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1 / 1)

個小小的身影上,眯著眼睛再看一眼終於看出些不同尋常來。

那小童一身蒼芪的衣服他是認得的,隻是那動作……再看一眼,周圍其餘人皆是慌忙起身,在這停頓間隙裡,整齊劃一地朝著一個方向拜道:“見過仙尊!”

聲勢之浩大嚇了竺生一跳。

仙尊?哪來的仙尊?畢翊仙尊不是獨自去尋找陣眼了嗎?

忽而一陣風起,頭頂樹葉沙沙地落著早已枯敗多時的樹葉,在這樣初夏的日子裡憑生出幾分蕭瑟來。

竺生眼睜睜地看著眾人低垂的方向,一個衣著月白衣衫,頭發如月光的人站了起來。

光還未全然投進林子,朦朧的灰像一層薄紗擱在眼前,讓那張臉透出一點不真實來,遮儘溫柔,如水墨線條般的眉眼隻餘清冷。

那是存於書上百年前的仙尊,號離宿,名塵歸。

晏疏的眼睛將睜未睜,高深莫測,不知道見著烏泱泱一眾人究竟是什麼心思。

他揉了揉眉心,銀發垂落遮住了半張臉。

眾人還保持著行禮的動作大氣都不敢喘,畢竟是個百年前的人物,如今誰也摸不清這位仙尊的脾性,如今還是在一個疊陣了,萬一仙尊不高興將他們都掀了,這跟誰說理去。

好在這個場麵沒有僵持太久,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停在了晏疏身邊:“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被鎮住的不隻是仙師們,還有與晏疏相處多日,自以為早已經習慣這畫麵的白千滿。

說話聲乍然換回了白千滿的意識,他晃了晃腦袋,上前一步:“師父?”

晏疏抬眼,明明什麼意味都沒有的眼神,卻生生止住了白千滿的腳步。

他一頓,晏疏眼神未收,另一邊聲音又起,隻是比先前聲音小了很多,近乎耳語:“此處休息不便,等尋著出路你再回客棧好好休息,彆在這嚇唬人。”

白千滿聽見這話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且不說著哄騙的口氣,就那內容隨便扔一個仙門裡都夠驚人了。

誰家的仙尊會因為睡眠不好鬨脾氣?還要因此被自己徒弟哄著。

分神之上,夜裡大多打坐度過,更不論到了化境。

像晏疏這種早睡晚起,不時還要貪嘴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仙尊,不然白千滿當初也不會閃過“他師父不會是個大忽悠”的念頭。

此話白千滿是萬萬不敢講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緊張的氣氛裡。

他慚愧的低頭,視線緊跟著落到疊在樹下黑色衣袍上,隻是那衣袍似乎被人壓過,邊角散開,上麵皺皺巴巴。

仔細一想白千滿想起來了,這是他師弟的外衫。

哦……果然師弟最會討師父開心。

白千滿內心嫌棄著自己的木訥,暗自發誓要學學師弟怎麼去討師父好的。

那邊蕭亓手裡的湯還在冒熱氣,晏疏沒接,鬆了捏在眉心的手突然問:“柏明鈺呢?”

白千滿搖頭:“不知道。”

昨日柏明鈺剛回來,蕭亓就匆匆跑了,之後沒多久柏明鈺也不見了。

白千滿就算掛著離宿仙尊的徒弟之名,也不好過問另一個仙尊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也正常。

見晏疏沒有再說話白千滿又不敢開口了,好在他師弟的膽子大一些,眼看著他師弟一邊拉過師父的手掌,一邊將湯碗遞上去,用“你不喝我跟你沒完”的眼神看了一眼,道:“你若是喜歡在眾人拜禮中進餐的話,以後每日我都抓幾個仙師過來給你磕頭可好?”

