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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重生是偶然,必然之下牽扯定不少,不管因果如何,最後他大概還是要死回去。

這是早已確定的結局。

可即便知道又如何,不能和徒弟說。

看似收徒弟,其實找了個祖宗,說話都得小心翼翼掂量著來。

晏疏如今是什麼都不敢也不舍得多說了,手落在了蕭亓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不去哪,今天哪都不去,我們在這等著人來找就好。藥吃了可有不舒服?若是身體有異記得跟我說。”

話音方落,就聽見有噠噠噠的腳步聲,晏疏看了過去,見著另一個徒弟正一手拎著他的小黑,一邊揉著眼睛走過來,褲帶係得鬆垮,走走路還得提一下。

到了兩人身邊,白千滿喚了一句:“師父早,師弟早。”而後低頭看到桌子上得罐子,“咦”了一聲,“誰把廚房的鹽罐拿過來了。”

晏疏:“鹽罐?”

“是啊。”白千滿說,“昨天有人過來送餐食時,說怕我們不習慣這裡的飯菜,就把小廚房簡單收拾了一下,留下了一些調料罐,還說可以自己做,有需要的食材可以找他們拿。”

蕭亓本想製止,奈何白千滿語速太快,還沒等他作何,白千滿已經說完了,索性閉嘴不言。反正晏疏不可能閒的沒事打探昨天飯菜哪來的。

晏疏垂眼看向桌上,繪著藍色紋路的小罐確實很適合放調料。

他問蕭亓:“鹹不?”

蕭亓抿了抿嘴:“不……”

“小孩撒謊會尿床。”

“……鹹。”

*

蕭亓本以為晏疏是匡他才說不出門,執著地待在院子裡不肯離開,不曾想晏疏一上午真的哪都沒去,還翻出了白千滿帶的那一堆書,翻來翻去扔了一大堆,最後留下最初的那本——老道士留下的那本。

後來白千滿和晏疏提過陣裡遇到老道士的事情。

晏疏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說:“不過是執念,因為這麼多年放不下,所以才會在那裡見到故人。”

這句話很好地撫平了白千滿的不安。

晏疏也在那裡見到了老道士,後來又遇見了另外一個人,陣裡似乎困了許多舊人,說不清是不是闖入之人的執念還是彆的什麼。

這些都是晏疏需要去探清的事情,不需要困擾他的小徒弟。所以晏疏用著模棱兩可的話,回答了白千滿。

之後晏疏依著那本書給白千滿講了許多基礎知識,大多是和卜卦有關,白千滿確實在這方麵很有天賦。

晏疏在講六爻時,喝了口水說:“回頭有空閒的話,帶你去清安觀看看,那些道士尤其喜歡研究這些,在這方麵,他們比這世間任何人都通透。”

“比師父您還厲害嗎?”白千滿問。

“厲害得多,我很少卜卦,於此道上並無機緣。”

“那師父算過自己嗎?關於將來的,或者其他什麼。”

蕭亓一直坐在旁邊聽著晏疏講話,視線落在虛空中,聽到這突然抬起頭看過去,看見晏疏有些悠長的眼神,不知是看到了過去的哪一段,之後輕笑一聲:“年幼無知的時候曾算過一卦,後來發覺確實是半吊子,堪不破的事情不如不知,否則很容易讓自己深陷囹圄。”說完接著這個話題對白淺滿說,“你也是,天機之談不可全然靠卦,即便看見也不能過於執著,否則後果可能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白千滿用力點點頭,而後又想到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當初我就是靠瞎蒙,蒙出個機緣,這才去撫遠鎮遇到了師父,不過當時也確實差點把命丟那了。”

“所以說緣分妙不可言。”晏疏翻了翻書,“此道相較於其他來說,更貼合天道,也更難走,若卦不能謹慎對待,很有可能就有性命之憂,或連累他人。”

“我現在就隻有師父了,家裡人都沒了。”說到這,白千滿有些落寞。

晏疏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起什麼人好像說過,想要安慰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比他慘,他想了想自身,說:“父母之緣皆是注定,師父還不如你,連親生父母都沒見過,一直跟在師尊身邊。後來師尊仙逝,朋友也相繼離去。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彆人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晏疏說得輕描淡寫,沒察覺另一邊有個人越聽越緊張。

蕭亓突然站了起來,晏疏的話也就跟著被打斷。

晏疏疑惑地看著蕭亓,白千滿問:“師弟是不是也想到自己家人了?沒關係,以後我們就是家人,你彆傷心。”

蕭亓不知道白千滿為什麼會這麼說,他動作之後就有些後悔,以為自己隻是過於急躁,最近總是控製不住脾氣,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難看。

白千滿一邊扶起倒地的椅子,一邊還在安慰他的師弟。

“我親眼看著父母過世,知道那種悲痛,師弟肯定沒有我慘。”

晏疏想,果然,世間安慰人的套路都是一樣,靠賣慘。

“最後隻做個衣冠塚,連爹娘最後一麵都沒見到……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白千滿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蕭亓看著白千滿的樣子,垂下眼簾,藏匿起底邊的暗紅,沒有坐回去。

