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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391 字 6個月前

差!”

這般豐厚的條件,豫王壓根就沒想過大淵會不同意。

使臣若是就這般回皇城,一樁差事沒辦好,掉腦袋是板上釘釘的事。

武安君沉聲道:“他要戰,那便戰!”

“戰?大人,您說的倒是輕巧!”

使臣苦著一張臉:“大淵的兵力如何,豫國的兵力又如何?不說正麵交戰,就隻是攻防戰,我們恐怕都沒有絲毫勝算啊!”

這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實。

不說大淵自己的虎狼之師,就說它強硬的軍事手段,在征服他國之後還收編了他國的軍隊,不斷武裝自己。

就連比豫國強大不知道多少的齊國都敗在了鐵騎之下,更何況豫國呢?這些年豫**隊鮮少遇到戰事,軍餉被奸臣昧下不知道多少,軍中弟兄有時連吃都吃不飽,征兵的時候寧願背井離鄉也不願意來。

武安君難道還會不知道嗎?

這是一場必輸的戰役。出戰的那一刻,隻有死路一條。

“老夫在出關前,曾留下一家書。離開皇城,便早已做好必死準備,未曾心懷絲毫僥幸。”

這位年逾古稀的老將閉了閉眼,話語擲地有聲:“不僅是老夫。我武家滿門忠烈,就是死,也隻能死在戰場之上,不許做那逃兵懦夫!”

豫國使臣被他嚇了一跳,在心裡呸了一聲,灰溜溜地離去。

生死攸關前,有人心懷家國,有人隻想苟活。

待使臣離去後,武安君叫來副將慶生:“既然決定要戰,那便趁著還有時間,重新去設置戰壕,搭建瞭望塔。若關內還有百姓商隊,便趁早疏散,不留閒人。”

慶生低聲道:“是!”

不戰而退十裡,這是豫王為了表現出自己“友好結交”的誠意,特地下的聖旨。即使慶生心裡再憋屈再不願,也不能公然抗旨。

更何況大人年輕時受過豫王恩惠,發誓效忠王上。即使一生戎馬天下,唯獨對豫王忠心耿耿,抗旨一事,無論如何也不會做。

隻有同為武將,才知道,不戰退十裡,是種怎樣的屈辱。

即使到這種時候,武安君也不願違背命令,將關卡重新設置回去。

又過了數日,一大早,關隘內剛用完早餐,瞭望塔上的豫國衛兵便匆匆來報:“將軍,大淵軍隊來了!”

今日雪原的天氣甚是不錯。

比起前兩日的風雪交加,狂風卷積,今日雖說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但也好上太多,往天角看甚至能看到一點逼近的霞光。

既然要在這種惡劣環境下作戰,除非有一方非要搞偷襲,不然都默認按兵不動,等到天氣放晴才會繼續。

戰爭也有戰爭的基本法,軍史上也不是沒出現過在極端條件下開戰,結果兩敗俱傷,紛紛各回各家白忙活一場的情況。

武安君聞言,旋即登上城牆。

遠處,烏壓壓的大軍壓境而來。

玄色的軍旗矗立在軍隊中央,獵獵飛舞,上方繁雜神秘的夔紋清晰可見,極具壓迫感。

前方是玄騎,後方是大軍。

走到距離寒門關一定距離的時候,那片大軍停下了。

陣前點兵布陣,算得上是武將之間最高禮儀了。

不管兩方兵力差距如何,這份不驕不躁,視若平等的尊重,著實難得。百聞不如一見,大淵三皇子,果真是一位明月清風般的人。

“召集軍隊,準備迎戰!”

弓箭手端著守城弩,架到城牆之上。所有豫兵拿起兵器,嚴陣以待。

集結,點兵,布陣一切都有條不紊。

在這期間,大淵的軍隊慢慢朝前推進。

雙方將領一個站在城牆上,一個站在城牆下,遙遙相望。

戰爭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忽而又有使者來報:“報——皇城聖旨!”

慶生不由得皺眉。

他們駐守寒門關這些天來,豫王除了派講和的使者來以外,唯一下達的口諭就是退兵十裡。

距離使者回去也有十天了,豫王定然早已收到大淵不願和平撤兵的消息,按理來說的確這些天要下新一步指示,隻是這麼多天都杳無音信,偏偏卡在陣前對敵的時候,很難不讓人多想。

就在他思索的間隙,武安君已經乾脆利落地回身,準備接旨。

城牆之上,兩軍對峙的關頭,主將跪地迎旨,著實有些荒謬。

傳旨太監微闔雙眼,臉皮耷拉下來,刻意用內力擴大了聲音,使得正在寒門關上下對峙的兩軍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皇城急詔,大王言,此戰不再派兵支持寒門關,豫國願降。”

此話一出,不少將士臉上屈辱,卻也無可奈何。

不戰而降是為將者最難以接受的結局。

慶生%e8%83%b8口起伏:“大人。”

若是還有援兵,負隅頑抗也還能打。然豫王已經不願再派兵支援寒門關,相當於幾萬軍馬在這裡死耗,半點希望也無。

從理智上而言,投降是眾望所歸。

為將者隻是心中屈辱,但手下士兵卻是實打實的上有老下有小,理應以大局為重。

武安君沉默了許久:“拿老夫的鎧甲和大夏龍雀刀來!”

慶生多了些慌亂:“大人,不可啊!”

眾所周知,大夏龍雀刀是武安君的佩刀,也是多年追隨他戎馬生涯的象征。這把名刀和武安君的名字牢牢係在一起,不分彼此。

武安君年事已高,就連指揮戰役,也身披鎧甲手拿長刀,親自上陣作戰了。

“這有什麼不可的!”

