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從前,白千滿萬萬不敢張口問,今日不知怎的,不僅問了,嗓門還挺高。
緊接著就聽晏疏帶著笑意的聲音:“你猜。”
“據說鶴溫穀的那個大師兄趙正初如今快元合了,師父肯定比他厲害,所以師父是元合?”白千滿說得小心翼翼,畢竟再往上就是化境了,雖說化境之內也分高低,白千滿對晏疏尊敬卻不盲目,不覺得晏疏修為高至此。
晏疏搖著扇子笑得高深莫測,白千滿有些拿不準,捏著小黑的手不自覺地用力了,就聽“吱”地一身,小黑猛竄老高,一不小心頭撞到了白千滿的下巴上,又“吱”了第二聲。
晏疏笑得開心,白千滿摸著下巴:“獅虎,您笑得太大聲,吵醒師弟啦。”
聞此,晏疏轉身看向自己房門,瞧見門口杵著的人,招招手:“站在那做門神麼,洗把臉過來坐。”
說罷又轉了回去,撐著頭看白千滿胡鬨。
這師徒二人太傻,蕭亓眼不見為淨本不想多看,然而路過之時還是沒忍住偏了頭,瞧見一雙彎起的眼睛。
蕭亓還沒來得及細看,一個東西化成弧度落到眼前。蕭亓下意識接住,是晏疏上一刻還在把玩的扇子。
“怎麼……”蕭亓一愣,晏疏說,“你自己說要送我個更好的,這把就先放你那押著,得快點給我啊,不然我這手癢可能就得偷走千滿的小黑揉搓了。”
小黑本還抗拒著白千滿,一聽這話嗖一下竄進了懷裡,淚眼汪汪地看向蕭亓。
蕭亓竟然在那傀儡眼中看出了哀求的意思。
對於小黑害怕晏疏這事三人皆知,至於原因就無從知曉了,白千滿猜測,可能是初次見麵時,師父的幾招在小黑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晏疏扔過來的扇子確實在普通不過,竹骨貼著白紙,上麵隨意畫了山水,並無多少意境,也就值兩個銅板,晏疏說是從一弟子那順來的應該沒差。
扇子一開一合,晏疏已經走到了身邊,聲音乍然響起時蕭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他說:“我出去一會兒,晚點回來,午飯不用等我,晚上得給我留點。”
蕭亓抬眼看見門外露出的衣角,外麵不知何時已經等了人。
蕭亓驚訝,晏疏這竟是……在跟他彙報行程?昨晚聽晏疏所言之際,以為隻是隨口一說,不曾想晏疏真的放在了心上。
蕭亓心中一熱,“嗯”了一聲,沒再多言,將門口等著的幾人的麵容記在心裡。
人出了門,蕭亓去打水洗臉,白千滿顛顛跑過來:“昨晚你怎麼睡在師父那,今早聽師父提起時嚇我一跳,師父竟然收留你在他屋,你怎麼跟師父說的,要不今晚咱們仨擠一擠?我也想跟師父睡。”白千滿扭著身體撒嬌。
蕭亓一記眼刀飛了過去:“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夢裡什麼都有。”
“唉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咱們怎麼都是同一師門,師父不能厚此薄彼,你不管算了,等師父回來我就去跟師父說。”
蕭亓腳步一停,眉頭緊皺。
以他對晏疏的了解,之所以留他在屋,大概是晏疏以為他睡眠不好,無依無靠沒有安全感,這才心軟放自己睡在身邊,並無他意,若是白千滿去賣慘,說不準晏疏心再一軟,也就答應了。
看來白千滿真是活膩了!
白千滿見蕭亓站定,也跟著站住,沒意識到危險將至,還以為蕭亓轉了性。
突然一陣涼風入了脖頸,白千滿一個哆嗦,這時蕭亓突然扯出趴在衣襟裡的小傀儡。
“你做什麼?!”
