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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360 字 6個月前

折到深夜,幾乎不去後宮,後宮就再沒晉過新人,反正淵帝也從未獨寵過任何一位,久了,也就姐姐妹妹其樂融融。

再加上後妃也不多,基本格局都同前朝**。於是,在後位空懸的狀況下,這些沒有位份,剛從豫國進獻的美人就盯緊了那個位置。

今天清祀,昨夜淵帝就出了宮,這才晨起工作了一個多時辰,期間就有不下五位美人打擾。有端著自己燉的湯煲來見的,也有穿著一身薄紗守在路上欲說還休的,還有乾脆跌倒在一旁裝病的......

淵帝簡直煩不勝煩。

“真當朕脾氣很好不成?那老頭就算把他千嬌萬寵的女兒送來,朕下一個也得盯著他們豫國打。”

他惡狠狠地寫下最後一筆,忽而察覺有些不對,猛然抬眸。

桌案上,堆疊的奏折恰巧空出了幾塊,漏出點點光影。

白衣皇子就站在那裡,墨發高束,麵容沉靜。

他身姿頎長,神色平和,有如秋霜滿月,霧裡探花。

繚繞漂浮的冷香纏繞在四周,襯得他不似凡人,反倒如同一片幻影。

死寂。

淵帝扔下筆,驚愕道:“你——”

宗洛不解地抬眸。

他的麵容完全暴露在投射的明光裡,寸許白綾突兀又驚心。

“嘩啦啦啦......”

頃刻間,桌案上堆疊的案牘儘數掃落,連帶著桌案一起,發出一陣震地般的巨響,其中幾卷骨碌碌地滾到地上,吱呀吱呀單調作響。

宗洛下意識往發出聲音的地點看過去。

他這個微不可查的動作隻做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住了。

衣料沙沙摩挲,腳步由遠及近,十二冕旒珠串相互擊打碰撞的聲音清脆,急促,近在咫尺。

宗洛這才如同大夢初醒,朝前彎腰拱手,露出困惑的表情:“方才有位仆從帶我過來,說有人想見我,但又沒說出個所以然...所以,請問您是......?”

他話還沒說完,下一秒,眼前的白綾被粗暴地拽下,勒得生疼。

平日裡燦若星辰的瞳孔此刻渙散無神,雖然眉目依舊溫潤似畫,但卻生生失了神采。

都說畫龍點睛,失了這份靈動,便如明珠蒙塵,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硬生生成了行屍走肉。

白衣皇子不加掩飾地皺眉:“醫聖閣下囑咐過,在治愈前都不可取下,公子這又是合意?”

失去視覺的感覺很不好,比起之前裝瞎來說,這回就真是摸瞎。

以至於他完全看不到淵帝的表情,看不到淵帝的動作,隻能用聲音來判斷,來隨機應變。

偌大一個靜室靜得可怕。

沉寂地太久,久到宗洛甚至懷疑自己準備的後手是不是也跟著暴露的時候,他忽然聞到了濃烈的鐵鏽味。

滴滴點點的溫熱液體哇地一下濺到了他的臉頰,滴滴答答下落。

宗洛控製不住瞳孔的驟縮,攏在長袖下的指尖顫唞。

是血。

怎麼會是血呢?

片刻後,整個場景都猛然吵鬨起來。

腳步聲、嘈雜聲、開門聲,推拉聲......不絕於耳。

“陛下!”“陛下——”“陛下!”

暗衛從暗處顯形,守在門口的內侍衝了進來,禁衛軍們拔劍出鞘的聲音整齊劃一,小跑著迅速將整個靜室圍成一圈,連蒼蠅都不放過。

在這陣兵荒馬亂的背景音裡,淵帝仍舊站立在原地,%e8%83%b8口深色的龍袍上暈開一大片血漬,嘴唇緊抿,如同一具沉默的雕像。

帝王沒有發令,聞訊而來的內侍和侍衛誰也不敢妄動。

霎時間,方才以為發生緊急情況,沒有通報就衝進靜室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許久,淵帝緩緩抬高自己的手。

他麵容僵硬而疲憊,指縫裡沾滿自己嘔出的血。

暴君深深地凝視著麵前身穿白衣的年輕皇子,做勢就要揚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給失而複得的三皇子一巴掌的時候,他忽然無力地垂下手,好像一瞬間老了很多歲,驟然倒了下去。

元嘉扯起嗓子:“你們還愣著乾什麼,宣禦醫啊!”

宗洛直挺挺地站在那裡,用儘全身力氣,這才攥緊拳頭,收回了那隻沒能扶住任何東西的手。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裴謙雪隨同元嘉而來,並且同宗洛交談的過程並沒有過多遮掩。

在場不少朝臣皇子,達官貴人都看見了這一幕。

待元嘉將那位眼盲公子帶走後,場上又重新活躍起來。

除了少數幾位以外,幾乎沒有多少人覺得那是三皇子,都認定了是位沽名釣譽之輩。畢竟三皇子乃人中龍鳳,怎麼可能落得一副目盲的模樣。

不過既然陛下已經召見,那到底是山雞還是鳳凰,過個不久便能水落石出,也實在無需在這風口浪尖上討什麼不痛快。

隻能說,要真是大難不死的三皇子......那如今皇城奪儲的局勢,可能又要經曆一**洗牌了。

隻是再歸來,這樣一幅模樣,皇位是注定沒有指望了。能不能在奪儲裡保全自身都不好說。

就連薛禦史,老淚縱橫後也不免深深歎氣,顯得一副憂心重重的模樣。

宗承肆站在一旁,瞳孔裡滿是深思。

最近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閉門不見他的虞北洲身上,拉攏宗洛時算上了五皇弟和六皇弟,一時疏忽下卻把裴謙雪給漏掉了。

不過倒也不算什麼大事,就算沒有漏掉裴謙雪,以宗承肆現在的實力,也沒法乾涉到這位實權在握的大淵丞相。

反正在此之前,他已經在三皇兄那裡留了號,接下來隻需要願者上鉤就行。

宗承肆這般安慰自己,轉頭拉了位小廝問:“九皇子現在在哪?”

