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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180 字 5個月前

腰握住她的手,“你且忍忍,我會找出救你的辦法。”

她很暴躁,霍地甩開了他,“我不需要你救,隻要你撤走禁咒就能停止這種痛,你為什麼不答應?看來你所謂的愛,還是抵不過大局為重,那又為什麼要假惺惺,裝作用情至深?”

他無法回答她,她的問題確實讓他慚愧。他對吞噬了混沌珠的她還是有忌憚,入了魔的麒麟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容易對付,截珠的威力還會繼續滋長,如果不困住她的真身,最後除了殺掉她,恐怕沒有彆的選擇了。

他說:“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

她聽後大笑起來,“讓我那麼痛,居然是為了保護我,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知道央求他也無用,她放棄了,怏怏歎口氣,背過身躺回了床榻上。

他束手無策站在那裡,理智與情感不斷撕扯,最終還是鎖住她的雙手,推開殿門走了出去。

天頂星輝閃爍,他獨自在漫漫神道上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從半道遇見司夜星官,走到日神遙遙向他施禮。猛然抬眼,紅霞遍布,他看著日輪緩慢升起來,大荒邊緣的深壑方向傳來兵戈之聲。算算時間,這刻應當是龍族與壑底巫妖交戰正熾的時候。

掖著袖子站了會兒,意興闌珊,順著原路折返。走了幾步又見中天雲海奔湧,向下看,二十二天烏雲密布,雷電在雲層交接處奔走,他輕輕蹙了蹙眉,轉身往淩霄殿去了。

靜靜坐於首神台,殿中浩大無垠,隻有兩掖神兵侍立,但也距離甚遠,人影在嫋嫋香煙中恍惚。他攏起廣袖下的雙手,入定般等待前方的消息,終於有鬥部將領入殿回稟,說庚辰早有防備,還未下大壑便反了。此時龍族正與鬥部混戰,炎帝也已遵法旨,全力平定叛亂。

神霄天九司三省四府的上神都來了,下界大戰自然驚動了他們,入殿後九皇真君便極力陳情,“應龍在無量量劫時功不可沒,且前不久剿滅九黎與鯤鵬兩樁戰事中也不負陛下厚望,如今……”

“如今本君命他鎮壓上古巫妖,派遣炎帝助他一臂之力,沒想到他倒戈一擊對抗天庭,如此重罪,真君竟還敢為他辯駁?”天帝一怒,拍碎了神座的扶手,盤古石頓時化作萬千流火,向下界飛墜而去。他站起身,目光泠然掃視過眾人,寒聲道,“爾等好大膽子,眼中隻有應龍之功,忘了這煌煌天道誰為主宰!”

眾神見狀不敢造次,忙俯首叩拜,“臣等並無此意,請陛下息怒。”

天帝過去執政萬年,從沒有過這樣的疾言厲色,這一震怒驚住了在場眾神。天界不容上古三族,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鑒於庚辰平時也算循規蹈矩,遭遇變故時,總有人會站出來為他求情。原本九皇真君不過是想替他說兩句好話,求得活命的機會,但以天帝目下的態度,看來是不能夠了。眾神也怪他不識時務,入淩霄殿是為討得天命平定戰事,沒想到被他一攪合,弄得大家是來為應龍求情一般,於是眼風嗖嗖,隻差沒將九皇真君射成篩子。

天帝暴怒是下馬威,待得眾人賓服,便又換回了平和麵貌,緩聲道:“大壑下巫妖巨萬,龍族既反,巫妖衝破結界也在彈指之間。本君須防患於未然,不令戰事擴大殃及三界。著令……”帶著冷嘲的目光落在了那個鬥膽求情的人身上,“九皇真君統帥曹院子司兵騎,助炎帝平定應龍之亂。還望真君莫念私情,剿滅祖龍餘孽,帶庚辰首級來見本君。”

天帝並不是個良善人,他會記仇,且睚眥必報,九皇真君要是聰明,乾脆閉嘴不語,這件差事就不會落到他身上。現在上令已下,眾神都向他投去愛莫能助的目光,九皇真君無法,隻得領命下界去了。

浮丘大仙揖手向上呈稟:“臣觀下界,麒麟一族正向五鳳山進發。始麒麟有不臣之心,恐怕此時與鳥族交結,不是欲結盟,便是有吞並鳳族之心,還望陛下早作決斷。”

天帝沉默了下,冷冷望著浮丘大仙,“依卿之見,此事當如何處置?”

