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1 / 1)

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201 字 5個月前

師能夠理解吧?”

長情道是,“屬下都明白,屬下的心與主上是一樣的,可以殉道,不能苟且。”

麒皇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來,“本座很慶幸,最艱難的時候玄師在本座身邊,玄師不單是月火城的祭司,也是本座的知己。”

長情揖手,“主上厚愛,屬下願為主上分憂。”

麒皇轉身眺望天邊的月,因浮城很高,月亮尤其大,堪堪吊在月火城的地平線上,泛出幽幽的紅光來。他負著手,緩聲道:“我在昆侖這些年,渾渾噩噩神識全無,不知外麵是什麼光景。當初將玄師的殘念送出去,我並未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竟會成功,大概是天不滅我麒麟族吧。你這兩年,過得如何?我聽說你與少蒼……”

長情不由歎息,這三界之中,恐怕鮮少有人不知道她和少蒼的關係了。不知怎麼回事,她莫名陷入百口莫辯的尷尬境地,消息如何走漏得如此迅速?她竟以為天帝下界當魚,是瞞著三途六道的。畢竟她在龍首原時也算知名,消息不會那麼閉塞。可天帝入世一千年,她到最後才知道他的身份,也從未聽說過天界走失了天帝。

“我與少蒼是死敵,主上忘記了?萬年之前牧野一役,我被他斬於劍下,屍身受辱示眾,不久前我才親手埋了我自己。這樣的仇怨,我能與他如何呢。在我神識覺醒前,他出於自己的目的將我留在淵底,現在想來不過是為了利用我召回麒麟一族罷了。龍漢初劫參戰的各部,各自都有各自的目的,天庭想將我等一網打儘,混沌神獸也在計劃如何給神族致命一擊。至於少蒼……我暫且弄不明白他真正的所圖。在淵底時他不止一次說要娶我為妻……”她很尷尬,臉上表情也顯得極不自然,“知道我的來曆還要娶我為妻,不瞞主上,我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麒皇哦了聲,轉過頭來看她,那深邃的眼眸中有絢爛的星海。大概驚訝於她的斷言,茫然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腦子有問題?一個曾將我族人屠戮殆儘的人,腦子會有問題?”

除了這個,她確實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萬年前的梁子,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就好。分明用武力就能解決的問題,卻糾纏於瑣碎的感情,她實在很不明白,這樣做究竟有什麼意義。

麒皇見她無法回答,輕聲一哂道:“也許他是真的喜歡你。”

他的大祭司,其實單純起來就是個半大孩子。外麵傳言她如何陰晴不定,但她的責任是守護麒麟族,也不會將人心想象得多麼險惡。可是萬年前的滅族之災,會讓她重新審視一切,當然隻是形勢和大局。關於那些兒女私情,她也許有朦朧的覺知,但她從沒有真正愛過,也無法想象愛情毀天滅地的能量,不比武力弱半分。

長劍出鞘見血,愛情殺人無形,僅僅是手法的區彆。

長情垂首不語,半晌才老實地承認:“屬下不懂。”

麒皇苦笑,“不懂便不懂吧,不懂才不會生出偏頗之心。隻是本座要你答應我,你不會因私情與少蒼糾纏不清。”

她抬眼道是,“屬下從無如此想法,請主上放心。”

麒皇頷首,“今日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神殿空置了那麼久,祭司回歸,這月火城才算真正覺醒。”

長情拱手領命,卻行退下了神台。

時隔萬年,重新走在昔日的街頭,有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月火城的琅玕燈亮起來,錯落的布排,隨地勢高低蜿蜒。她抬頭望,長街的儘頭矗立著烜赫的宮殿,那是她的大玄師殿。如今雖麵目一新,可她怎麼都忘不了,座下兩千弟子血染神殿的情景。

略站了會兒,方拾階而上,登頂之時清風徐來,眼前豁然開朗。神殿裡燈火通明,即便外麵彌漫著無儘的黑夜,這裡也是人心可以安放的地方。

鬆軟的氈毯,巨大的抱柱,精美的壁畫與藻井,一切都是記憶裡的樣子。她從中路慢慢行來,垂首肅立在寶座前的人抬頭望她,她嗟歎:“殿裡有人真好。”

伏城向她拱手,“自今日起,弟子再不離座上左右。”

她聽了揚眼微笑:“此話當真?一輩子都不離開?”

他說是,“除非我死。”

第31章

夜涼如水,九天之上的殿宇到了晚間,會顯出一種大異於白日的淒清來。門外雲卷雲舒,門內人坐在長榻上,已經很久沒有活動。他低著頭,手裡的簪子攥得緊緊的,幾乎嵌進肉裡去。

半個時辰前大禁進來回稟過政務,半個時辰後再來,他依舊是原先的樣子。倔強的身姿,緊繃的下頜線條,幾乎讓人懷疑,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要化作石像。

大禁束手無策,上前輕輕喚了聲君上,“夜深了,君上怎麼還不安置?”

