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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疏手臂一抬,弓再現,而後不慌不忙地拉了個滿:“我本以為此物不堪大用,留著仙門收拾,一來算是給仙門提個醒,二來說不準還能給鄒家和這位大公子留個道彆的機會,誰知這麼不成器。”

弓上的光蓋住了當空滿月的光輝,箭矢對準穢玡。

白千滿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一幕。

在山裡的時候他隻當眼前的男人不過有一屆普通散修,頂多相貌好看點,氣質特殊點,說話欠揍點,還有,還有……

這男人究竟什麼情況?!

藍光盛起,晃得白千滿迷蒙起眼睛,下意識抓著身邊另一位少年想尋求安慰,畢竟年齡相仿,應該能理解他的心情,說不準比他更害怕,總之兩個人一起驚嚇看上去不會太傻。

隻是這一抓卻落了空,白千滿不動聲色地向旁邊挪了挪屁股,手空撲騰了兩下,還是什麼都沒抓到,又挪了挪,又撲騰,然後就聽有人說:“不想死就收回你的爪子。”

半空中的爪子慢慢吞吞地放了回去,手剛還沒落地,白千滿猛地反應過來訓斥他的是個少年,一股無名火竄起,他摸了一把眼睛,打算懟回去,結果一轉頭卻見那少年一臉陰沉地看著前方。

那少年期初看不覺得有什麼,仔細看過去,越看越覺得詭異,臟兮兮的臉被映成藍色,明明還是有些稚嫩,卻又有種生於萬千血窟的駭然,嚇得白千滿一肚子話憋了回去。

他後知後覺地嗅了一鼻子血腥味,又往一旁挪了挪,試探地開口:“你……”

話音放出,就聽嗖地一聲,白千滿下意識看向發聲的地方,就見白發仙師手中弓弦顫唞。

箭矢破空而出。

順著箭飛出的方向,白千滿終於看清先前追他那東西的模樣,他這才發現,追著他的並不是什麼怪物,隻是模樣有些嚇人,仔細看是能看出是個人。

那竟然是人!白千滿先是一驚。

那仙師竟然在殺人!白千滿第二驚。

驚歸驚,他沒有出聲阻攔,他不是以德報怨的善人,即便對方是人,先前那行為顯然也是想要他的命,既然是要他的命,出聲言放過就太虛偽了,他內心也是不願的。

不願歸不願,白千滿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殺人,心裡怕得很,眼睛卻不聽話地瞪得老大,死死盯著這一幕。

“那,那到底是……”白千滿下意識嘟囔著,沒想有人能答話,沒想一旁冷麵少年回了一句:“鄒家大公子。”

白千滿第三驚,這就是傳說中久病的大公子?病得如此瘋魔?

箭矢飛快,眨眼就已經到了那怪人眼前,眼看著直奔眉心而去,卻在這時變故突起——一個錦衣華服之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直接撲在鄒大公子身上。

晏疏信這一箭沒有留餘地,就是取穢岈性命,自然也就帶著鄒大公子一起走了,這突然出現的人讓他也是一愣。

不知是睡的時間太久,身體各方麵都變得遲鈍還是怎麼,他竟然沒有注意到周圍什麼時候溜進個普通人,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肉盾牌擋在前麵。

事有因果,自然也就有業障,無緣無故殺人是業障其一。

業障於自身有損,身上背負過多人命,要麼入魔癲狂而死,要麼修為從此停滯,等歲月終結。

晏疏從來古井無波的眼神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深沉,眸底有不易察覺的藍色的光閃過,落在四處的蝴蝶在這一刻突然快速煽動翅膀,然而箭矢速度太快,蝴蝶趕到頂多勉強保住那肉盾的命,卻不能保證毫發無傷。

業障已經注定,晏疏並非猶豫之人,衡量之下,蝴蝶的翅膀突然停了。

“怎麼還有!”白千滿驚呼,他分不出好壞,隻知道那邊是一夥的。

他此刻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六年遊曆都不如這一刻驚魂,自然也就沒注意到旁邊那個少年的動作。

蕭亓拳頭緊攥住,指尖殷紅一片,拳頭之下鮮血彙成一個詭異的形狀,他死死盯著晏疏,手指忽地一抬,地上由血鑄成的東西變成了鋒利無比的暗器,置於手指間,眼看著就要飛擲而出,卻在這時又一個東西入了場。

那東西速度極快,徑直撞在泛著藍光的箭矢上,叮得一聲,二者一同偏離了軌道,飛向高牆。

這次晏疏的感覺又恢複正常,在那東西入場的前一刻就有所察覺,袖袍一擺,整個人飛快向後退去,護住兩個少年人。

轟地一聲巨響,穢岈和那肉盾一起消失在紛飛而起的灰塵裡。

白千滿儘咳嗽著,好不容易喘過氣,就見那是非頗多的牆邊又多了人,一眼望去看不出多少,他連連拍著晏疏的胳膊:“仙師仙師,那邊又多了幾個人,你快……小心。”

晏疏早早察覺,隻是不清楚立場,不敢妄動。

倒是那幾個人頗為淡定地先行作揖:“叨擾仙師,我等奉命處理門派內部之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話畢不等晏疏回話,身後跟著的幾人刷一下消失在原地,緊接著出現在遠處的幾處牆頭上,乾淨利落地收拾了還在那邊當柱子的佟什等。

晏疏收了袖擺站直。

灰塵散儘,牆角碎石裡倒著的兩個身影,那錦衣華服的人跟著變成了落魄乞丐,他正費力地搬開落在身上的石頭,慌忙扶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另一個身影。

晏疏看了一眼說:“不知閣下來自何處,如何稱呼。”

“鶴溫穀,趙正初。”趙正初再次作揖,“敢問仙師如何稱呼。”

