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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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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疏的元靈是蝴蝶,以魂元所化,有些修仙之人為方便,本命元靈是猛獸,是飛禽,是各種能想到的物什,唯獨晏疏另辟蹊徑,化了個一碰即碎的蝴蝶。這種元靈在修行眼裡跟花瓶無甚區彆,為此當年晏疏沒少被人詬病,晏疏一向不在意。

如今元靈的弊端就看出來了,蝴蝶不可能馱著晏疏飛到撫寧鎮——若是一隻比人還要大的蝴蝶在天上飛,嚇也得嚇死人。好在晏疏死了一遭,身上的魂元奇跡般恢複,幾步千裡還是可以的,所以趕在關城門前,晏疏再次回到了撫寧鎮。

既然有仙門曾前來查看,如何能不知鄒大公子的病症,究竟是現在的仙門倒退到連穢岈都認不出,還是有人刻意放縱?

晏疏本不願懷疑仙門與此有多牽扯,畢竟當年除穢岈的大戰裡,每個仙門都出了力,且損失摻重。可話說回來,說到底那些都是百年前的事,除去分神之境以上的仙師得以延長壽命,其餘人早就歸於黃土,人心不如從前,著實難以揣測。

世道當前,若真有人刻意放縱穢岈禍世,蕭亓孤身一人前去會如何?

晏疏現在不知蕭亓去往哪裡,是否已經遇到了人,也不知道這縱了穢岈的是何仙門。

蕭亓這趟若是遇到正直之人也就罷了,若是不能,這在撫寧鎮投放穢岈之人肯定距此不遠,真不巧遇到一個和此事相關的,那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年,豈不是狼入虎口?還是由得晏疏親手奉上。

晏疏在撫寧鎮裡轉了一圈,沒有看見鄒宅出來抓人的仆從,反倒是有不少百姓興匆匆地去到鄒宅門口晃蕩,一打聽才知道,今日有仙門的仙師出來遊曆,路過此處暫住於鄒宅——據百姓所說,鄒家經常接待出來遊曆的各仙門仙師,一來二去鎮裡百姓有時候也會來沾沾福氣,運氣好的話會得到仙師指點,尋找些家裡丟的東西、治個疑難雜症亦或是求個符咒保平安,諸如此類。

晏疏跟著百姓一起到了鄒宅門口,落在鄒宅外的陣不見了,那陣不影響正常人活動,隻會束縛穢岈。

此種陣他一共落了兩個,鄒宅一個,柴房一個,手指一掐,晏疏發現落在柴房的陣也不見了。他仰頭看天,烏雲不知何時布滿了天空,黑壓壓一片,一看今天就不是什麼好日子。

街巷上燈籠裡的燭火隨著春風不停晃動,夜裡的氣溫又有回冬的征兆,借著巷尾拐角的陰暗,晏疏雙手背在身後,微弱的藍光剛一閃現,他就聽見有人說:“誒你們聽說了嗎?昨天鄒家在街上抓到的那個小孩兒並不是因為他偷東西,他是想謀害鄒大公子,傷了人連夜逃跑被路過的仙師抓回來了。虧得鄒老爺平時樂善好施,認識很多仙門的人,那些人仙師頗有能耐,吸吸鼻子就聞出來那小孩兒身上有血腥味,還是跟鄒家有關,這不直接送了回來。”

另一個人嘖嘖兩聲:“小孩兒看著模樣不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人,那鄒大公子怎麼樣了?”

“不知道啊,消息很嚴,隻聽說渾身是血差點見閻王,急的鄒老爺頭發都白了大半,好在仙人來的及時,救了鄒公子一命……”

這消息當真是嚴,平白無故地能傳到無關緊要的人耳朵裡,他們竟然管這叫嚴?