浮丘大仙不由忐忑,大家隱約知道天帝與麒麟玄師關係匪淺,因此提及麒麟一族時,多少都有些顧忌。現在天帝直接將問題扔回來,愈發讓人進退維穀。浮丘大仙摸了摸腦門上的汗,小心翼翼道:“臣以為麒麟一族乃上古瑞獸,且始麒麟之子拜在玉清天尊門下萬年,與龍鳳二族還是有區彆的……”

上首的天帝笑了笑,“有何區彆?始麒麟有不臣之嫌,大仙方才不也說了麼。這些年龍族與麒麟族不安分,倒是鳳族因元鳳涅槃無望,還老實些。麒麟族既然已經前往五鳳山,暫且不必打草驚蛇,先看看天同此行的目的吧。本君也不瞞諸位,上古三族並非不可留,本君容得下臣服天道的神獸,但絕不姑息膽敢挑戰本君權威的禍首。天同之子拜於玉清天尊門下又如何,本君留他一命,不表示本君要看他的麵子,縱容他父親興風作浪。”

所以天帝陛下終究還是萬物主宰啊,不因私情默認麒麟族的裙帶關係,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

眾神鬆了口氣,雲雷大將拱手:“麒麟玄師吞噬混沌珠,臣隨天猷元帥下界緝拿,但玄師逃入不周山,臣等於海內巡視,至今未發現玄師蹤跡。混沌珠為魔祖羅睺法器,由通天教主分裂而成,魔性無比,若任由玄師在外……”當然後來的話,在天帝麵無表情的凝視下,消散在了廣闊的殿宇裡。

“玄師的事,諸君不需過問。本君主宰三界九州,何事為重何事為輕,本君自有一番道理。”他目光如水,流淌過在場的每一張臉,“本君知道,關於本君的私事,三十六天向來非議不斷。今日開誠布公也無妨,如果一切進展順利,本君的天後人選就是她,且絕無更改的可能。玄師是玄師,始麒麟是始麒麟,萬年前的種種隨著蘭因的死,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如今的玄師與其說是麒麟祭司,倒不如說是龍源上神。她於本君有救命之恩,他日就算麒麟族湮滅,本君也會保她安然無恙。”

這麼一說,不明白也明白了。天帝的意思很清楚,他們隻管去對付麒麟族,隻要留下玄師就行。天地總主要保全一個女人,當然算不得大事,但麒麟祭司將來可能成為天後,那麼他們這些對麒麟族下過手的人,日後見了天後娘娘豈不尷尬?

眾神麵麵相覷,覺得這件事難辦的程度,不亞於當初琅嬛仙君和龍伯後人的糾葛。為什麼這些大人物都喜歡給自己製造難題呢,難道是彪悍的人生所向無敵,自己找自己麻煩,才能讓活著更有意義嗎?本來和自己過不去也並非不可以,但他們這些陪練的人何其無辜,要經受如此可怕的裡外不是人,這還讓不讓人儘忠職守了?

大家左右為難,大家很彷徨,天帝說完這通模棱兩可的話就走了,剩下他們對著被拍碎的寶座直發呆。

“陛下的意思是,要滅了未來天後的族?”