“回四殿下的話,九殿下如今應當正在路上了。”

宗弘玖前幾天才同六皇弟約著一起去了獵藝場,還帶上了那個在冷宮裡毫無存在感的八皇子。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據說自己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受了不輕的皮肉傷,回去就哀嚎著痛,在床上休養了許久。

淵帝看他確實受了傷,昨日便沒有帶他來,而是讓他好好休息。

但清祀是肯定跑不掉的,這是年末大祭,皇室都得參加。所以今天一大早,宗弘玖十分不情願地從宮裡坐了頂轎子,一路哼哼唧唧地過來。

轎子剛停,他就臭著一張臉,明眼人都不敢上去招惹。

葉淩寒遠遠地見了,更是不著痕跡地後退再後退,把自己藏進人群裡,期許不要被宗弘玖發現。

本來宗弘玖心情就不好,聽到周圍有人討論方才有人肖似三皇子的話題後更是不爽極了。

前幾天在獵藝場上被那個冒牌貨打了一頓,宗弘玖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種委屈,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人找出來淩遲。

沒想到卻在衛戍軍大統領段君昊那裡碰了壁。

正當他要大發雷霆的時候,父皇忽然擺駕來了。

宗弘玖這回是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他不管在外麵再囂張,在淵帝麵前永遠都是夾緊尾巴,討巧賣乖,打心底裡懼怕自己這位暴君父皇。

先不說上回他就提了一嘴那個冒牌貨,就被施以重罰,光就是他偷偷帶宗瑞辰出宮的事情,要是被淵帝知道了,都絕對討不了好。

平日裡淵帝對宗瑞辰這位先天癡傻的八子就仿佛遺忘了一樣,任由對方生活在冷宮。但事實上他除了對宗弘玖有些優待以外,對其他的皇子都一視同仁,不冷不熱。

有一年不知道是誰在他麵前提了一句,淵帝竟然也上了心,回頭讓元嘉去了趟冷宮,妥帖安排了一回,於是那兩年宗瑞辰過的都還算不錯。隻不過後來宗弘玖大了,在宮裡成了一幅混世魔王的樣子,看不順眼這位癡傻八皇兄,私底下欺負一回,發現這傻子人蠢,連告狀都不會後,這才越發大膽。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說到底宗瑞辰同樣貴為皇子,宗弘玖要是想告狀,第一步就得把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交代清楚,免不得被發現。

父皇隻是忘了八皇兄這號人,萬一他捅上去,反而把自己坑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種種權衡利弊之下,宗弘玖不情不願地閉了嘴,就連淵帝來探望他的時候,他也隻說是自己非要跟著宗永柳去看獵藝,結果自己不小心調皮從馬上摔了下來,這才落得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

一想到這事,宗弘玖就氣得不輕。

“你們在說什麼?”

於是他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內侍,沉著臉發問。

幾位世家子女愣了一下,要不是對方穿著皇子的衣服,一時間還真沒認出這位鼻青臉腫的小孩竟是九殿下。

“我們在說方才那位學子的事......”

“什麼學子,他就是一個冒牌貨!”

宗弘玖一聽,暴跳如雷:“父皇竟然還召見了他?”

他一想到自己前幾天才被打成這幅豬頭樣,心裡的委屈就止不住上湧,二話不說就朝著淵帝下榻的靜室衝去。

......

宗洛站在門外,渾身僵硬,如同一座木雕。

內室裡,巫醫和禦醫都來了,內侍端著盆,從裡麵端出一盆血水。

元嘉站在門口,白色的眉毛輕輕撇下,眉目裡滿是擔憂。

他仿佛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失憶的宗洛聽。

“陛下這些年身體越發不見好,明明出身武將,征戰沙場多年,有神功內力護體。再往前兩年,尋常批改奏折,都能整夜不合眼,第二日仍舊精神充沛,披著龍袍便能直接上朝。”

白衣皇子攥緊拳頭。

他知道的。

重生後他在外麵死遁一年,按照時間線對應,上輩子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去了邊關。

在邊關的時候,薛禦史就給他傳來密信,說陛下龍體益日抱恙。勸他多往京中遞遞奏折或表以陳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不定事情能有轉機。

宗洛去往邊關後,六皇子一度以為大敵已除,於是便暗中示意半數朝臣聯合施壓淵帝,想要將太子人選逼出來。

沒想到淵帝聞言勃然大怒,當場血流成河,甚至不留情麵地揪出背後的六皇子,差點沒把人打死在朝堂上。

可是,自那之後,淵帝的身子骨的確是越來越差了。

算起來,再過一年,也就該徹底爆發,突發重病,人事不省。

淵帝在位時,以絕對的暴力手段和殘酷統治鎮壓了手底下不知道多少老謀深算,陰險毒辣的下屬。縱這些人再有心機手段,也對這位暴君心懷畏懼,老老實實為大淵基業奉獻自己才乾。

但是等淵帝一病,病來如山倒後,這些人就再也壓不住了。

一座大廈的建成,需要無數穩固地基,才能平地高樓萬丈起。

可大廈將傾,也僅僅隻是一瞬間的事。

“他......陛下這樣,有多久了?”

宗洛仍舊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