘性格是挺活潑開朗的,但出去正常吃個飯,如果有朋友開玩笑問年紀,她會說自己40離異帶倆娃,而且是以很不客氣的神態回應。或許她自以為搞怪,實際網上那一套玩梗的拿到正常社交場合,隻會讓人覺得尷尬,不禮貌。

她腦子裡似乎植入了一套觀念,必須懟天懟地,看起來才光鮮亮麗。

也熱情,比如在酒店時會在員工八卦的目光中親他,但人家抬一下手機她會認為是偷拍,過去要求給她P圖,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卻足以令當事人難堪。

再比如她會加進酒店員工大群,在大家彙報工作的時候發一些不合時宜的東西,而且她有強迫症,吃飯嚼幾口要計算,塗好口紅後抿幾下都有定數,多了少了要重來,不然她不舒服,他也彆想好過。許明燦跟著她焦慮,但內心一直把這些定義為生活上的小習慣,直到她對酒店員工發火,因為對方送去的果盤不是她要求的雙數,所以直接砸了盤子。

這些事可大可小,如果隻是談個戀愛還好說,但奔著結婚去,肯定要想清想楚。

周父聽完笑笑:“結婚不是小事,確實要多想想。”憑一時激情,都要摔得鼻青臉腫。

不久入席,周父提到自己前兩天去買了個高壓氧艙,這玩意也屬於醫療器械,問了問周鳴初,周鳴初說是有同行在做,至於效果,他目前的觀點是:“可以當個保健設備用。”

許父說:“你吸再多的氧,賺的錢也帶不走。”

周父說:“那你現在就把錢捐了。”

“你先捐,我跟你後麵捐雙倍。”許父從善如流。

周父一笑置之。

人樸素地變老,變狡猾,變得怕死,當然也變得更想親近子女,隻是父子感情已經淡得無從彌補,他也說不清是哪一年開始,這個兒子變得不愛說話,在他麵前惜字如金。

他知道自己沒有處理好父子關係,或者說一切的家庭關係對他來說都算失敗,到這個年紀也無從彌補,按說一動不如一靜,但每次見了,還是忍不住要說些什麼。

比如:“我前兩天去私董會的活動,碰到那個姓江的姑娘……我記得你們現在工作上有交集?”

他指的是江欣,周鳴初說:“公司客戶。”

那交集應該不少了,周父問:“你覺得她怎麼樣?”

周鳴初說:“公司客戶,沒想法。”

“是因為公司客戶才沒想法,還是完全就沒想法?”周父看著他,忽然又想起來:“有空多去陪陪你外公,老人家到這個年紀還大老遠跑回來,無非是想看看你們,他還是惦記你們。”一頓,再提道:“如果有機會,叫你外公出來一起吃個飯。”

周鳴初當沒聽到。

周父臉一沉,但也無奈自己的威嚴在這個兒子身上無效,隻能轉頭,跟許父碰了個杯。

一餐飯快吃完,麥坤父子才姍姍來遲,說路上碰見個車禍處理了一下,連連道歉。

救人的事麼,其他人一頓誇,周鳴初也說:“救死扶傷,很偉大。”

他很少講這些話,現在聽起來有點陰陽怪氣的味道,許明燦覺得稀奇:“怎麼了,最近跟醫生結仇?”

周鳴初說:“講兩句真話,你不用這麼敏[gǎn]。”

許明燦更稀奇了,死命盯著他看,忽然問:“今年過年,還去不去安徽?”

周鳴初沒理他,但跟麥坤爸爸打招呼聊兩句,說他腱鞘炎。

麥坤爸爸頂著許明燦的手看了看,一使勁,直接把他那個囊腫給按爆了。

許明燦差點死在餐廳。

回去時分道揚鑣,周鳴初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打過去能撥通,但沒人接。

轉天上班看見文禾,她穿了條黑色的裙子,一件下擺很長的襯衫,站在前台拿快遞。

拿完快遞看到他,她跟在其他人後麵有一聲含含糊糊的招呼,或許隻是動了動嘴,壓根沒出聲,等進了電梯自動站到另一邊,眼睛看也不看他,像昨天沒有打過電話罵他,也沒有忽略他的來電。

文禾當然知道他給自己打過電話,但裝不知情。

到底半夜打給她是什麼意思,騷擾還是要罵回來,她不想知道,不想問,她打定主意要裝聾作啞,不信他真有一副厚臉皮,會主動提。

但她顯然低估了他。

周會過後,河北代理聯係文禾,問有沒有收到月餅,說有一盒是給周鳴初的,麻煩她務必要幫忙轉送。

年節送點禮品是人之常情,跟廠家老總搞好關係當然也有必要,文禾沒辦法,隻能提著其中一盒去敲開周鳴初的門:“周總,這是皮總送給您的月餅。”

周鳴初抬頭,看了看她再看看禮品:“你河北那個代理?”