又是害人,又是逃跑,鄒老爺倒是老謀深算,若是這小孩兒一個不小心死了也不會有人置喙,頂多覺得小孩咎由自取,這是打定主意要蕭亓給那鄒大公子入藥。

幸而蕭亓身上有他一縷魂元,還帶了隻靈蝶,關鍵時刻總能保他一命。

若非此遭,留在蕭亓體內的那一縷魂元可保他在未來很長一段年歲裡無病無災——這與百姓所說的賜福還有些區彆,仙門給予百姓的賜福大多是符咒,抵擋一兩次災禍頂天了,蕭亓這個則要鄭重的多,若蕭亓這輩子安分守己無大過錯,不作奸犯科自造業障,一道來自尊者的魂元足以護得蕭亓一輩子。

晏疏不知道蕭亓有沒有將蝴蝶給仙門看——若換做從前,仙門的各個掌事沒有不認識那靈蝶的,隻是如今,靈蝶是否還有用晏疏不得而知,尤其是來此的仙家不知是什麼級彆,若隻是門下普通弟子,那蝴蝶估摸著沒什麼用,頂多護一護蕭亓。

如今時辰尚早,鄒宅外麵遊蕩的百姓太多,晏疏隻能等時間再晚些摸進去看看情況,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撫寧鎮偏僻,夜晚官兵大多偷懶找個地方吃酒,一來二去就少了宵禁,膽子大的晚間也會出來走動,時值子時,周圍人終於散個七七八八,晏疏尋了個陰暗無光的地方,身形一閃,消失在巷尾。

*

蕭亓出城很早,踩著開城門的時辰走的,不僅僅是因為晏疏的委托,還因為他知道鄒家在這鎮子裡一手遮天,若不趕早,很可能被抓回去,他身體算不得強壯,力氣甚至不如同齡人,病弱倒不至於,骨子裡的差勁,對此蕭亓自己也很惱。

出了城又走了幾裡路,在一處馬販子那買了匹馬,毫不猶豫策馬奔著一個方向而去,是與晏疏所指全然相反的方向。

西邊有個很大的仙門——清安觀,早年與另外五個仙門並列六大,穢岈降世合力補天時損失頗多,首席仙尊也在那場大戰後身死道消,好在門人還算爭氣,未與其他門派有所齟齬,暗自發展,用了百年時間逐漸恢複元氣,雖不如當日輝煌,卻也不能小覷。

蕭亓的目的便是這裡——一個與穢岈不共戴天的門派。

晏疏對於如今格局不甚了解,東邊的仙門雖近,但隔了這麼多年,那兩個門派對於當年的事的態度有些難以捉摸,蕭亓不知道若是通知他們會有什麼後果,他不想賭,不過是多跑幾匹馬的事,不眠不休三日怎麼都趕到了。

蕭亓的盤算雖好,然而馬匹還沒跑多遠就遇到了攔路虎。

他昨日和晏疏一起時,身上不小心沾了穢岈的血,隻有一丁點,以防萬一,他早間還換了一身衣衫,不成想謹慎成這樣,還是被路過的幾個仙門的人抓個正著。

那些人沒說多餘,似乎是身上的法器有了反應,不由分說地捆了他。

蕭亓在看見一行人前眼皮倏地一跳,下意識將落在肩膀上的蝴蝶藏進了懷裡,對方抓了下他的肩膀,探出他並非修行之人,且體弱好控製,所以並沒有搜身,隻是不屑地隨意捆了麻繩,之後就帶回了鄒宅,又扔到先前那個柴房裡。

柴房破敗不堪,屋裡亂七八糟都是他們前一天晚上折騰出的結果,隻有柴房的門換了新,幾個仙師在門口設了禁製,臨走前對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笑得不懷好意。

蕭亓嘴裡被塞了塊布,從他衣服上撕下來的,好好的一件衣服就這麼廢了。

他蜷縮著身體躺在雜草上,周圍全是甜臭味——來自穢岈的味道,鄒大公子不知被安置到了哪裡,天還沒黑,蕭亓知道自己暫時沒危險。

待人離開,聽見門外落鎖的聲音,腳步漸遠,蕭亓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然而那些人是練過的,捆人很有技術,手腳被麻繩綁在身後,手腕腳踝被磨出了血絲,繩子都沒見鬆。

