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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動心組成的無數個瞬間。

他見過顧輕言很多不為人知的時刻,有袖口沾滿墨水時的無奈,有剛睡醒時懵懂的茫然,也有開心時抑製不住上翹的唇角。

而這些記憶於他而言都像是一片彩色的花窗,隻是上麵蒙了經久的塵,讓他沒有勇氣拂去。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隱約有歌聲從海灘隨著海風飄來。

“I LOVE YOU無望,我就是這款人,我身邊沒半項,隻有對你的思念,陪伴我的每一天……”

或許因為在X城的緣故,這是首用閩南語唱的歌。唱歌的人不知有什麼過往,聲音略顯乾啞,聽得人心裡跟著發澀。伴奏僅有吉他的和弦,單薄而堅定。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楚山野輕咳一聲,臉頰有點發燙,不敢看顧輕言,“但是……但是我還沒做好準備,你再給我點時間,不會很長的。”

他說到這兒時自嘲地笑了下:“現在想想當時的我中二病爆棚,還挺可笑的。”

顧輕言覺得他們現在像兩個謎語人,彼此清楚或不清楚對方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周旋試探著,卻不敢把真正的想法宣之於口,也怯於捅破那最後一層薄紙。

他的直覺隱約告訴他,過去他和楚皓相處時經曆的某些事有問題,而能為他解答這些問題的人就是楚山野。

“好,我等你……”顧輕言輕聲說,“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來和我說。”

楚山野抓耳撓腮地踟躕片刻,忽然道:“如果……如果一個人之前很糟,很不上進,但他現在改好了,想讓你再給他一次機會,你會同意嗎?”

可是等沙灘歌手的這首苦情歌唱完了,他也沒得到顧輕言的回答。

楚山野看著衝擊在礁石上翻起白沫的浪花,忽地覺得心口空了一塊,澀澀的,像是吃到了過期的梅子醬。

於是有些自嘲地彎起唇角,正要說點什麼緩和一下過於安靜的氣氛,忽地覺得肩上被輕輕碰了一下。

他止住了要說的話,動作小心地側過頭,看見身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眼睫還在隨著呼吸輕輕顫動著。

遠方沙灘上有人放飛了一束氣球,伴隨著喧囂的歡呼聲慢慢升到半空中,和各種顏色的煙花一同在夜空中綻放,絢麗的光彩糾纏著站在地上仰頭的人們,也包括他們。

楚山野微微側過頭,靜靜地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睡著的人,發現顧輕言的鼻尖上好像有一顆小痣。

他忽然有些欣喜,覺得自己又找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如果說喜歡是由一個個心動的瞬間組成,那對於他來說,第一個動心的時間應該就是他初二,顧輕言初三作為學生代表上台發言的時刻。

那天顧輕言穿了一件印有卡通小兔的T恤,外麵披著一件老師借給他的西服正裝。

他遲到了,進入會場時跑得有點急,額前的碎發隨著跑步的動作被風向後撩去,而後一蹦一跳地跨過舞台的台階,悄悄站在了幕布後麵。

他似乎覺得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露出一個安心而俏皮的笑。

一雙藏在鏡片下的漂亮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對被陽光寵愛過的琉璃珠。

楚山野的班級坐在前幾排,他原本正低著頭借著禮堂椅子的靠背玩手機,百無聊賴間一抬頭,恰好看見了顧輕言那個鮮少被彆人看見的笑容。

顧輕言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倏地轉過頭與他四目相對,臉上的表情刷地變了,收起那點俏皮,又變回先前有些小古板的認真,抬手指了指他,用口型一本正經地說道:“彆玩手機。”

在那個陽光明%e5%aa%9a的下午,楚山野看著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顧輕言不板著臉的時候可愛多了,以後得讓他多笑笑。

旁邊的沙灘歌手換了一首閩南語的歌,這次的聲音歡快了不少,甚至有路過的遊客加入了他們的沙灘音樂派對,用放在一邊的沙錘和手鼓打起了節拍。

楚山野微微蹙眉,猶豫片刻後抬手,輕輕覆在了顧輕言的耳朵上,幫他隔絕了外界的噪聲。

這個動作持續的時間久了,手和胳膊會有些酸,可楚山野卻完全不在乎,隻全心全意地想讓顧輕言靠著自己睡一個好覺。

他近乎出神地看著身邊的人,忽然聲音很輕地開口,夾雜了幾分委屈:“你答應過我高中不會談戀愛的。”

“我哥和我相處的時候是個傻逼,可是那會兒他眼裡對你的喜歡也是真的。他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你也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你們聽起來就很配。”

“說他傻逼,其實我也傻逼,那時候膽小又自卑,非一根筋地認為自己配不上你。我看出來你喜歡他,所以我什麼都不說,活該瀟灑退出,成全你們兩個。畢竟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喜歡的人,怎麼看也不應該有我的位置。”

“可……”

他的聲音忽地哽咽了下,越來越輕,輕得隻有海風能聽清:“可我不知道他讓你不開心了,他總是和我秀恩愛,我看著難受,我不知道他讓你過得這麼不開心。”

“如果知道了,我早就回來了。”

楚山野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眼紅紅的。

平時用來偽裝的叛逆和冷漠全都消失不見,餘下的隻有深深的懊悔和自責。

平時沒什麼感覺,或許是賽場上的一切都算順利,讓他一直隱藏得很好的情緒在一場遊戲中近乎決堤。

就好像他仍然沒有成長,依舊是那個看見哥哥和喜歡的人告白所以落荒而逃的小屁孩。

可無論是四年前還是現在,他所希望的也不過是顧輕言開心就好。

無論和誰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隻要開心就好。

楚山野換了個姿勢,動作很輕。

靠在他肩上睡覺的人輕輕「唔」了一聲,卻沒被吵醒。

他咽了口唾沫,慢慢地靠近顧輕言,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也不知顧輕言用的什麼洗發露,像是清淡的果香,居然完全蓋住了海邊潮濕鹹腥的味道。