“磕頭?”晏疏後知後覺地抬起頭,這才注意到麵前一群烏泱泱的頭頂,嗤笑一聲,“稀奇場麵,我還以為都盤算著怎麼要我命呢。”

眼看著那些頭更低了,晏疏周身戾氣瞬間消散,又換回原本的溫文爾雅來,柔和著聲音道:“禮便不必了,我不過一閒散之人,各位各忙各的吧。”

一口喝光手裡的湯,他將碗扔還給蕭亓,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亓跟在身後。

離開幾步,晏疏偏頭問蕭亓:“柏明鈺對這些人說了什麼?事出反常必有妖,難不成天下又要大亂,他還想讓我去給這天地補窟窿?”

蕭亓腳步突然一頓,臉色比腳下泥巴還難看,這時晏疏輕笑一聲:“就算我想補怕也是無能為力,想必你也應該察覺到了,我這身子弱的很,還能活多久都不好說呢。”見蕭亓還沒跟上來,晏疏轉頭看他,“愣著乾什麼,先前的事情我先不與你算賬,你找我不是為了去看你那個朋友嗎?用穢玡煉魂當真不要命了,還有那隻怪鳥沒想到傷成那樣還沒死,總之……”

蕭亓:“晏疏。”

晏疏已經習慣蕭亓沒大沒小的稱呼:“怎麼?”

蕭亓走到晏疏跟前,手指毫無征兆地點在了他的眉心上:“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第102章

不舒服?

確實不舒服,從很久之前開始就不舒服了,到底有多久晏疏自己都記不清。那種感覺是循序漸進的,一開始隻是稍有點疲累,到後來力不從心的感覺愈發明顯,尤其是進了這個疊陣後,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不真實感。這便是為什麼先前柏明鈺突然發難又毫無征兆地收手後,晏疏不僅沒有追究,反而順儘了他的意思。

相較於柏明鈺,晏疏更想從這裡出去,可又隱隱覺得這個陣不止現在展現出來的這麼簡單,隻能忍著不適與柏明鈺分頭調查。

這種不舒服有些莫名,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有在睡足了覺後有所緩解,但也僅僅止步於緩解。

離宿仙尊再怎麼不著調依舊還是仙尊,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鬨得唉聲歎氣人儘皆知,習慣性地將負麵都藏起來,保證不露一點端倪,完美地維持住了他高深莫測的形象。

可蕭亓卻問了。

晏疏拍開蕭亓的手:“換了個方式撒嬌?你有這閒工夫還是關心關心你那個朋……”

剛被拍掉的手順勢抓住晏疏的手腕,蕭亓一點都沒有被糊弄過去:“不舒服怎麼不說,哪裡不舒服?”

晏疏的手腕被蕭亓抓得生疼,他自認為脾氣還算好的,可是不知道怎麼,蕭亓的每個行為都好像精準踩在他的神經上,星星之火落入草原,隱隱有壓不住之意。

晏疏知道自己的火氣沒來由,蕭亓此番作為也屬好意,他不應該為此生氣,更不應該將自己%e8%83%b8口裡莫名的躁鬱發泄到蕭亓身上。

所以他暗呼了口氣,迫使自己耐下性子,強迫自己說出了那三個字:“我無事。”

也不全然撒謊,那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困頓,沒必要去跟一個小孩兒對解釋,尤其是這個小孩兒心中還有著難以言說的情感。

晏疏打從心裡希望蕭亓能走回自己的路,最好的結果是兩個人可以止步於師徒的關係上,若是實在不行,或許也隻能橋歸橋路歸路。殷燮扶的事情何嘗不是在提醒晏疏,讓他慎重對待年輕人的感情,不要讓蕭亓也踏上殷燮扶的老路,或者比殷燮扶更瘋狂。

不知怎麼的,晏疏就是覺得蕭亓的性格不如麵上看上去那麼冷靜自持,似乎所有的翻江倒海都被藏在這副冷峻的軀殼之下,內裡則是個無法無天的瘋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昨晚回來的路上晏疏一直沒有說話,蕭亓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也沒有說話,再之後是帶著一身傷的與蕭亓一模一樣的怪鳥,還有他身上抗著的兩個身影。