眾人紛紛搖頭,風火元明君最為乖覺,他看著那張寶座,喃喃說:“我在蘅皋北岸見過僅存的盤古石,諸位商議著,我去去就來。”

一人落跑,剩下的人大覺無趣,反正也商量不出個首尾來,最後搖著頭草草散場了。

先前天帝還為龍族公然對抗天庭而惱怒,後來一思量,發現庚辰此舉反倒讓他抓住了把柄。若龍族在剿滅巫妖時被封印,四海八荒會傳言天帝不容人。但若是庚辰按捺不住自行反了,對上界來說也是成全名聲的有利時機。

他頗有邀功的心思,急於把好消息告訴長情,庚辰對她的欺辱叫他拿命來還,她聽了一定歡喜。

他匆匆推開了鬱蕭殿的大門,前一刻還帶著笑意,後一刻那笑意便如琉璃破碎,消散於一彎仰月的邊際。

觸目所及的一切令他幾欲發狂,他看見拖拽著鐵鏈的人氣若遊絲,兩條臂膀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滿地都是指甲剃下來的肉,成片地,血肉模糊地沾滿了床榻前的金磚。

他腿裡沒了力氣,跌跌撞撞到她麵前,跪下捧起她的臉,顫聲問她為什麼。

她的頭發都濕透了,睜著一雙猩紅的眼,茫然重複著:“我疼……我疼啊……”

他泣不成聲,一瞬心被淩遲殆儘。她的痛他緩解不了,甚至為了馴服她,他束縛她的真身,雪上加霜。現在他還能怎樣?徹底敗了,隻有無條件投降。

顫唞的雙手幾乎凝聚不起神力,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穩住心神,開始一點點為她複原千溝萬壑的雙臂。可饒是如此,依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傷痕。

她的雙眼被血色浸透,分辨不清瞳仁,隻是不聲不響瘋狂拽動鐵鏈。他走投無路了,將手臂遞到她嘴邊,輕聲說:“咬吧,吃了我的肉,你會好受一些的。”◎思◎兔◎網◎

第57章

她並未猶豫,張口便咬了上去。天帝肉質細嫩,沒花多大力氣便撕下了前臂的一小片。血肉交彙,在她唇邊綻開紅色的花,她吃得很仔細,低著頭細嚼慢咽,那模樣,像在品嘗世上最佳的美味。

她應當不痛了吧?他傷口血流如注,匆忙壓了會兒便去查看她的情況。相較於他的神力,似乎實打實能夠填充進她胃裡的東西,具備更顯著的療效。她的痛究竟是什麼?是骨骼和筋脈的痛,還是腹中空空的痛,已經無從分辨了。他隻知道她吞了那塊肉,饜足地長出一口氣,甚至%e8%88%94了%e8%88%94唇,似乎回味無窮。

他站在那裡,心像破了個洞。這女人真是給了他太多第一次,第一次心動是為她,第一次委屈是為她,第一次落淚是為她,第一次任人果腹也是為她。她像個訓鷹師,磨儘他的野性,讓他心甘情願被折磨。可是這種折磨什麼時候是個頭?他不懼怕自己千瘡百孔,隻怕她逐漸喪失了本性,徹底墮入魔道。

她眼中血色的雲翳終於散了,逐漸冷靜下來,垂著頭,乏累地急促喘熄。

他摸摸她的臉,溫聲問她:“長情,你好些了嗎?”

汗濕的發遮擋住她的臉頰,看不見她的表情。她沒有應他,他以為她尚未清醒,可是隱約聽見她的啜泣,低低地,極力壓製,卻一聲聲催人心肝。

他的心又提起來,“怎麼了?還疼麼?”

透過眼中淚做的殼,她看見麵前地上不斷滴落的血,一滴一滴,直叩心門。他驚慌,不住追問她,可是她說不出來,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哭。隻是自覺靈魂扭曲,已經讓她無法承受。她還記得那個笑意融融,眉眼繾綣的帝裔貴胄,曾經是何等的清高驕傲。可是現在和她廝混在一起,淪落到這般田地。黃粱道中傷情的一夢,原來是命運的先兆,他終於被她連累得傷心傷身,再繼續下去,不知結局如何收場。

他撫撫她的肩,又小心觸摸她的手臂,即便滿身血汙,他依舊保有清幽的氣息,“是不是身上還疼著?你彆哭,告訴我。”

她緩緩搖頭,“不……不疼了。”

他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