“你這小東西見到你師父能嚇尿,你不是要去主屋?想必這小東西也是不想要了。”
“我可以把它放在廂房!”
白千滿在晏疏那裡還有點份量不能隨便動,但這小傀儡可就不同:“你儘管放,我保證第二天你會在井裡見到它。”
蕭亓冷笑。
“你這是威脅我!你竟然這麼對你師兄,若是師父知道了肯定教訓你。”白千滿有多寶貝這個小傀儡蕭亓自然知道,不然也不會以此威脅。
可白千滿就慘了,他手裡一點把柄都沒有,除了告訴師父什麼都做不到。
蕭亓向前一步,一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兜頭罩向白千滿:“你儘管去說,看看晏疏會不會教訓我。”
白千滿的腦子突然一陣空白,緊接著一段記憶猝不及防地竄了出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離譜。
蕭亓見著白千滿嘴唇開始發紫,向後退了一步,撤了那股淡然難察的霧氣,似乎又成了平時人畜無害地少年。
他回到了原地,白千滿卻還沉在記憶裡。
蕭亓看了會白千滿,懷疑這小孩兒是不是被嚇傻了,腦子裡甚至開始盤算晏疏回來要怎麼交代。
而這時,白千滿終於動了。
見此蕭亓鬆了口氣,他其實想說點什麼,但是他本就不是一個健談的性格,嘴唇動了動沒能出聲,好在白千滿先一步說話:“算了算了,師父的房間就那麼大,我再去擠,萬一師父睡貴妃榻怎麼辦,我還是心疼師父吧。”
蕭亓本來就懶得和白千滿計較,若非觸及晏疏,都多餘做這些。
蕭亓把小傀儡扔了回去,白千滿目送著蕭亓一人去打水,揪著小黑說:“你可得知道我對你有多好,為了你我連師父的床榻都放棄了。”
原本已經走出幾步遠的人突然站定回頭,惡狠狠地瞪著白千滿說:“彆亂說話,再亂說把你嘴巴縫上。”
白千滿嘴唇瞬間緊繃,捂著一動不動,小黑也跟著做出同樣的動作。
見白千滿老實,蕭亓這才離開。
白千滿壓著聲音小心與小黑說:“我這師弟果然還是個小孩兒,非要一個人霸占著師父,吃醋也就算了,忒不敬兄長,可誰叫人家小呢,師父也樂意寵著,唉,我也就隻能跟著寵著了。”
看似和小黑吐槽,其實也是在給自己找安慰,一番話成功地安慰了心中的不平衡。滿師門總共就三個人,師弟嘛,可不就得寵著。
白千滿想通後鑽進了廚房,準備給師弟熬點粥,不能每日都讓師弟做飯。
*
晏疏在門口見到等他的弟子,是個生麵孔。
雖說晏疏已經在溥屏和眾長老之間坦言了身份,但是門派內並無風聲,大多數人還是隻講他們當成客人。
此弟子一路無言,將晏疏引到正廳門口後就離去,站在那裡的是溥屏的弟子,趙正初。
趙正初先與那名引路弟子道了聲謝,而後引晏疏進門,雖說這裡晏疏已經來過一次,不至於迷路,但禮節如此,趙正初等在這,是對客人的尊重。
兩人進了外門,身後已無他人,趙正初小聲與晏疏說話:“仙師身份貴重,掌門和文長老已候在內堂,托弟子與仙師說一聲,其餘長老今日有事務纏身,所以未能前來,望仙師切勿怪罪。”
晏疏笑著點頭:“無礙,貴派事多繁忙,應該的,是我叨擾了。”
趙正初:“不知仙師可還記得佟什。”
“自是記得。”晏疏道,“自那日分彆之後便再未相見,不知佟仙師如今身處何處,可還安好?”
“不太好。”趙正初實話實說,“派內執法每日輪番審訊,可惜得到的訊息寥寥,無多大用處,甚至於之前與我言說的話都未再吐露,故而在下也未敢報給師門,怕是個誤會。”
“哦?什麼誤會?”