KPL比賽的時候偶爾會展示選手的心率,宋如修是NGU裡心態最不穩的人,回回逆風了心率都能瞬間飆到一百三四。

粉絲經常拿楚山野近乎不動的心率數據和宋如修比較,戲稱楚山野的心率是假的。

可現在他忽然就知道心率飆到一百三四是什麼感覺了。

楚山野慢慢低下頭,不帶任何欲念地靠近顧輕言的側臉,輕輕落下一個很虔誠的%e5%90%bb,像%e5%90%bb住了那年下午如小兔一樣俏皮的人。

而今夜除了月亮和海浪,誰也不知道他親了顧輕言。

第28章 “我……怕。”

顧輕言醒來時打了個噴嚏, 一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甕聲甕氣。

“我睡著了嗎?”

他揉了揉眼睛,無意識地在楚山野的肩上蹭了下。

楚山野本能地想躲, 而後忽地想到如果他躲了, 顧輕言就會摔倒,於是生生僵在了原處。

“嗯,睡著了,看你睡得挺香,就沒叫你。”

楚山野若無其事地摸了下鼻子,輕咳一聲:“也沒睡多久,沒事。”

遠處那群人終於瘋夠了,特彆自覺地撿起地上遺留的煙花爆竹殘骸, 仔仔細細地收進袋子裡準備帶回民宿扔掉。

杜興賢提著垃圾袋一路小跑過來,順帶和楚山野打了個招呼:“嘿隊長,剛才兄弟們嗨的時候你乾什麼呢?”

楚山野正回味剛剛和顧輕言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雖然說的話沒什麼好氣,可眼中卻帶著笑意:“跟你有什麼關係, 問題那麼多。”

“哎我好奇嘛, ”杜興賢對他咧嘴一笑, “你倆就像兩個孤寡老人一樣,燥起來啊!年輕人要有活力啊!”

楚山野隨手抓起一個礦泉水瓶想丟他, 卻被杜興賢嬉皮笑臉地躲開了。

顧輕言扶著桌子起身,覺得剛才睡得腿有點麻,一時間站不穩, 忽地往旁邊趔趄了一下。

其實也隻不過是身子打了個晃, 他扶著桌就能站穩, 可楚山野的目光卻好像一直落在他身上似的, 倏地抓住了他的手。

顧輕言的指尖下意識地在他掌心中微微蜷縮了一下,像是小貓故意用胡須蹭了蹭他。

楚山野觸電似的下意識要鬆開手,卻咬著牙硬生生地穩住了自己的動作,假裝若無其事道:“我扶著你,你站穩了。”

顧輕言剛睡醒,腦袋還是懵懵的,直到走出一段距離才意識到楚山野還牽著他的指尖。

為什麼不牽他的整隻手呢?●思●兔●網●

他的頭腦中忽地冒出來這個念頭,繼而瞬間清醒了。

或許是因為經常用手的緣故,楚山野的指尖和指腹上似乎有薄繭,隨著兩個人向前走的動作輕輕摩攃著,讓他有點癢。

顧輕言小聲說:“楚山野,你要牽到什麼時候?”

楚山野的動作頓了下,繼而若無其事地鬆開了他的手,回頭看向他:“我是怕你走不穩,怎麼了?”

“有點……”

他咽了口唾沫,不自在地避開了他的目光:“有點熱。”

都是謊話。

就牽了個指尖,能熱到哪裡去?

顧輕言隻是覺得有點彆扭。

今晚之前楚山野還是自己前任的弟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可那個遊戲之後一切就變了。

楚山野可能是那個在高中時期傾聽過他無數喜悲的「網友」,而自己也有可能……

喜歡錯了人。

或許他喜歡楚皓就是一個錯誤,是對方毫無下限可言的障眼法。

這是一場荒謬的鬨劇,一場可惡的欺騙。如果是真的,哪怕是他這樣很少和其他人發生爭執的人也很難忍下去。

“怎麼了?”楚山野一直看著他,“你臉色有點差。”

顧輕言回過神來,將自己剛剛翻滾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沒什麼,剛剛在海邊吹風有點頭疼。”

楚山野聽後「哎」了一聲,臉色有些自責:“怪我,把隊服帶下來就好了,剛才還能給你披著防防風。”

“你帶隊服下來乾什麼?”顧輕言有些哭笑不得,“這麼熱的天你還非得帶一件外套?”

“那不是……”

為了給你披著嗎?

楚山野撓了撓頭,最後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

民宿樓下有人還在擺攤,隻是這個攤位賣的是水果。顧輕言原本都已經路過了,卻忽地折回來停在攤位前。

“怎麼了學霸?”杜興賢原本正在前麵擺弄他的手持DV,看見顧輕言停下後有些好奇,“你想吃水果?”

顧輕言搖搖頭,目光卻落在了那幾個榴蓮上。

“這是金枕榴蓮,最近果肉特彆肥……”攤主說,“買一個回去嘗嘗?”

楚山野不緊不慢地跟過來,站在他身後:“你要買榴蓮?”

顧輕言之前偶爾看短視頻的時候經常刷到開榴蓮的視頻,拍視頻的小姐姐特彆會挑榴蓮,幾乎每個落在她手裡的榴蓮都皮薄餡大,像是來報恩的一樣。

“有點想……”顧輕言說,“總是看彆人開,自己也想開一次。”

楚山野擰著眉,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