在這孤立無援的一刻,武安君反倒笑了:“對手如此尊重老夫,老夫也得拿出相應的誠意來!”

哪怕腳下這片雪原將是他的墳墓,然而隻要一想到有這麼一個尊敬他,崇敬他的對手。對手有這麼一隊在列國中穩居第一的強大軍隊,有堂堂正正的對陣,武安君%e8%83%b8中生起激昂。

“武將就該死在沙場上,為國,為家,流儘最後一滴血!”

他挺直脊背,穿戴好鎧甲,蒼老如同老樹盤虯的手握住刀柄。

那一瞬間,他並不像個年逾古稀的老人。恍惚間,慶生仿佛看到了大人年輕時縱橫列國,南征北戰的影子。

蒼老的聲音響徹城門:“願意同老夫誓死一戰的,出關!”

曾經追隨這位老將手下的將士們紛紛紅了眼。

有的默默拿起武器,跟隨在那道佝僂而偉岸的背影之後。也有的急流勇退,如同生了根站在原地,就這般看著。

整個過程,城牆下的大淵軍隊都致以最沉默的注視。

即使關口大開,分明是偷襲的大好時機,也沒有任何一位前鋒在此時輕舉妄動。

他們沉默地看著武安君站到關前,身後跟著寥寥數人。

傳旨的太監急紅了眼:“武安君!王上都說了投降,你這是要抗旨嗎?!”

沒有人搭理他。

見狀,太監心急如焚。

若是降了,至少能保全一條命。若是就此惹怒大淵,以大淵素來的作風,恐怕就是斬草除根。

還好,近臣料事如神,早就猜到武安君不會這麼簡單投降,於是王上還下了另一道聖旨。

“請稍安勿躁,聖旨還未完!”

太監連忙提高聲音:“我豫國有意於大淵永修同好,進獻良田城池黃金布匹,奉大淵為主,世代為鄰,代代朝貢。”

“為表誠意,平息友邦怒火,賜抗旨逆臣武安君毒酒一杯,欽此。”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先前投降可以說是大局如此,無可奈何。

但戰前賜死一位忠心耿耿馬革裹屍的老將,簡直荒唐到極致。就連武安君,也不禁脊背一僵,思及此乃自己效忠大半輩子的國家王庭,老淚縱橫。

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太監命下人端來毒酒時,一道疾飛而來的羽箭有如雷霆般自城外射入,如神般釘進侍從手骨,硬生生打翻了那杯鴆酒。

“第一箭,殘害忠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關卡外,渾身皆白的皇子挽弓搭箭,揚高聲音,淡淡地道:“豫王若是要降,也應當拿出存亡敕賜,惟所裁之。輿櫬在近,不複縷陳的勇氣來。僅賜死手下忠臣,自己高枕無憂,儘享榮華富貴,天下哪有這般好的事?”

緊接著,沉重的弓弩被毫不費勁地拉開,仿佛這跨越了關卡戰壕城牆的距離不過近在眼前,不費吹灰便能千裡之外索敵性命。

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之前,急速飛來的第二箭穿過內侍的肩膀。

太監嚇得尖叫,竟是直接昏死過去。

“第二箭,助紂為虐。”

眾所周知,使臣受傷,便是撕破協議的象征。更何況大淵從未同豫國達成過任何共識。

戰!

大淵的態度顯然已經擺在明麵。

武安君仰天長笑。

他越看大淵三皇子,越覺得遺憾。

若是早生幾十年,在戰場上遇見了,即使立場不同,也絕對會是個對他口味的對手。

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這番情,他受了。

武將所能回饋的尊重,便是以最好的姿態,正麵戰上一場。

在這一片馬蹄揚雪之時,白衣皇子睫毛輕顫,骨節分明的指節捏著三根羽箭,同時挽弓上弦,拉開滿月般的弧度,白發於耳後獵獵揚起,看也不看般朝著天空刺去。

接連三箭,封死了空中所有退路。

純黑色的蒼鷹被射掉好幾節尾羽,身上擦出汨汨流血,帶著半截羽箭,哀鳴著拍打受傷的翅膀,朝著不遠處飛去。

射出三箭後,宗洛沒有抬眸哪怕多看一眼,側臉冷峻到低入雪色裡。

他攥著湛盧,催動照夜白上前,衝進千軍萬馬之中。

多管閒事,第三箭。

蒼山暮雪間,山崖上的紅色衣角若隱若現。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寒門關前,兩軍對壘。

真正跟隨武安君出關的,不過寥寥幾十個人,大多是跟隨在他身邊許久的將士,還有一些手無寸鐵的謀士,終生奉主的家臣。

待站定後,武安君手持大夏龍雀,凝眸去看。

在城牆之上時,看著烏泱泱同雪色切割的軍隊,他們便心知肚明兩軍人數的差距。

更彆說雙腳站在土地上,親眼感受這征戰。

不說後方前來壓陣支援的步兵部隊,就是身披寒甲的玄騎,也因為主將回歸的第一仗傾巢出動,足足數千。

一方十萬大軍,一方幾十人。

在豫王還沒投降前,好歹寒門關還有三萬兵力,若是後方支援,集中國力,也能勉勉強強湊齊十萬。如果大淵不繼續增派援兵,速戰速決的話,這仗也不是不能打。

隻可惜豫王一紙降書,徹底破滅了這個可能。

平心而論,武安君並沒有那麼不能接受。

他戎馬一輩子,沒有投降過一次,此回做好了送死的準備。但在豫王都已經投降的前提下,顯然沒有讓士兵們白白送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