蕭亓歎了口氣。

掙動間鬆了衣襟,藏在其中的蝴蝶翩翩而出。

蕭亓眼睛倏地睜大,眼看著蝴蝶繞著他轉了幾圈,可惜嘴裡被塞著什麼都說不住,嗚嗚了幾聲也沒能成功跟蝴蝶溝通——言語都未必能溝通,更何況這種靠意識的交流。

很快外麵再次傳來腳步聲,蕭亓又開始猛地動了起來,他想去觸碰蝴蝶,可蝴蝶一直在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既不離開也不靠近,繞著圈也不嫌頭暈。

門鎖卡拉一聲,蕭亓急得頭頂冒汗,門被推開的瞬間,那蝴蝶好巧不巧正好飛到他腦後,蕭亓猛地往後一趟,蝴蝶被他壓住了。

來人聽見他的動靜也不惱,其中一個年歲看起來很大的男人,一身華服挺著肚子挪到蕭亓麵前,垂眼瞧著:“就是這個小孩兒?昨天抓來時總覺得是條生命,沒人忍心來看看,沒想到我們還挺有緣分。”

那人笑得一臉慈祥。

“正是此子,他身上有區彆於他人的氣味,如今不知用了何法將氣味壓了下去,好在我等身上的法器,否則差點就真的被他逃了去。”門口站著的一個純白衣衫的人冷聲說,看向蕭亓的時候像是看獵物一般,全然不似看活人。

鄒老爺“嗯”了一聲,說:“多謝幾位仙師出手相助,不然犬子可能就過不了這次劫難了,在下備了薄酒,且準備了許多香火錢,還望幾位仙師不要嫌棄。”

那年輕人揮了揮手:“香火錢就免了,我等隻是出行辦事,路過此處,鄒善人功德圓滿,實該有此福報。我等已經在此處落了限製,入夜讓貴公子前來即可。”▼思▼兔▼網▼

說完事情,鄒老爺最後又看了蕭亓一眼,依舊是眯著眼睛一臉笑意,不愧頂著善人的名號。

蕭亓躺在草上一動不動,就好像被嚇傻了一般,那些人未曾多慮,畢竟一個少年人經曆這些嚇傻了才是應當的,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已經算他能心智強大了。

門再次落了鎖,外麵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想必是仙師的限製讓此處成了處於世內又隔絕於世外之地,不怕蕭亓會跑。

待一切再次歸於安靜,蕭亓艱難地支撐起身子,留出個空隙想要讓蝴蝶出來,結果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

他心下一沉:這蝴蝶不會被他壓死了吧,普通蝴蝶也就罷了,魂元凝成的獸也會被壓死嗎?晏疏的元靈怎會如此脆弱?

尋常人認不得這蝴蝶,蕭亓認得,即便他看上去隻是個根骨很差,不會有任何仙緣的少年。

蝴蝶許久沒有反映,蕭亓顧不得自己如今處境,蟲子似的用力蠕動著,脖子上的繩子幾乎嵌進肉裡,鮮血順流而下,可他卻好似無知無覺。

沙沙聲和粗重的呼吸聲充斥著小小的柴房,蕭亓好不容易挪開了一點,費儘扭頭時,門外突然有了動靜。

第6章

柴房新換上的門顫顫巍巍、吱扭扭地晃蕩開,撲簌簌落了一地殘渣。

屋外漆黑一片,隔著幾道高牆,隱約看見遠處被燈籠映紅的天,想來那邊應該是熱鬨的。

蕭亓整個人狼狽狼狽不已,身上雜草泥土占了一堆,廉價的衣服破破爛爛,差個破碗就能上街乞討要飯。

他渾身警惕地弓著,額頭脖頸上青筋暴起,努力眯著眼睛看向門口,然而眼睛裡似乎進了灰塵,模模糊糊隻能看出個影子。

那影子有些懶散地斜靠在門框上,雙手抱%e8%83%b8,“嘖”了一聲說:“想過你會很慘,沒想到會這麼慘。”

提在%e8%83%b8口的一口氣悄無聲息地泄了,放鬆的同時身上各個感官也跟著回歸原位,麻繩磨在皮肉,每一次掙動都要疼上一分,蕭亓咬牙強忍,見著那個身影走了過來,蹲在麵前,身影變得清晰,也看見了對方皺起的眉頭。

蕭亓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