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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353 字 6個月前

小姐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會這樣在自己師弟身下婉轉承歡嗎?”

然而下一秒,痛楚便從頭皮上傳來。

宗洛一隻手抓著紅衣青年披散的墨發,強迫後者抬頭。

虞北洲眉頭也不皺,卻不得不因為這股力道而抬頭,直視那雙溫潤清澈的眼睛。

此刻,這雙眼睛裡燃燒著因他而起的怒火,漂亮到令人驚歎。

靜默一瞬後,宗洛忽然笑了。

這個笑容全無往日柔和,反而透著深入骨髓的譏諷。

電光火石之間。他想,他終於明白了。

明白那個近乎強加的身份,血淋淋的話語,那些默默作下的一切,和不求回報的給予。

“你在嫉妒,虞北洲。”

躺倒在地上的白衣太子嘲諷般開口:“你在害怕,你在恐懼,你在逃避。”

隻有小孩子才會這樣,用傷害彆人來掩飾自己的畏懼。

為了平息恐懼,這個從來驕傲肆意,張揚散漫的原書主角,用最拙劣的手段,用一根根刺把自己武裝起來,掩飾著那個最深的事實。

宗洛從不知道,原來瘋子,也有恐懼的事。

“你在害怕,你不敢深想,更不敢承認。是因為承認這個事實後,你兩輩子的恨不過轉瞬成空,鏡花水月,無從談起。你知道為什麼麼?”

在這一瞬間,虞北洲的神情凝固了。

他猛然抬手,想要捂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仿佛接下來會有足以噬人的凶獸從那裡釋放,無路可退,無可轉圜。

宗洛撕開了他的手,直視著那雙黝黑的雙眼,嘴角彎起,仿佛宣告著勝利。

“因為你愛上我了,虞北洲。”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玄騎軍營裡,公孫遊將自己沒帶多少的行李整整齊齊放好,背著手在營裡轉了一圈。

他和幾位暗衛都是殿下帶過來的人,宗洛還沒有交代什麼安排,就騎著照夜白跑了,一時半會穆元龍也不知道如何處置,隻讓他們先進帳子裡,把行李放好,再另行分配睡袋。

大概是宗洛離開後,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雨就停了。

這場雨來得快,收得也快。仿佛中間那些傾盆而下的水不過是雷公電母發的怒一樣,待心情好後便雨天轉晴。

下午便開始下雨,現在也不過入夜不久,軍中晚餐都還沒用。

“去整理一下,把乾燥的木柴搬出來。”

雨停後,玄騎們紛紛從軍帳內出來。

穆元龍熟練地指揮著他們,把滿是水窪的地麵清掃乾淨,再搭建上簡易的食品架子,在上麵掛上小鍋爐。下麵堆起木柴,放上火絨,蹭的一下,火焰就騰了起來。

騎兵們熟練地在鍋爐裡加上冷水,等到裡麵的冷水煮沸後,這才不疾不徐地從麻袋裡拿出一些糊糊狀的東西,加入到熱水裡,再拿出一個罐頭,從裡麵倒出一些醃菜。

公孫遊感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冷不丁問道:“這個糊糊狀的是什麼?”

騎兵愣了一下,見他是殿下帶來的人後,這才答道:“回大夫的話,這是湯餅。用小麥粉製成的湯餅。”

一說小麥,公孫遊眼裡頓時閃過了然。

大淵人的主食是水稻產出的大米,小麥則是數百年前大荒西域傳進來的產物,在阿國種植地很好,是阿國人的主食。

阿國占據著大荒列國裡最有利的地形之一,糧食產量極其豐富,曾經也輝煌過,同衛國一樣當過群雄霸主。早個一百多年前,軍隊還打到過大淵皇城腳下,加速了宗家遷都的進程。

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初淵帝禦駕親征出兵阿國的時候,誰也不看好。結果誰也沒想到的是,還真的給大淵拿下了這個物資豐饒的糧倉。

“那這個呢?”他指著那罐不知名的東西問道。

“這個是醃菜,是當初殿下研究出來的東西。”騎兵道:“行軍帶鹽麻煩,下點這個就能直接煮一鍋湯,大淵的軍隊都是這麼吃的。不過這玩意鹹的很,隻能下到鍋裡一點,然後煮著吃。”

竟然是醃菜?!

公孫遊有些驚訝。

前朝便有專門製作醃菜的醢人,其目的是為了在冬天保存蔬菜。但一般都是普通的醃漬居多,有些條件的大戶人家都會窖藏,不會用這麼損失口感的辦法。

這一罐子醃菜,和公孫遊最熟悉的醃菜又不同,裡麵加了不少鹽,也一同解決了吃鹽的問題。

鹽是越國的特產,以前大淵的商販都要向越國進貨,後來打下越國後,軍中用鹽就再也沒缺過,但這個手法還是保留了下來。

公孫遊沒有再問,而是陷入思忖。

自古以來,兵糧問題就是一大難題。

常常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糧草不到位,縱使軍隊如何神勇,也依舊無計可施。

雖然學藝時待在隱士世家,但不代表與世隔絕。

公孫遊便知曉,早些年大淵還沒有打下這麼多列國的時候,三皇子帶著玄騎,每次出兵都是先打城池,或者是從對方軍隊手裡搶糧草。

因為騎兵機動性強,偏偏三皇子還能準確無誤地預知到敵方糧草的藏匿地點,幾乎回回都能搶個大獲全勝。

敵軍被竊取糧草,先不說軍心大亂,至少沒法同玄騎打長時間消耗的戰役。這樣就給了後方壓陣大軍的機會,好幾場出名戰役都是如此造就。

公孫遊心有抱負,他擅長軍略,雖也能在朝堂偏安一隅,但更想在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功績裡摻上一腳,發光發熱。