“晏疏。”此話一出,晏疏明顯感覺到衣擺被扯了一下,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乾的。

他用腳往後劃拉,在蕭亓的腳尖碰了碰,示意他不用怕。

白千滿看著兩人的小動作有些疑惑,但很快發現,蕭姓少年的臉更黑了。

“晏仙師。”趙正初很客氣,轉頭看了眼另一邊,確定已經將人都收拾起來,“說來慚愧,本門掌門這幾年專注修行,疏於對門派管束,以至於出現頗多亂子,因時間甚久,頗為難查,故而拖延至今,未曾想帶來這麼多麻煩,還請仙師允許我等將一乾人等帶回處置,鶴溫穀自當感激不儘。”

偷養穢玡可不比養著貓貓狗狗,隨便找個地方給點吃的就夠了,如何得到,用以何用,如何壓製,多少人參與等等都需得問明白。

晏疏心中疑惑,卻也知此事不是詢問之機,點點頭:“趙仙師客氣,倒是並未給我帶來難處,隻是……”

他話未言儘,趙正初就已經明白了晏疏的意思,轉頭指了下已經沒有反應的鄒大公子:“此事還請在下回去稟明派內長老掌門,至於這位。”趙正初想了想,斟酌著說,“此公子的病頗為奇怪,確實是件大事,得帶回去好好盤算。”

這其實就是晏疏最開始期望的結果,他自然也不會說什麼,隻是有些好奇鶴溫穀內部的問題,尤其是那位叫佟什的,顯然知道這穢岈來龍去脈,豢養穢岈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晏疏想提跟著去鶴溫穀,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先聽見一人嚎叫:“不行!誰也不能帶走我兒子,想帶走他除非我死!”

錦衣之人此時伸長胳膊將鄒大公子擋在身後,蕭亓站在晏疏旁,小聲提醒:“鄒老爺。”

“有人來處理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白千滿見兩人說悄悄話,跟著湊過來,學著壓低聲音,“誒,仙師你的蝴蝶什麼時候收了,一會兒出去看不清路怎麼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天上的月亮露頭沒多久又被烏雲蓋了下去,靈蝶姑且可以做燈,如今四下漆黑一片,當真什麼都看不清。

趙正初帶來的人已經將佟什幾人帶了過來,又分了個人去看暈死在一旁的女使。

“這位公子瞧著受傷很重,您先坐在旁邊的石墩上,在下給您看看。”一個聲音響在耳旁,晏疏轉頭,瞧見一人到了蕭亓身旁,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

蕭亓的傷看起來比之前更加觸目驚心,難為他還能麵無表情地站著。

晏疏想著讓鶴溫穀的人看看也好,他們身上定有治傷的藥,結果就聽蕭亓冷冰冰地說:“不勞煩,他給我治。”

晏疏看著就快戳著鼻頭的手指,本想提醒蕭亓,他不會治傷,但是接觸到蕭亓的眼神後不知怎麼的就是沒能講這話說出口,最後“嗯”了一聲,“我給他治。”

那人來時就見著了晏疏的神通,沒做他疑,點點頭走了。

趙正初正蹲在牆角和鄒老爺說話,大抵是告訴他鄒大公子已經不是鄒大公子,身體裡已經被彆的東西寄生,真正的鄒大公子大概已經故去。

鄒老爺已經發著瘋不肯退讓。

之前還凶狠無比的穢岈——鄒大公子此事乖順地倒著,不知道是被摔暈了還是怎麼,鄒老爺就在他麵前,沒再像先前那樣急著吃人,任由鄒老爺將他抱在懷裡。

“其實您應該也明白,即便強留鄒公子在身邊也是於事無補,他如今沒了神誌,您除去看著他日漸可怖的麵容,甚至連話也說不上。此物喜血腥,今日死傷的是家仆,明日這災禍就可能落到您的頭上。”趙正初苦口婆心。

“不管他什麼樣都是我的兒子,誰都不能動,不能帶走!仙家明明說過我兒子能長命百歲,他從小就被身體拖累,一日不得鬆快,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好日子,哪是你們說帶走就能帶走,我告訴你們!不可能!你們彆想騙我!”鄒老爺嗓子啞得厲害,卻還是寸步不讓,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如今那痕跡裡填滿了塵土,乾淨了一輩子的人,在這一刻什麼都顧不上,隻想要自己的兒子待在身邊。

“你們彆想騙我,你們一定是覺得我兒子病乍然好了,想要他回去做藥引,想去鑽研他究竟如何好的是嗎?一定是這樣……他如今犯病了是不是你們害的,說,是不是你們故意讓他犯病,想要借機帶他走?一定是你們,一定是!”鄒老爺突然變的瘋魔,狠狠掐著趙正初的胳膊,“你們到底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父親……”

一聲虛弱的呼喚幾不可聞,卻扼住了鄒老爺的喉嚨,他渾身一顫,手上跟著卸了力氣,什麼仙門仙師都不顧了,轉頭時臉上已經沒了先前的瘋狂,又變回了人人傳頌的鄒善人,甚至費力地彎著眼睛,笑著應聲道:“欸,父親在。”

而另一邊,佟什趁著彆人都忙碌時,刻意走到了晏疏身邊。他雙手背在身後,一張符咒貼在上麵將他牢牢禁錮,側著頭笑得意味深長,猛地打量起晏疏,眼底帶著敬慕帶著恐懼也帶著讓人費解的渴望:“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晏疏正盤算著,是找個理由跟這些人一起去鶴溫穀,還是暫且不發另尋時機,聽見佟什的話後,瞥了一眼,頗為不在意地問:“那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第10章

後來才知道,這鄒老爺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不至於滿城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