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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要去的地方卻不是家,而是學校,或是訓練基地。

顧輕言望著夜色中向遠處延伸的道路,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名為「惆悵」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股惆悵為何而來,耳中忽然被塞了一個耳機。

“沒帶耳機?”楚山野站在他身邊,對他揚起眉,“要不要聽我的?”

在這一瞬間,眼前的人似乎和那個冒雨來接他的少年重疊在一起,讓他有種穿梭時光的錯覺。

他做出了和那年自己一樣的選擇,輕輕接過耳機塞進耳朵裡,又是熟悉的吉他撥弦聲響起。

“記得我寫給你的情書,都什麼年代了,到現在我還在寫著。總有一天總有一年會發現,有人默默的陪在你的身邊。”

顧輕言輕輕眨了下眼,好像忽然聽懂了這首歌在說什麼。

五年前,他擔心著外麵的暴雨,擔心著書包裡沒寫完的作業。

唯獨忽略了有人借著耳機裡的歌在悄悄和他表白。

“去年Jay把這首歌重置了,放在他的新專裡……”楚山野說,“說不上會不會變得更好聽,但是感覺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嗎?”

顧輕言的聲音很輕,被淹沒在公交車軋過柏油馬路的聲音中。

和五年前的公交車不同,現在的車都是新能源汽車,不再像過去那樣一發動就噴路人一臉黑煙,滿車廂都是汽油味,甚至還開了空調。

但依舊給他們剩了兩個靠門邊的位置。

顧輕言坐在裡麵望向窗外,能看見遙遠的夜空上有一輪彎月,彎月旁是一顆過於明亮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他忽然開口:“這首歌到底叫什麼?”

“哥,不是吧?”

楚山野的語氣中帶著玩笑的意味,可一雙深邃的黑眸卻浮上幾分難以言喻的無奈與難過:“這麼多年,你都沒想著要搜一下嗎?”

顧輕言沒說話,隻是看著兩條耳機線互相連接的地方,在一陣沉默後開口:“叫《等你下課》,對嗎?”

其實那天晚上回去後顧輕言一直念念不忘這首歌的調子,在學習完後靠著一點留存的記憶搜了歌詞,才發現這是首在各大音樂app霸了榜的歌。

他將這首之前根本不會點開聽的歌下載到了手機裡,可說來也巧,那部下載了這首歌的手機沒過一周就不小心弄丟了。

顧輕言換了部新手機,同樣地也忘了曾經存進去的那首歌。

這也算是一種陰差陽錯嗎?

如果那個時候顧輕言聽懂了歌,知道了楚山野的小心思,那顧輕言可能真的會立刻和這個鄰居家的弟弟保持距離,甚至畢業了就直接切斷聯係,往後隻是熟悉的陌生人,再也不會有現在的這些際遇。

而在他傷心難過時也不會有人費儘心思地哄他開心。

公交車緩緩停在了X大外的公交車站,顧輕言起身時楚山野也跟著站了起來,想送他回學校。

“你彆送我了……”顧輕言說,“這是最後一班車。”

楚山野的動作停了一瞬,顧輕言便輕輕巧巧地從他身邊蹭過去,三兩步蹦下了公交車後門的樓梯。

他站在車下對楚山野揮了揮手,卻見楚山野在車窗上哈了一口氣,用手指在車窗上畫了一個“:(”。是一張看上去特彆委屈的哭臉。

顧輕言被他逗笑了,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其他動作,公交車的後門徐徐合上,向下一站開去。

他轉身向學校裡走去,還沒走幾步,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忽地震了震。

【楚山野:走路不要玩手機】

“不是你給我發消息我才回的嗎?”顧輕言一邊慢慢向前走一邊敲字,“你才是走路不要玩手機。”

【楚山野:那首歌好聽嗎?喜歡嗎?】

【楚山野:下次我們聽彆的好不好?】

顧輕言唇角微翹,回了他一個「好」字。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鎖屏後放回口袋裡,覺得自己連踩在地上的腳步都輕快了很多,就好像%e8%83%b8口有一隻正在慢慢膨脹起來的氣球,讓他整個人好像都要飛起來了似的。

溫橋給他開了門,看見他臉上藏不住的笑容後打趣道:“這是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沒怎麼。”

顧輕言將書包放回自己的座位,忽然問道:“溫橋,你聽過一首叫《等你下課》的歌嗎?”

“怎麼可能沒聽過?”溫橋說,“那可是Jay的歌,我們高中中午起床鈴都是他的歌。”

他說完後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那什麼,高中的時候我是吉他社的成員,當時暗戀一個女孩,就放學的時候在吉他社給她彈這首歌聽,給她感動壞了。”

彈給喜歡的女生嗎?

“畢竟這首歌是說暗戀的嘛……”溫橋歎了口氣,“那會兒年輕,覺得暗戀特彆帶感,就好像自己是個守護世界的騎士一樣。但現在你要是問我那個姑娘叫什麼,長什麼樣子,說實話,真記不清了。”

顧輕言的問題似乎打開了他的某個開關,讓他去衛生間刷牙的時候嘴裡都哼著這首《等你下課》。

他看著溫橋的背影,拿著換洗衣服簡單地去淋浴間衝了個澡後出來,打開書包看見那個破舊的小本子時才想起來今天楚皓欲言又止的事。

其實他對楚皓沒什麼興趣,但是對楚皓口中關於楚山野的事很感興趣。

顧輕言拿著那個小本子爬上床,剛把床簾拉好,楚山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鬼鬼祟祟地拉開床簾往外看了一眼。

李洋在和女朋友視頻,溫橋在戴著耳機自嗨,常年空著的三號床依舊沒人。

沒人注意他。

他這才接起了電話,小聲說:“喂?”