他無聲地嘲笑著,嘲笑自己守著冰冷的身體過活,而今見麵不識。

第37章

後來蕭亓就回了屋。

晏疏也不知道這小孩兒怎麼突然心情就不好了,倒是這小孩兒最近神色不怎麼樣,不知道是路途顛簸沒能好好休息還是怎麼。

小孩兒真難養。

晏疏歎氣。

鶴溫穀很安靜,就好像忘了來了他們這三個客人,隻有每天早晨有人來詢問是否有所需要。

蕭亓每日早晨和準備飯時出房間,從鶴溫穀弟子手裡拿食材,再囑咐明日所需的東西。

此事倒是不再瞞著著晏疏。

送食材的就是先前帶他們來這個院子的少年,那少年名喚莫衡,是文長老門下的弟子。

莫衡年歲不大,今年方才十八,比白千滿大不了多少,兩麵兩個人就熟絡了,白千滿借著閒聊打探鶴溫穀的消息。

鶴溫穀的內部如何晏疏並不太感興趣,早年來過幾次,雖說過了這麼多年,大體情況都差不多。

他在等,等落在荒郊野嶺的蒼懷回來。

白千滿以為自己打探到的消息都很重要,獻寶似的和晏疏彙報。

晏疏耐心地聽完,之後笑著點點頭,先是誇他辛苦了,之後才說:“既然年紀相仿,又很投機,就當朋友好好交著。你要是喜歡他,下次就彆刻意打探什麼,做你喜歡的就好。”

莫衡可能因為年歲尚小,又在仙門裡,人情世故見的不多,所以沒有那麼多算計,白千滿問什麼就說了什麼,當然也隻是一些弟子間都知道的事,依莫橫的地位,再多他也不知道。

白千滿明白晏疏的意思,鞠躬作揖:“謝謝師父。”

人在世間行走,人脈自然重要,晏疏不想以自己之事影響白千滿的將來,若是能與鶴溫穀弟子交好,無論此人身份地位如何,至少還能遞句話。

白千滿從前拜師,更多的是想學東西,想找個避風港,想為未來多考慮,而如今,和晏疏接觸這麼久,再木頭的人也能體會到晏疏對他的關心和為他所作的盤算,更何況白千滿並不是木頭,他隻是還有些少年人的衝動和軟弱,也有著許多人缺少的玲瓏心。

晏疏沒有明說的事情,白千滿便也沒有明著言謝,在心畫上劃了一道,是屬於師父的恩情。=思=兔=在=線=閱=讀=

莫衡連著兩日做完功課來找白千滿,鶴溫穀並沒有限製客人的行動,莫衡就會拉著白千滿出去晃。

起初莫衡也想拉著蕭亓,被蕭亓冰冷的表情給凍了回去,之後就再也沒動這個心思了。

這日是鶴溫穀眾弟子休息日,莫衡一大早就拉著白千滿去修煉場看熱鬨,據說一些師兄在那邊測試魂元修行進度,同時也要確定是否有人即將突破。

若是有人即將突破,最近就不會外派任務,安心在門派內,由師尊或長老護法,安心突破。

白千滿是個閒不住的,院子裡待上一日還好說,再多身上就跟長刺似的,渾身難受。

聒噪的不見了,晏疏抱著《元紀年書》坐在院子裡吹風,沒多會聞到一股很甜的味道飄來,緊接著就是腳步聲。

晏疏頭也不抬:“不跟著去看看熱鬨,總鑽廚房做甚?即便是仙門內,這種事也不是每天都有,去看看吧,順便和同齡人說說話,彆整日自己悶著。”

這是他們待在這的第三日,蕭亓自那日被迫聽了白千滿單方麵談心之後,這幾日悶得很,甚至和晏疏都很少說話,每日定時做飯,午後還會做糕點,倒是成了個廚子。

眼前多了一盤香氣四溢的桂花糕,晏疏放下書撚起一塊,毫不客氣地放到了嘴裡,蕭亓的手藝進步飛快。

兩塊桂花糕下了肚,晏疏沒有得到回應,一抬頭就見著蕭亓雙眼出神。

“想什麼呢?”晏疏問。

聽見聲音,蕭亓瞳孔一震,好像受到了很大驚嚇一般,視線落在晏疏身上久久不能回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了反應,卻又很快垂眼,隻說了一句“無礙”,便起身回了屋。

晏疏實在是不了解少年人心性,也記不清自己這個年歲的時候是是什麼樣的,隻記得那時候很忙,忙著修煉,忙著幫師尊處理一些山下的事情,再後來能管他的人一個個沒了,他也就樂得清靜,一個人守在孤高的山上。

他住的地方一貫冷清,甚少與人交際,對少年人合該如何完全不了解。

剛到鶴溫穀看著門派內的景象時,白千滿曾問晏疏居住的地方是什麼樣的。

晏疏想了想,回了一句:“四季分明。”

蒼芪派的某些觀念與鶴溫穀相反,鶴溫穀留了初夏,想讓弟子們能不被歲月侵擾,可以安安穩穩的修煉。

而蒼芪派則覺得,門派弟子需知歲月之重,莫要蹉跎時光,同時也要知道,每個季節有它的優劣,就和世間萬物皆有兩麵性一個道理。

晏疏告訴白千滿,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是門派內最高的山峰,深秋之後就見不到一點蒼翠,隻得等入了冬,才能見到漫天雪景,倒也漂亮。

白千滿哇哇了幾聲,說有機會希望能去看看。

晏疏笑了笑:“依著你的性格,就算去了待不得兩日就吵著想走。”

那樣清冷的地方,大多數的人都受不了,所以晏疏覺得,自己應該還算是個比較冷淡的性格。而蕭亓則像冬日的天,冷歸冷,就是變得太快,毫無章法。

眼看著不遠處房門再次關嚴,晏疏卷著書敲打著手掌,思來想去覺得可能是小徒弟怕生,所以才不願意出門,而待在自己身邊又拘束,不得不回屋。

這番盤算後,晏疏開始回憶鶴溫穀的修煉場在何處,要不要扛著蕭亓送過去。

當然這隻是想想,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