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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178 字 5個月前

事,人還沒離開就打算抵賴?”

大禁也掖著手歎氣,“臣說句公道話,剛才玄師所做一切,都是臣親眼所見。臣當時俯瞰,嚇得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忙下令鬥部不得擅自妄動,才匆匆趕來製止。玄師,天帝陛下萬餘年一向克己自省,從未有過任何逾越之處。他是清清白白的人啊,沒想到竟遭您……您不負責也便罷了,千萬不可否認,否則讓我陛下情何以堪呢。”

他們君臣一唱一和,確實讓長情十分心虛。這種事做得好便好,做不好常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她心裡稍稍愧疚了一下,但轉念一想又不對,照他們這個態度,恐怕是打算訛她一票了。

於是慚愧一掃而空,她整了整領口道:“承認也好,否認也罷,以你我的立場,計較有意義麼?天帝陛下什麼時候見過敵對雙方談負責的?生死都可以忽略不計,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她說完,氣定神閒轉身走了。天帝望著那道窈窕的身影在晨霧中越去越遠,握起拳哼笑:“真是耍得一手好無賴!”

大禁不敢應話,隻是暗自吐舌。天帝陛下當然不好糊弄,很快那兩道眼神便殺到了,寒聲道:“大禁真是越來越有眼色了。”

被打斷了好事,任誰都不痛快,大禁盯著足尖囁嚅:“臣知道臣來得不是時候,可臣不是得向君上回稟龍族的戰況嘛……庚辰與九天鯤鵬鏖戰,雙雙墜入東海流波洞,下落不明了。”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請君上恕罪,臣絕無窺探君上與玄師‘那個’之心。說實話,臣沒想到您二位竟已發展到了這一步,快!實在是快!君上苦儘甘來,臣也為您高興,可剛才那事……實在欠妥。您是乾坤之主,大日頭底下‘那個’,有辱身份,要是捅出去……”

他左一句“那個”,右一句“那個”,讓天帝臉上有點掛不住。他知道他的意思,天帝毀了名聲,對於天界可算是震動八方的大事。其中利害他心知肚明,可他現在的心情,大禁又能真正理解幾分?

“歡喜?”他輕輕撇了下唇角,弧度裡有苦澀的味道,“她不過是想以此,讓本君顏麵儘失罷了,何來的歡喜!”

所以這回受的刺激又大了,大禁噎了下,歪著腦袋分析:“臣倒並不這樣認為,以玄師的脾氣,分明可以拔劍相向,最後卻用了這種手段,難道就沒有私心作祟麼?她畢竟不是鐵石心腸,君上對她的一片情,她豈會感覺不到?臣覺得她多少有些動搖了,隻是不肯承認,或者說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天帝聽了這幾句話,忽然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思量一番了。

也許大禁說的不無道理,她一反常態是從水下那一%e5%90%bb開始的。上岸後氣不過要報複,沒有拿出兵器來拚命,反而打算侵犯他,這種心態不奇怪麼?當時他大為驚訝,受寵若驚之餘又隱隱失望,但現在重捋,還不是隻剩風月無邊,回味無窮!

果真是開始對他有感覺了,隻是不自知。他想起那張臉,想起她坐在他身上熱情奔放的樣子,唇角便忍不住要上揚。可大禁還在跟前,他不能失態,於是負手言歸正傳,“你剛才說庚辰與鯤鵬跌進東海流波洞了?”

