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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319 字 6個月前

等急報傳到邊疆,時間已經過去數日。宗洛留在京城的探子飛鴿傳信與他,事情進展到虞北洲摻和進奪儲,成為四皇子的最大倚仗。

畢竟誰都清楚,虞北洲代表的勢力是京城最大的勢力,其後不僅有丞相一脈,就連三皇子遠調京城後殘餘的三皇子黨也被他拉攏,多的是人傾慕他追隨他,權勢如日中天。

可以說,得到了虞北洲的支持,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

看到這裡,宗洛簡直要氣笑了。

他和對方多年敵對,又知道書中大體走向,怎麼可能不清楚虞北洲的為人?

狼子野心,不屈居於人下的虞北洲,幫四皇子做嫁衣?把四皇子推上龍椅?

怕是笑話。

造完反背後捅四皇子一刀還差不多。

北境匈奴虎視眈眈,宗洛又沒有另一半調兵的虎符。退一萬步說,他即使可以壓上自己威望強行調動軍隊,總不能棄邊疆百姓性命於不顧。

所以得到消息後,宗洛一時間隻能帶著自己的三千親兵快馬加鞭殺回去,不料在中途遭到截殺。

一路上長途跋涉,在最疲憊的時候突然出現夜襲,這支由宗洛親手栽培出來的精銳部隊遭遇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折損。等到皇城將近時,玄騎十不存一不說,他也已經有三日沒能收到城內任何消息。究竟是虞北洲謀反成功,改朝換代;還是淵帝病情好轉,重整朝綱,都沒個定論。

最後,宗洛終於曆儘千辛萬苦到達皇城腳下。

黑雲壓城,冷風呼嘯。

深棕色的城門緊閉,充斥著絲毫沒有要為淵朝三皇子開放的冷酷。他又等了一日,才從薛禦史遞來的密信裡知曉,淵帝已從昏迷中蘇醒,雖然病情依舊不甚樂觀,但整個皇城已然風聲鶴唳,開始進入秋後算賬的模式。

傍晚,內侍匆匆趕來,在城樓上捧著聖旨誦讀。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其罪一,駐守邊關,不能進而前,守邊無功,是為不勇;其罪二,身為臣子,妄議朝政,多次納諫駁回後屢教不改,是為不義;其罪三,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是為不孝;其罪四,在無回朝詔書之下私自帶兵回朝,意欲謀反,是為不忠。”

一把長劍裹挾著聖旨從城牆之上扔下,宗洛瞳孔驟縮。

他記得這把劍,那是他父皇淵帝珍藏的名劍湛盧,平時束之高閣,連看一眼都難。

如果說之前可能是懷疑,湛盧和聖旨上明顯出於淵帝之手,蒼勁有力的字跡一出現,所有的懷疑都變成了現實。

內侍的聲音還在繼續。

“今上特此賜劍以自裁,即刻實行!”

好一個不忠不義,不勇不孝。

湛盧也被稱為仁道之劍,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畢生鑄劍的巔峰。

淵帝把它賜給宗洛自裁,著實諷刺。

七國皆知,淵朝三皇子以君子仁道為立身之本。

如今這道親筆聖旨,則是將宗洛的驕傲狠狠踩到腳下,為天下人所恥笑。

宗洛喉頭湧起一抹腥甜,眼角乾澀。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要兵沒兵,要權沒權,早已被逼入窮途末路。就連最後一點體麵,他爹也不願意為他保留。

宗洛彎腰撿起地上的湛盧,在雨裡放聲大笑。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還真當他沒死過了?

這輩子,到此為止,不活也罷。

宗洛抬手往自己脖子上抹了一劍,沒想到再度渾身冷汗地醒來,映入眼簾的,卻是軍營的帳頂。

脖頸依舊完好,痛楚曆曆在目,有如黃粱一夢。

他再三詢問副將穆元龍,這才終於確認。

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函穀關之戰的關鍵時刻。

宗洛忽然想起,前世也的確有這麼一個日子的。

太巫預言過,這一日有九星連珠異象。再加上軍中不少士兵也說昨夜因為天地異象大夢一場,不少都夢見了他在皇城下自刎的景象,不禁讓宗洛越發懷疑。

隻有宗洛清楚,他是真的死過一回。

至於現在為什麼還活著,或許是老天不讓死,閻王爺不敢收。讓他穿書後又重生了,人生經曆精彩紛呈。

這個時間點,宗洛還是兵權在握的淵朝三皇子,是爭奪儲君位置的頭號種子選手,意氣風發的征元大將軍。沒有回京被軟禁,沒有太巫批命,更沒有遭到淵帝厭棄。

換而言之,他完全有機會改變自己上一世的命運,重新為未來布局籌劃。

畢竟......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明白,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他才會遭到淵帝的厭棄,以至於走到賜劍自裁的地步。

是在背後挑撥離間的虞北洲嗎?是那些他曾真心相待,背後卻暗下黑手的皇弟嗎?亦或者是書裡那些圍在主角身旁的男配......還是誰?