“是的。”有點重,文禾吃力地把東西放他桌上,指了指另外的盒子:“皮總說知道您經常出差,幫您選了個按摩儀,也說您哪天如果路過河北一定抽空找他,他肯定好好招待。”

送月餅,最不值錢的就是月餅,周鳴初的視線滑過按摩儀,看向旁邊的音響。

沒見過幾次卻能摸到他的喜好,人情世故方麵,北方商戶的確都有自己的一套。

周鳴初問:“他們今年數據怎麼樣?”

文禾說:“差不多完成定額了,說還有兩個標在跟,問題應該不大。”

周鳴初再問:“有大三甲的標?”

文禾搖搖頭。

周鳴初靠在椅背緩緩思索:“大三甲衝不進去,小醫院爛帳多,死啃關係也沒用。”

文禾心裡也知道,作為經管人她確實應該研究一下代理商的業務難點:“好的,我已經在排期了,準備抽個時間過去跟皮總聊一聊,看看問題在哪裡。”

周鳴初沒再說話,拿著手機像要忙自己的事。

文禾退一步想走,手機卻在口袋裡嗡嗡響,掏出來一看,打電話的人就在麵前。

“我以為你手機壞了。”周鳴初把自己手機往桌上一扔:“既然沒壞,昨天晚上為什麼不接?”

他這樣的神態,讓文禾想到上一次薑薑的事,但上次是她有錯,這次卻是他蠻不講理。

文禾先問他:“請問是公事嗎?”接著說:“如果不是公事,我沒有在下班時間接周總電話的義務。”

“是沒有義務,還是不敢接?”周鳴初淡淡地問:“你跟那個醫生在一起了?”

文禾猛地看著他,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這個不關你事吧?”

“那就是還沒有。”周鳴初盯著她的眼睛,不緊不慢地下了結論。

文禾覺得這人無聊透了,心頭火蹭一下燒上來時,玻璃門被金靈敲開:“周總,裕泰那邊的客人到了,王總說請您過去。”

她人如其名,聲音清靈靈的穿透進來,文禾抓著手機定了定神:“周總,那我先出去了。”

周鳴初叫住她:“等一下。”

文禾回頭,自己都沒意識到微微皺著眉頭。

周鳴初指指月餅:“東西拿出去分掉,叫他們報集訓名額,先送兩個人過來培訓,等開渠道會,再看看團隊到底什麼問題。”

文禾一頓:“好的,謝謝周總。”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周鳴初起身走了出去。

文禾緩緩鬆開眉,收拾東西,分了給晶晶吃。

最近月餅吃膩了,晶晶叉了一小塊,手裡點開一個投票鏈接,說是同學讓她給兒子投票。

這個同學並不常聯係,但每次都一副命令的語氣,晶晶煩不勝煩:“有毛病啊,我又不欠她錢。”

文禾問:“她兒子哪個?”

“說是23號。”晶晶戴起眼鏡準備翻,文禾直接點了下票數最高的小女孩:“要不你投這個?”又問:“要給她截圖回去嗎?”

“哦,那不用。”

“那就投這個。”文禾再幫她點一下,直接提交了。

晶晶怔幾秒,噗哧笑出來:“你好壞啊。”她拿手指戳了一下文禾肩膀:“我以前可看不出來啊。”

文禾笑了下,說也是跟章茹學的,章茹更狠,把鏈接發到部門群裡,讓所有人給對家投票,一下就反超了,後來那個親戚再沒敢騷擾她。

古靈精怪,又壞又損。

現在想想,其實從中也可以得出一個道理,叫翻臉要趁早。

中午去食堂吃飯,文禾跟晶晶找了位置剛坐下,金靈也端著盤子過來了:“我可以坐這嗎?”她很有禮貌地問。

“坐唄,這公共地方。”晶晶看了她一眼,夾起一塊油爆黃鱔嘗了嘗,說沒做好:“這個肉老,腥。”

文禾說:“還好我沒要這個。”她今天吃得素,都沒打肉菜。

晶晶問:“我們那有個黃鱔飯,吃過沒?”

文禾搖搖頭:“我怕這個東西。”跟蛇一樣,她從小就怕軟骨動物。

“傻的,黃鱔其實很好吃,很補的!”晶晶語氣誇張,剛好快去惠州團建,她說:“到時候我做給你吃。”

“你會做嗎?”文禾有點不信她。

晶晶說:“這有什麼難的,我在家經常吃,看都看會了。”

金靈在旁邊插了一句:“去團建還要自己做飯嗎?”

“是啊,大家一起做一起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晶晶特意想的這個環節,覺得對拉近團隊距離應該有用。

金靈卻笑了下:“沒什麼必要吧,團建應該是放鬆的,把人弄進廚房搞得一頭油煙,多難受。”

還沒開始就潑人冷水,晶晶被哽住,金靈又找文禾聊天:“文禾姐,華北的渠道會你去嗎?”

文禾嗯道:“會去。”

金靈看著她,慢慢地哦了一聲:“我忘記了,你在華北有客戶。”隨即笑眯眯地問:“今天早上送月餅的,就是華北片區的代理吧?”

文禾不確定她為什麼多此一問,但點點頭:“是的。”

金靈燦燦地笑:“我報了那一場的主持,你呢?”

文禾這才想起來,金靈不僅激走了瀟瀟,還接手了瀟瀟的代理商,所以她也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