晏疏知道趙正初想說什麼,果不其然聽趙正初道,“自當是關於仙師之事。”
他作為引路人,快晏疏半步,可即便如此,依舊留了些許目光在晏疏身上,留意著他聽見此話後的反應。⊥思⊥兔⊥在⊥線⊥閱⊥讀⊥
晏疏沒什麼反應,全程好像聽故事一般,需要他接話的地方就接一句,比如現在:“關於我的事?那可是大事,畢竟我現在就在鶴溫穀,若是圖謀不軌可就麻煩了。”
這話本是趙正初的顧慮,如今被晏疏這麼說出來,反倒叫趙正初不知如何說話,眼看著兩人已經到了內院,趙正初突然停下腳步,作揖行禮:“先前在陣中是在下無禮,當時怕仙師另有目的於門派不利,才多有試探,望仙師贖罪。”
他態度轉變飛快,上一刻還在懷疑晏疏的身份,晏疏連一句解釋都沒有,趙正初不知為何先一步道了歉。
晏疏並非記仇之人,趙正初不管現在在鶴溫穀什麼地位,什麼年歲,在晏疏看來都是小孩兒。小孩兒做事很容易沒分寸,未觸及底線之下,其餘都可以原諒。
晏疏扶著趙正初的手:“趙仙師言重。”
趙正初順勢站了起來,而後側身道:“仙師請這邊請。”
到了門口,趙正初敲了敲門:“師尊,仙師已經到了。”
房門被人推開,竟是文長老。
文長老隻有名字裡占了個文字,本人和這個字一點都不沾邊,脾氣執拗沒服過什麼人,修為雖未登峰造極,卻是在陣法上有所造詣,其他門派經常來請他出去開壇論道。
所以方一見到文長老開門時,趙正初還以為是文長老等得不耐煩了,剛想出聲解釋,卻見文長老一臉驚喜地看著身後的仙師,就差衝上來將人拉進屋,熱烈的程度好像看見了自己夫人。
可惜文長老沒有夫人。
趙正初張著嘴巴,話到了嘴邊沒出口,文長老已經風風火火地衝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一”了一聲,也不知道要“一”什麼,話音頓了頓又說:“仙師快進。”然後對趙正初說,“你這混小子辦事忒慢。”
他不敢埋怨晏疏,自然就將這股怨氣撒到了趙正初身上。
趙正初早就習慣了文長老奇怪的脾氣,歉意地笑了笑,讓到一側,讓晏疏進門。
晏疏對趙正初點點頭進了門,文長老又火急火燎地將門關上。
砰地一聲,木門差點拍到趙正初的腦袋。
趙正初摸了摸額頭,轉身離開,他沒有走遠,就守在院子裡。
此番是溥屏的吩咐,讓趙正初守在這,閒雜人等勿擾。
趙正初坐在廊下,手指敲擊著木欄杆,腦海裡不停盤算著這幾日所見所聞,尤其是這位貴客,處處透露著詭異。幾日下來,許多人似乎都給了他提示,可是想了這麼久,他依舊沒能完全將晏疏與什麼人對上號。
以“不該存在於世的人”來想,說他是鬼修也未曾不可,鬼修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可晏疏的魂元許多人都見過,漂亮的靈蝶無一絲異樣,怎麼都跟鬼修不沾邊。
可若是其他的什麼,趙正初又怕自己想得太多,將自己繞了進去,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駭人的念頭,驚得他自己都不敢認。
*
屋內溥屏坐在次席,主位顯然讓給了什麼人。
晏疏對這些虛禮無太多講究,但人已經讓了,他又懶得多客套,坐也就坐了。
晏疏落座,文長老坐到了溥屏對麵,屋裡隻有三個人,溥屏解釋:“其餘長老此時正在搜羅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