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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399 字 6個月前

巫祭大典之上,由淵帝親手佩給宗洛。

衛戍軍的虎符怎麼可能憑空出現在劍裡乾坤裡。

那分明就是淵帝親手放進去的。

這般重要的兵權,絕非兒戲。他為什麼會放進去?

上輩子宗洛根本就沒有被賜湛盧,更不知道劍裡乾坤。甚至連這個藏在劍裡的小秘密,都是淵帝親口告訴他的。

除非......淵帝早就知道自己會突發急病,早就打算將他調離皇城。

一點一點被人刻意抹去的線索如同拚圖般彙聚起來。

為什麼這輩子他死遁又回來,淵帝會如此驚怒交加。

為什麼淵帝說自己從未向其他人那樣,夢見過宗洛自刎。

為什麼他在淵帝生辰宴上,沒有獻上那塊神龍玉,而是獻上萬年老參,淵帝的表情會那般不悅。

為什麼那晚坦白實情後,千杯不醉的淵帝的神情如此波瀾不驚。甚至沒有半點懷疑。

為什麼淵帝會這麼急著在立他為太子後,急著為他鞏固權力,組建東宮,將手下心腹全部醍醐灌頂般推過去。

為什麼這輩子,淵帝不再掩飾自己對他的關心,而是一點一點,從行動上,從言語上,告訴他一件事——父皇很愛你,很愛很愛。

......

諸如此類,同上輩子不同的地方,還有太多。

隻是淵帝從來不說,也沒人敢去想。

人沒有可能預知未來。也沒有可能一次重生,就逆天改命,一帆坦途。

一切都指向一個最後的,最叫人不敢置信的荒誕結果。

寢殿深深淺淺的簾幕背後,倒映出帝王彌留時分的冷硬輪廓。

他的呼吸很輕,%e8%83%b8膛近乎沒有起伏,就像死去一樣。

宗洛跪倒在龍床之前,渾身同篩子一般發抖。

他輕聲喚了一句,聲音沙啞到不可思議,淚流滿麵:“父皇。”

宗洛從未想過。原來這輩子重生的,不僅僅隻有他和虞北洲。

甚至比他們重生還要早,開始在棋盤上為自己最心愛的,並非自己血脈的孩子布局埋線的......淵帝。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本文最後一個最大的反轉_(:з」∠)_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從開文到現在八萬條評論,真的沒有一個人猜到過哦!(讓我得意一下.jpg)

還是國際老慣例,大家不要去前文評論區劇透哦,前期埋了很多暗線,所以二刷三刷的時候也不要把其他小可愛的評論頂上來回複預言家或沒猜對之類的評論噢,這也是劇透的一種,麼麼噠。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淵帝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站在高高的角樓之上,麵容冷硬地眺望著遠方。

帝王目光所至,皆是國土疆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他如今朝向的地方,是大淵的北方。

那裡終年凍土,邊域寒疆,氣候惡劣。

在淵帝還曾是皇子的時候,他也曾被先帝以曆練的名頭丟到過邊境幾年,自然清楚那裡的條件有多麼艱苦,戰事有多麼吃緊。

而在兩年前,淵帝卻親手將自己最重視的皇子流放到了那裡。

說是流放,實則倒也沒有褫奪皇子封號。但不給兵權,不放權,不說原因,沒有期限的派去邊疆,落在旁人眼裡,也同流放無異了。

寒風呼嘯。

淵帝隻是站在這裡,都能回憶起兩年前,自己在巫祭大典後,得知那個真相後的驚天震怒。曆曆在目。

這件事,稱得上是徹頭徹尾的愚弄。是帝王一生中的奇恥大辱。

自己最看好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血脈。

多年培養,嘔心瀝血,卻是著了彆人的道,為人做了嫁衣。

即便知道虞家已經被滅,淵帝也恨不得將人挖出來鞭屍。

若是虞家沒有被滅,到頭來他們倒是不費吹灰之力,狸貓換太子。仗著曾經對宗洛的那些情分,後者也不可能對他們做些什麼,就能輕輕鬆鬆從根源上把持這個數代帝王辛辛苦苦打造的龐大敵國。

真是好算盤,真是好算計。

淵帝麵容陰鷙,差點沒咬碎一口牙。

這樣的奇恥大辱,即便對自己的身世是知情還是不知情,放在任何一位帝王身上,都是要當即誅殺的。

淵帝也的確憤怒,他怒火滔天寫下過一道沒有加蓋玉璽的聖旨,在不清楚宗洛是否參與其中之前,動了殺心。

然而最終,這道聖旨不過拿給求情的裴謙雪做了做樣子。

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多年栽培的皇子。下不了這個殺手。

淵帝采納了裴謙雪的勸諫,將人派往邊疆。

在下流放聖旨的時候,淵帝以為,在他葬入皇陵前,都不會再想同這位曾經最愛的孩子見任何一麵了。

然而時間可以衝淡的東西太多。

奏折上再也沒有了暗衛對三皇子的日常報告。傳來的軍報再也不會有三皇子的字眼。更不會有騎著照夜白的白衣皇子,在百姓簇擁中回城。不會有帝王悄悄登上角樓,目送他每一次出征。

好幾次,宮裡進貢了一些好東西,淵帝下意識就脫口而出給三皇子府送些過去,末了才緊抿嘴唇,反應過來自己失言。

其他宮人也隻當沒聽見,不敢多提一句。

誰都知道,自三皇子離開皇城後,這三個字便成了淵帝絕對的禁忌。

不管是裴謙雪還是元嘉。這些距離淵帝最近的近侍內臣們都揣摩不到淵帝的心思,不敢貿然直言勸諫,更何況宮人呢?