大禁道是,“翊聖元帥在東海搜尋了兩日,也沒發現他們的蹤影。”

“如此……”天帝斟酌了下道,“庚辰之下有四海龍王,讓翊聖君對他們稍加點撥吧,龍族自會調轉槍頭,直取金剛輪山。”

金剛輪山是迦樓羅一族的聖地,迦樓羅很好地傳承了鯤鵬的習性,專以龍族為食。不管庚辰和鯤鵬在玩什麼把戲,隻要將此二族之間的爭端挑起,天界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將這兩族一網打儘。

大禁領命,踅身正預備去傳令,走了兩步重又退回來,“君上,過了甘淵就是大壑。黃粱道在大壑之中,妖魔巨萬,怨氣衝天,君上還是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衝撞了聖體。”

天帝自然懂得大壑的厲害,頷首道:“本君自有分寸,你辦事去吧。”

大禁駕雲知會翊聖君去了,天帝又在淚湖邊獨自站了很久,才慢吞吞回到碧雲仙宮。

君上外出,一夜未歸,想必風塵仆仆,很是辛勞。仙宮裡的仙婢專侍天帝日常生活,眼尖的女官薑央在玉冠下發現了一片水草,忙上前來行了一禮,“陛下,臣已派人準備好香湯,陛下移駕飛花殿祛祛乏吧。您歸位之後過於操勞,臣看您氣色很不好,這兩天還是在宮內養著,外麵的事物讓九府四司承辦就是了。”

薑央同大禁一樣,很久以前便追隨天帝,大禁掌外朝朝議,薑央統領仙宮宮務。薑央作為首席女官,對天帝的照顧可算儘心儘力。也因為女人本就和男人不同吧,見了天帝每常有些嘮叨,年紀輕輕的,喜歡管頭管腳。

天帝和大禁屬於男人與男人的交流,三句不對橫眉立眼習以為常。對待身邊女官倒還溫和些,薑央追在身後規勸,他聽了也不反駁,將手裡玉扇一扔,舉步往飛花殿去了。

飛花殿建在醉生池邊,是個不甚大的精致去處,專供天帝沐浴之用。他褪了衣裳入池,蹚水倚在朱紅的欄杆前,外麵是接天的碧蓮,水底是稀有的魚品。有時想,如果自己真是醉生池裡的一尾贏魚,和長情沒有隔著那麼多的仇恨,也許現在已經雙宿雙棲了吧。

人生無奈,品咂過感情的滋味之後,才知道文人的那些酸話不全是廢話。以前他心無旁騖,以一己之力操控天道,翻雲覆雨酣暢淋漓;現在呢,忙到晨光微亮,走上空空的露台,舉目無親,四顧茫茫,那是種什麼悲涼的況味!

一個人開始渴望愛,先學會的就是體會孤獨。他側過頭枕在臂彎上,心裡空蕩蕩的。剛回宮一盞茶工夫,就開始惦記她,不知她在下界怎麼樣了,有沒有背著他又和伏城糾纏不清。

垂簾那邊的薑央端端正正站著,殿外的光線遠遠照過來,在屏風上投下一個美好的剪影。她說陛下,“今日長生大帝來了,向臣舉薦了一位女仙。臣看那女仙姿容清麗,與雪神姑射倒有幾分相像。大帝的意思,大概是想做媒。”

天帝聽了很淡漠,“做媒?用不著。”

薑央猶豫了下,“可是……陛下的婚事,在陛下萬歲那年四禦就提過。如今又過了五千年,天後之位一直懸空,您不急他們都急。”

天帝沉默了,隔了會兒有劃水聲傳來,雲絮垂簾自動向兩掖分開,他穿著明衣,披散著長發走到了妝台前。

殿外宮人托著托盤魚貫而入,薑央在一旁伺候梳妝,一麵從鏡中觀察天帝神情,“陛下,要是長生大帝再來,臣該如何回複他?”

長生大帝是四禦之一,麵子還是要給的。天帝隨口道:“大帝舉薦的女仙,找個合適的位置安排了吧。至於天後人選,待上古神獸之亂平定後便會昭告四海八荒,你轉告四禦,請他們莫急。”

薑央道是,為天帝梳好發髻,戴上了金冠。心裡還在揣度,忍不住道:“臣聽大禁說起過,說陛下與麒麟族祭司之間……陛下的天後人選,就是那位吧?”