“你到宿舍了嗎?”楚山野問他,“下次到了和我說一聲,彆讓我擔心。”

顧輕言「嗯」了一聲。

他從前也會和楚皓報備自己的行程,並以此認為楚皓也應該同樣這樣報備給他,卻發現對方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件事。

為此他也和楚皓鬨過不愉快,但結果總是以楚皓用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把他說服告終。

“我記住了……”他說,“我以後會和你講的。”

“也不是說非要你如何如何。”

楚山野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局促:“就是……我就是擔心你,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嘛,沒事的。”

“我們很不熟嗎?”顧輕言一邊翻開小本子一邊問他,“這麼客氣?”

“也沒有。”

楚山野輕咳一聲:“這不是剛開始追人業務有點不熟練嗎?你等我磨煉幾天,保證咱倆熟得像是穿一條褲子一樣。”

對麵的背景音很嘈雜,顧輕言聽得見杜興賢吵吵鬨鬨要童然和他排位,也聽得見程凱好像又搜出了某個隊員私藏的零食正在大發脾氣。

他是個喜靜的性格,可聽著這樣吵吵鬨鬨的背景音卻很安心。

“20xx年9月7日,和他一起放學。”

“20xx年10月12日,悄悄在書包裡給他塞了一把傘,怎麼有人總是忘帶傘,真是頭疼。”

“20xx年11月17日,他睡著時我偷拍了張照片,感覺像在做賊。”

顧輕言正聚精會神地一條條看著本子主人寫的「日記」,聽筒裡的楚山野忽然問他:“你在乾什麼?”

“看東西……”他說,“你呢?”

“我在給你寫……信,情書?不知道算是什麼,總之在寫點什麼。”

楚山野說著,似乎轉移了一個打電話的地方,背景中的嘈雜聲漸漸變小,最後歸於一片安靜。

他應該是上樓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什麼信?”顧輕言問,“怎麼突然想起來寫這個?”

“想寫就寫了。”

楚山野那邊確實響起紙張「嘩嘩」翻動的聲音:“怎麼開頭呢?親愛的……親愛的言言?”

他的這句話好像穿過了手機的聽筒,直白而莽撞地撞進了顧輕言的耳中,燙得他耳根發熱:“你占誰便宜呢?”㊣思㊣兔㊣在㊣線㊣閱㊣讀㊣

“我可沒占便宜……”楚山野輕笑,“你們寫英語作文的時候不都這麼說嗎?Dear李華,現在我寫Dear言言怎麼就是占便宜了?”

可他剛才說話的時候分明重重咬了「親愛的」三個字,這要是說沒在悄悄占他便宜他是不信的。

“親愛的言言,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十點二十分,我在給你寫這封情書……”

不知道這又是楚山野的什麼癖好,給人寫信就算了,還非得一字一句地念出來,越念顧輕言越覺得不好意思,小聲說:“你彆念了。”

“唔,為什麼不給念?”

楚山野似乎正趴在床上,聲音中帶著點鼻音,聽上去委委屈屈的:“反正早晚你都要看見,念念怎麼了?”

他說完後歎了口氣,似乎十分苦惱:“但我好像一直都寫不好這種東西,信也好情書也好,落在紙上就詞窮。”

顧輕言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的信息,問道:“「一直」?你還給誰寫過?”

“沒給誰啊,就給你寫過……”楚山野笑了,“哥,你怎麼這麼激動?是不是吃醋了?”

“你什麼時候給我寫過?”

顧輕言倏地抓緊了筆記本的頁角:“我不記得了。”

“就是我高三你大一那年的夏天……”楚山野「唉」了一聲,“果然,不喜歡的時候我做什麼你都不記得,我好傷心。”

不是不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個暑假回來,顧輕言原本想關心一下男朋友弟弟的高考成績,順便再幫忙報個好點的誌願,卻沒想到楚山野不告而彆。甚至兩人還沒來得及加個聯係方式。

他站在楚山野房間外,看著裡麵被人打包收拾後空空如也的衣櫃和書桌,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一塊似的,半是難受半是不舒服。

好歹也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人,走得就這麼急,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嗎?

顧輕言有些失落地轉身,正好遇見了從電梯出來的楚皓。

“你弟弟呢?他去哪了?”顧輕言問楚皓。

楚皓挑眉,看了一眼楚山野空出來的房間:“他啊,說是打電競去了,和爸媽吵了一架後今早就走了。”

打電競?

這對當時的顧輕言來說屬實算一件難以理解的事。

“那他沒留下什麼想和我說的話嗎?”顧輕言問,“一句也沒有?”

楚皓沉默了一會兒,聳聳肩:“沒有啊,一句也沒有,他就是個沒良心又養不熟的小畜生,連爸媽都能頂撞,彆指望他會想和你說什麼。”

……

顧輕言的%e8%83%b8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姍姍來遲的怒意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他平時鮮少生氣,可這現在卻氣得手都在發抖,恨不能立刻就去材料學院的宿舍狠狠揍他一頓。

楚皓也太過分了吧?臉都不要了?詆毀楚山野對他來說能得到什麼好處?

從那次的暈車藥開始,到這次楚山野無意間提起的告彆信,又有多少事是被楚皓惡意扭曲後告訴他的?

這麼長時間裡,他又誤會了楚山野多少次?

楚山野聽見電話那邊的沉默,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