從在百家宴開宴時看見宗洛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位殿下絕非池中之物。獵藝上的效忠,也是他的一次狂賭。

時間證明,他賭對了。

從淵帝毫不重視的皇子,到一人之下的儲君,再到準許掌兵。

那位暴君對自己繼承人的喜愛簡直溢於言表,無需揣摩。

宗承肆一事後,皇城風聲鶴唳,五皇子同六皇子背後的勢力都乖得如同鵪鶉。

其實在他來看,淵帝特地同意自己的儲君在這個時候離開,反而還有些想讓自己重視的儲君不要摻和進皇城鬥爭的意思。

按照走之前放出的那些消息來看,淵帝是鐵了心要再重現一次血洗皇城,將自己暴君名號坐實,為下一任繼承人鋪路了。

他毫不懷疑,等數月後殿下帶兵回朝,皇城那些亂七八糟的勢力定然早已被肅清。

而殿下什麼都好,就是不夠心狠到斬草除根的地步。再加上殿下本就是名將,到戰場上發光發熱,總比在皇城搞肮臟的政治/鬥爭好太多。

就在公孫遊大腦飛速運轉,開始思索這些當權者的用意時,麵前忽然傳來一道熟悉而猶豫的聲音:“你......不是跟在四皇兄身旁的那位謀士?”

提著火鉗的宗瑞辰站在他麵前,神情疑惑。

公孫遊低聲道:“八殿下。”

會在這裡遇見宗瑞辰,倒的確出乎公孫遊意料外。

不過轉念一想,想起平日裡殿下對八皇子的喜愛和重視,連玄騎軍營都能隨意出入,指派穆副將當武術教習,倒也就不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看宗瑞辰這副模樣,便知道殿下並不打算第一次上戰場就讓八殿下直麵刀光劍影,應當還是做做後勤工作,例如傳遞文書之類的,感受一下戰場氛圍。

先前公孫遊跟在宗承肆身邊,也同宗瑞辰見過幾麵。四皇子介紹他的時候還說過這是一位很厲害的謀士。

不過看宗瑞辰的這個樣子,主公是沒有把他臥底的消息告訴這位的,感到疑惑很正常。

於是公孫遊毫不心虛地開始編故事:“四殿下出了那樣的事,我們這種門客也得另擇明主。所幸得太子殿下賞識,在下便跟過來了。”

“原來如此。”

宗瑞辰點了點頭,把手裡的火鉗放下,轉身回了營帳裡。

......

等到玄騎們用完晚餐,把營地裡燃燒的火堆熄滅,隻留下最中央那一個後,穆元龍還沒能等到自家殿下歸來。

趁著空出的這點時間,他對著主營帳發了愁。◢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一般來說,主營帳是僅給主將用的,副將都隻能住在小些的營帳裡。

然而現在雖說殿下接過了指揮權,但北寧王到底還在軍中。

同樣都是名震大荒的將領,聖上又沒有額外吩咐,總不能給人家北寧王按個副將的待遇。退一萬步說,這位也是正兒八經的王爺,從規格待遇來說就不會低於主將。

然而......他們此次離開皇城,隨行隻帶了一頂大帳。

總不能把殿下和北寧王都安排在主帳裡吧。

正在穆元龍發愁的時候,軍營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殿下!您回來了!”

他快步走出去的時候,白衣太子正好從照夜白上下來,獎賞般拍了拍後者漂亮的鬃毛。

經過一路的追逐疾馳和強行內力烘乾,宗洛身上的衣服有些發潮,半乾不乾地掛在身上。然而隻要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上被雨水浸泡的痕跡,還有大片大片的被稀釋過的汙泥。

“三哥,你回來了!”

抱著一筒信件的宗瑞辰眼睛一亮,急匆匆跑過來,眼神不著痕跡地從他身後劃過:“北寧王呢?”

宗洛淡淡地道:“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

蒼茫原野上,在說出那句報複性的“因為你愛上我了”後,宗洛仰躺在地,臉上保持著譏諷的笑容,等待著虞北洲的回應。

就像當初那句“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一樣,本意是為了惡心虞北洲,但說出來的時候,仿佛也在自問。

然而後麵這句話卻是個陳述句,帶有更強的攻擊性,更能刺傷他人,正中紅心。

出乎意料的是,虞北洲什麼也沒說。

既沒有被戳中痛腳,惱羞成怒的反駁,也沒有乾脆破罐子破摔。

紅衣青年就保持著那個將他壓在身下的姿勢,靜默了許久,像一尊沉寂的雕像。

最後,他終於起身,深深地看了宗洛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

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讓宗洛心底生出一股荒謬。

半年前,虞北洲在告知他身世的真相後,自己也是這樣,渾渾噩噩,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如今,一切又再度重演。隻不過位置調換一遍。

唯一不同的是,虞北洲的表情很冷靜。他為何而離開,宗洛不知道,但絕對不是當初自己那個滿心痛苦的狀態。

虞北洲這個反應,無疑是他成功命中了對方的死%e7%a9%b4。

宗洛本應感到高興。

然而他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好心情,反倒煩躁不已。

在說出這句話之前,他篤定了虞北洲是在逃避,害怕,恐懼,死鴨子嘴硬。明明早已經愛上,卻恐於承認。

等說出之後,宗洛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可究竟錯在哪裡,他也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