大禁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嘴不嚴。天帝站起身,整了整衣冠曼聲道:“你和大禁在本君身邊效力多年,可算為本君操碎了心。如今本君婚事有了眉目,元君和大禁也為自己考慮一下吧。本君看你們倆很相配,有機會多親近親近。天界生途漫漫,找個誌同道合的人作伴,活著便有趣多了。”

天帝陛下一向不願輕易提及私事,忽然這樣說,倒叫薑央一怔。果真動了情的人,心會比以往柔軟一些。不過大禁那張臉她看了六千年,早就看得不勝其煩,因此陛下的好意,她也隻有禮貌地婉拒了。

手下有小仙來問那位淩波仙子如何安排,薑央抽空查閱了下宮冊。天帝所在的彌羅宮一線早就滿員了,隻有碧瑤宮南北因天後未定,尚能安插進人手。

“先入北辰殿吧。”她闔上冊子道,“將來要是彆處有空缺,再調過去就是了。”說完四下張望,“陛下呢?上玉衡殿去了?”

捧冊小仙往宮門方向指了指,“陛下跑得匆忙,好像又下界去了。”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第43章

甘淵,傳說是月神的故鄉。

萬年前長情還是蘭因的時候,巡視大地曾途經那裡,那是個明淨無瑕的世界,沒有太陽,但明如白晝。山也好,飛鳥也好,無論個體再巨大,數量再繁多,都找不見自己的影子。那裡的一切都是無根的,觸目所及碧波萬頃,人在水上行走,腳下有漣漪,但低頭隻見天頂流雲。所謂的人,在這裡和一縷風,一片空氣一樣,沒有實質的意義。

長情深深吐納,“這裡真乾淨,五氣不能凝聚,天帝便找不見我。如果可以,真想一輩子留在這裡……”她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心裡暗暗又補充了句,隻有我和你。

伏城的臉在這淡藍的天地間,愈發顯得蒼白,然而頭發和眼睛濃黑如墨。從色調上來說,這人太過寡淡,黑與白組成了全部。可他身上總有一種憂鬱的氣質,生人勿進,令她格外著迷。他手裡一直握著聽雷劍,每邁進一步便用劍首探探水麵。這是他多年的習慣,越是純淨無害的,便越值得提防。

“月神早就離開,甘淵在六千年前已經被廢棄了。”他沉聲說,“弟子曾經來過這裡,這水下有蜃龍盤踞,座上不可掉以輕心。”

蜃龍是一種能製造幻象的龍,雖屬龍族,但又不完全歸附龍族。長情知道這種生靈的存在,自然也依他所說的分外小心。

透過水麵試圖向下看,但水波如鏡,什麼都看不見。腳下的水若不會泛起漣漪,簡直會生出一種倒行於天的錯覺。長情在世間缺席了萬年,也錯過了很多事,聽他說來過這裡,便問來做什麼,“是領庚辰之命,收伏蜃龍麼?”

伏城說不是,“我來觀戰,關於琅嬛君與齊光上仙的。當初齊光火燒琅嬛後逃出浮山,就是躲在這裡。天界四處搜尋他,琅嬛君得知了他的下落,隻身一人來這裡緝拿他。夕日舊友,拔劍相向何等悲涼。當時我就在璧山上看著,從頭至尾看得明明白白。”

關於琅嬛君和齊光上仙的事,她也曾有過耳聞,傳說齊光是紫府第一任大司命,與琅嬛君是莫逆之交。可惜人心總是難以捉摸,後來齊光背叛舊友,放火焚燒天書,琅嬛君廢了他的道行,將他送進了八寒極地。

“如果齊光的行蹤被天界得知,以天帝的性情,應當會將他就地處決吧。”長情悵然道,“琅嬛君還是個念舊情的人,本座在想,要是白帝之後由他繼任天帝之位,不知是否會有我麒麟族一線生機。”

伏城忽然頓下步子,定定望向她,“弟子也與座上有過一樣的想法。琅嬛君相較少蒼,更要良善得多。所以我曾對齊光暗中相助,指引龍王鯨助他走出八寒極地,甚至在他轉世之後,鼓動熱海王府為他建造眾帝之台,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