巡邏的人沒有發現他們,熟睡的人也沒有,晏疏就靠在白千滿旁邊的大樹下閉上了眼。

睡著前,他感覺到自己被輕輕半抱了起來,感覺到身下被墊了東西,感覺到自己又被輕輕放了回去,熟悉的味道讓他知道是誰做的這一切,可他累及又不想理,便全裝睡著了。

疏的呼吸細微綿長,蕭亓蹲在他跟前看了很久,最後什麼時候離開的晏疏並不知道,總之應該是在他真的睡著之後。

晏疏其實是一個不願多想的一個人,可先前假蕭亓的那一指好像莫名地戳破了什麼東西,讓晏疏不安的同時又有些難以理解。

在他看來,蕭亓的感情到底還是盲目崇拜多一些,這種能讓人血氣上頭的感覺很容易被誤以為是彆的感情,否則晏疏覺得這事兒實在是沒辦法解釋,與蕭亓短短幾麵,怎麼就扯到了私人感情上。

可若是崇拜,真的會事無巨細地照顧到這個程度嗎?

如今再看著蕭亓那張冰冰涼的臉,晏疏忍著喉嚨裡的蘑菇味,實在想象不出這樣一個人總圍著灶台到底是圖什麼。

《元紀年書》裡是怎麼介紹自己的來著?性格怪異孤僻,不理世人……還有什麼?有沒有寫他創造頂級功法,能助人一遭入化境?或者吹噓他手裡有天材地寶靈丹妙藥?蕭亓是不是奔著這些才忍辱負重接近他這個老家夥的?

晏疏突然就鑽了牛角尖,非要給蕭亓的感情尋出個理由。

蕭亓沒有能鑽人腦子的功力,在聽見晏疏那句“我無事”後慢慢鬆了手,表情上無放鬆之意,卻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晏疏:“你那個朋友的事情你自己最好早點跟他說明白,若是落到柏明鈺手裡,我不敢保證他和他的……人還能全須全尾。”

他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去形容季景同,但又覺得說他是個“東西”不太尊重。

說完他轉身朝林子深處走,一邊走一邊想是不是今早睡得太少漏了破綻,才讓這小子察覺到他身體不適。

兩人沒走多遠就見著了另一個“蕭亓”,隻是這個蕭亓模樣看上去過於慘烈,身上衣服亂糟糟的,右手丟了一根手指,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個血洞隱隱還在流血。

晏疏一陣牙酸,踢了“蕭亓”一腳:“換一張臉頂著,這個我看著難受。”

嘎——

換了皮囊也沒能壓得住怪鳥的聲音,難聽得晏疏沒忍住又踹了它一腳。

噗的一聲,“蕭亓”所在的地方化成了一隻巴掌大的小鳥,很醜,蒲扇著翅膀沒兩下就跌到地上。脖頸的地方幽藍色的光一閃而過,那是晏疏給他留下的禁製,逃不掉死不了,傀儡似的隻能乖乖跟在他們身側。

晏疏跨過它走到前麵,殷燮扶和季景同躺在地上,中間還躺著一個黑漆漆的小東西,大半個身影隱沒在雜草裡,也虧得這會兒天光大亮才能看見一點輪廓。

晏疏卻好像沒有看見那東西,蹲在一側,手指抵到季景同的脖頸,冰涼之下隻有一丁點跳動,昭示著這個人並沒有真的死亡。

晏疏頭也不回地問:“當年這位季仙師到底如何,聽聞他早已過世,那這個人又是如何?彆跟我打馬虎眼,也彆說當初將人救下之類的話,我雖非清安觀之人,但也明白他們並非為了名聲謊稱弟子過世之人,便是容不下季仙師也應是坦坦蕩蕩。”

“坦蕩?”蕭亓忽而笑出聲,是他少會做出的表情,嘲諷意味滿滿,“有多坦蕩?是為了維係門派名聲,口誅筆伐之後放任派內弟子自戕的坦蕩?還是麵上大度,私底下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