死一次是死了,總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激動過後,宗洛冷靜下來。

他吩咐下屬拿來沙盤和木版輿圖,盯著上麵淵朝和大荒其他三國的局勢,反複推算了一宿。

按照前世發展,宗洛手裡掌握著整個東南軍團的虎符,帶著玄騎,應好率領小部隊班師回朝。結果沒想到意外趕上多國合縱,成功在函穀關覆滅大批敵軍,以三千玄騎打跑五十萬軍隊,逆風翻盤,傳奇至極。

函穀關一仗打得格外漂亮,足以載入史冊。然而聲望過高,功高蓋主,擁兵自重,對為君者來說永遠是致命的。

更彆說淵帝不僅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在位期間還大權獨攬,推行嚴苛律法,施行暴/政,達成以皇權為中心的高度集權模式,朝堂上說一不二。

雖說殘暴不仁,但非要論功過,宗洛覺得,他爹肯定還是功大於過的,即位後大淵肉眼可見的強盛就是最好的說明。

宗洛從來就沒猜對過他爹在想什麼,情感上也是敬畏居多,難談親情。帝王心術這一塊屬實給爹整明白了。

前世,宗洛在戍邊兩年裡徹底想清楚了淵帝忽然翻臉的緣由。

歸根結底還是他對親情過於渴求,反倒身在局中不知局,忽略了君臣有彆,帝王無情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

再者,奪儲大勢在,就算宗洛沒有多餘的想法,其他幾位皇子總不可能也沒有想法。他既然身在這個位置,有這樣的威望,礙著彆人的路了,也就怪不得彆人。

在現代生活久了,穿書後當質子,鬼穀學藝那麼多年,竟然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帝王家,白活了這麼多年,就很好笑。

想了一晚上後,宗洛決定倒行逆施,行一步險棋。

他決定死遁。

多國合縱攻打大淵,國家生死存亡之際,宗洛不可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管。

但是他最多隻能帶三千輕騎兵趕回去。如果管了,又是以少勝多,漂亮翻盤,重複上輩子的道路。

權衡利弊之下,宗洛隻能帶兵支援,最後假裝戰死沙場。

隻有這樣,才能不回到上輩子的局麵,避免後續一係列。

於是他故意支開副將穆元龍,誘敵深入,金蟬脫殼,最後偽裝身份進入伯國。伯國雖然是個小國,在多國爭霸中不比砂礫大多少,卻是儒家的駐地。

幾乎沒有人知道,儒家首領是鬼穀子的師兄,宗洛的師叔。

於是宗洛借著這層關係,順利達成自己的計劃。

但話又說回來,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死遁隻是權宜之計,做不了長遠打算。

他的立身之本就在大淵,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所以宗洛才跟著顧子元回來。

回來之前,為了避免繼續被淵帝猜疑,他給自己準備了失憶和眼盲的借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失憶隻是個幌子,用來遮一遮,眼盲才是重中之重。

原本回來後,宗洛想儘快恢複自己的身份,再另作謀劃。

但是被虞北洲在城門口打斷後,他又改變主意了。

與其回來就恢複身份,倒還不如避避風頭。

在者,他想要查清楚自己上輩子為何會稀裡糊塗死掉。隔岸觀火總比親身上陣來得好。

因為一旦恢複身份,他勢必得摻和進奪儲裡。

上輩子,宗洛無所謂那個位置,重生後,他倒是難得也被激起情緒,想要爭上一爭。

接下來隻需要徐徐圖之,不能操之過急。

至於恢複身份,他這麼大個人在皇城裡走,總有一天會被發現,就看導火索是誰了。

第6章 第六章

或許是下了場大雨的原因,兩日後,天氣大好,朝霞萬裡。

東方才剛朦朦朧亮,駐地這邊就開始鬨了起來。

等到宗洛起床,換好衣服,束好發後往窗外望了眼,正好看到外邊小廝牽著馬守在上邊,百無聊賴地給馬喂著馬草,一看就是等候多時了。

顧子元還沒有來,宗洛乾脆放下窗扣,把七星龍淵上麵的黑色夔紋古玉卸下,係到自己腰間。

今天是百家宴的開宴,昨夜宮中來了聖旨,特地將開宴地點改成了宮內。既然要進宮,自然不能攜帶武器佩劍。

百家宴每三年舉辦一次,每次開宴都會彙聚天下人的目光。若是能在六藝比試裡奪得魁首,不亞於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日後不管去大荒哪個國家拜官,都能享受極高待遇。

大淵作為大國,求賢若渴,對他國來大淵效力的才子更是以禮相待,予以客卿之尊。對此次百家宴予以高度重視,特意更改舉辦地點倒也無可厚非。

“洛兄!今日有好好換藥嗎?”

宗洛剛將白綾纏好,顧子元就來敲門了。

他今天纏的白綾浸過無影水,能影影綽綽看見些外麵的輪廓。

“當然。”宗洛隨口答道:“醫聖前輩囑托的大事,我怎麼敢忘?”

兩人走到院口,外邊排隊出駐地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嘈雜的聲音堆在一起,好不熱鬨。

“洛兄昨日未出門,怕是有所不知,今年來參加百家宴的百家學子可謂藏龍臥虎。”

昨天在外邊打探了一天消息的顧子元如數家珍:“當今大淵丞相便是法家高徒,如今他的徒弟也來摻了一腳。更彆說道家和陰陽家,就連一脈相承的縱橫家也派了位嫡傳弟子。不少賭莊開盤下注,六藝魁首熱門人選竟然到現在還沒個定數,如此盛況,數十年都未曾有過。”

聽見裴謙雪的名字,宗洛沉默半晌,“麒麟也需擇主。大淵如今銳不可當,自然才子汲汲。”

顧子元見他淡定,不免好奇:“洛兄莫不心急?道家無為劍法,陰陽家傀術,墨家非攻刀法......可皆是聲名在外,威力無窮,武藝魁首花落誰家,就連茶館說書人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

宗洛微微一笑,掀開車簾登上馬車:“急什麼,武藝可是最後一日的內容。倒是子元,你既然要參加書藝,才該多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