帝王習慣了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

心底究竟怎麼想的,隻有他一人清楚。

氣頭上過去後,終於開始緩和。

到底曾經那些寵愛和重視都並非作假。

淵帝也不是一開始便獨寵三皇子。而是宗洛自己用他的努力,他的汗水,他的孺慕和不畏懼打動的帝王。這才有了栽培,重視,寄予厚望。

他的確對這個孩子本身的欣賞不假,然而這也建立在血脈前提。若是沒有了血脈......莫說是帝王,任何一位當家之主,即使是普通人,都難以做到毫不介意。

在淵帝不知不覺的時候,心底的天平開始了傾斜。

從最開始的提都不能提,到後來默許邊疆源源不斷,每三天送來一次三皇子的起居密報,放在奏折的最上方,最後是偶爾主動詢問。

就連邊疆的將領也說,即使被發配邊疆,三皇子也仍舊兢兢業業,踏踏實實戍守國門,絕無半點自暴自棄或頹廢跡象。

那當然了。

淵帝又心酸又驕傲。

這可是他重點栽培,用宗家傳統培養出來的皇子。

不說彆的,雖說宗家培養儲君的方式比較極端,但曆代經過巫祭大典篩選出來的大淵帝王的確皆是心性上佳,能吃苦耐勞之人。

即便再如何,也絕對不會忘記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

雖然在宗洛麵前,淵帝很少誇獎,更多是嚴厲的鞭策,再接再厲。

但在淵帝心裡,他永遠是自己最滿意的儲君,沒有之一。

眺望著遠方,身披玄色龍袍的帝王想。

再等等吧。

等時間解開這個心結。

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不久過後,他竟突發急病。

急病來勢洶洶,上來就是瀕死。

等到從昏睡中悠悠轉醒後,他才意識到,這就是命數。

當年宗洛在前線受傷,危在旦夕,命懸一線。淵帝找太巫強行為愛子續命,後者再三提醒過他需要付出代價。但因為帝星軌跡無法觀察,所以太巫也不知道具體會是什麼代價。

淵帝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卻沒想到等命數降臨後,真實的情況如此凶險,連禦醫都說確是一場大劫。

或許人總要在生死之際,才能想清楚一些事情。

放下墨守成規或驕傲,連恩怨都能笑泯。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聽見自己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後,悠悠然轉醒的淵帝隻想趕緊把宗洛從邊疆叫回來。封不封太子另說,至少得把人在身邊放著才安心。

再怎麼說,那也是他最愛的皇子啊。

“去拿朕的聖旨來,朕要把老三叫回來,叫人快馬加鞭送到邊疆去。還有朕昏迷時皇城的那些小打小鬨......真當朕老了不成,十多天了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謀反,也沒見他們成功踏進大殿來。”

他掙紮著從病床上起身,口中絮絮叨叨。

寢宮一片死寂。

滿堂禦醫和心腹都垂眸不語,氣氛詭異沉默。

淵帝皺了皺眉:“朕的吩咐聽不見嗎?元嘉,拿聖旨來!”

就在這靜寂中,裴謙雪站了出來。

他朝著床榻行禮,殿內的人也立馬緊跟著嘩啦啦跪了一地,呼吸聲針落可聞。

“回稟陛下,三殿下他...他已在三日前,於皇城下...自刎。”

很難形容當時淵帝的心情。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定然僵硬地如同一座雕塑。

許久,他才開口道。

“裴卿,欺君之罪可是死罪。”

淵帝深深地看著裴謙雪,像是要從這位向來不苟言笑,麵容冷峻的大淵丞相臉上看出些玩笑的痕跡來。

然而沒有。

聽聞自己摯友的死訊,雖這兩年關係變淡,後者的表情依舊有些悲戚。

等驅散了殿內人後,青衣丞相才緩緩道來。

“四五六皇子聯手謀反,三皇子快馬加鞭帶著玄騎從邊疆趕回。三位皇子擔心事情有變,決定聯手鏟除三皇子,恰巧衛國質子早前曾偷出聖旨,於皇城上宣讀。三殿下看了聖旨後一言不發,也未提出疑問,徑直自刎。”

很顯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最後會是這個結果。

很多臣子都不知道聖上將三皇子派到邊疆的真正原因,就連宗洛自己也不清楚。

三皇子雖然清風朗月,但在戰場上也殺伐果決,應當不是愚孝之人。

誰能想到,就那麼一道在許多心腹眼裡假到不能再假的聖旨,還真被三殿下當真了。

不少人心裡都在納悶。難道這幾年,三皇子心中一點怨都沒有嗎?

這樣突如其來的厭棄,至少也應當問個明白。沒看就連三皇子的宿敵兼師弟北寧王,也同樣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樣。

聽完後,淵帝心如死灰,怒火攻心,嘔出一口血。

本就病重,身子骨虛,根本禁不得氣。神仙老子來了都沒有用。

臨死前,他悔恨萬分,心頭泣血。

所有的芥蒂和疙瘩,都在聽聞愛子自刎的刹那煙消雲散。

若宗洛當真知曉自己的身世,那他怎麼可能自刎。

若非不孝,又怎麼會一言不發,當即遵旨。

帝王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孩子竟這般孝順效忠於他。

淵帝從不信鬼神,在這一刻,卻也由衷希望。

——若世間真有神明,重來一次,也願意以一切做換。

等到再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