天帝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大禁不由歎氣,自從麒麟玄師把簪子還回來,他就一直是這幅樣子。說句實在話,像君上這樣的人,動一次情很不容易。也許在旁人看來情不知所起,但他卻明白,走到今天這樣的局麵,有太多的原因。

他看了看他緊握的拳,絞儘腦汁開解:“玄師是個厚道人,她不願占彆人便宜,即便是山野間小小的精魅,她也一視同仁。如此的%e8%83%b8懷,將來必能勝任天後之位,君上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

可天帝聽了他的恭維卻涼涼一笑,“你覺得她拿我送她的東西作抵押,僅僅是因為不想占人便宜麼?就算是尋常朋友的贈禮,也沒有隨便交付彆人的道理。她分明是不將本君放在眼裡,所以本君給她的定情信物,她可以草草處置,而不在乎本君的想法。”

大禁啞然,心道這簪子作為定情信物的意義,是君上單方麵賦予的吧!當然了,一個情竇初開的人,你不能指望他高瞻遠矚,對情放開手腳。不管他活了多大年紀,麵對喜歡的人,一定是敏[gǎn]、執拗,又多愁善感的。

大禁搓了搓手,“君上,您與玄師在淵底相處了幾天,難道還不明白她的脾氣麼?她心若琉璃,因此君上所贈,在她看來是私人所有,和她身上其他財物一樣,可以隨意安排。”

於是天帝想起了她荷包裡的兩個大子兒,“她哪有什麼私人財物,窮得叮當亂響,每夜入睡還要把荷包枕在枕頭底下,本君看了都覺得心酸。”

大禁說:“這就對了,因為她窮,這簪子就是她全部的財產。緊要關頭不拿它抵押,還拿什麼抵押呢。君上應當看到好的一麵,陰墟之中她變幻真身,衣裳都沒了,這簪子她卻留著,難道不是對君上的不舍麼?”

大禁這話說得很昧良心,真實的情況是簪子插得緊,她化作麒麟後也牢牢綰在鬃鬣上,連打鬥都沒能甩脫。

銀燈下的天帝瞥了他一眼,“你把本君當三歲孩子糊弄?”

大禁慌忙搖頭說不敢,“臣說的都是實話。”

天帝哼了聲,“實話?實話是她知道那個山君是你派去的,也知道一切都是本君指使。她還這簪子,不過是想表明態度,她要與本君一刀兩斷。”

大禁掖著手,無話可說。太聰明的人,活得過於通透,本身就是件悲哀的事。他伴駕六千年,見過君上為政務憂思,卻從來沒見過他為情所困。操控天道的頭腦,用來揣摩女人的心思,實在是極大的浪費。可是他不敢諫言,人一旦動情就像中了魔咒,任你方法用儘,也無法喚醒甘願沉淪的心。~思~兔~在~線~閱~讀~

天帝又橫過眼來,“怎麼不說話?”

大禁耷拉著眉梢道:“臣活到今日,沒有遇上過喜歡的人,所以臣也不知道女人心裡的想法。但是君上,如果感情讓您進退兩難,您何不放棄,另作打算?隻要您發話,三途六道的好姑娘任您挑選。您何必選一條最難走的路,和自己過不去呢。”

果然天帝不說話了,簪子攥得太緊,放開手時指節幾乎麻木。掌心躺著那細細的簪身,四枚月牙狀的甲痕邊緣發紫,看著觸目驚心。在大禁以為自己當真說動了他時,他微微牽動唇角,“當初琅嬛君與龍伯後人的糾葛,可算是震動三界了。他下極地,受冰刑,吃儘苦頭也未能改變心意,難道本君的決心還不如他?”

大禁窒了下,遲疑道:“君上,這種事何須攀比呢。琅嬛君應的是劫啊,您貴為天帝,放眼儘是坦途,沒有必要將自己逼上死路。”

沒有必要……如果天底下的愛情都挑坦途行走,何來那麼多的九死不悔!

天帝看他的目光裡滿含孤獨,一個懂了情的人和一個沒開竅的木頭之間,基本沒有共同話題。他垂眼打量手上的簪子,喃喃說:“本君嚴攝寰宇,手掌生殺,天下無人敢與我爭鋒。究竟我哪裡不好,她如此鄙棄我?”

大禁想了想,沒好說出口。並不是每個女人都看重地位,如果合脾胃,就算那男人是販夫走卒,該愛的也照樣愛。至於天君和麒麟玄師,兩者之間過結甚深,如果玄師能夠輕易愛上他,那得長了顆缸那麼大的心吧。

“早知今日,當初對玄師手下留情倒好了。”大禁悵然,略思量了下道,“玄師應當不知天同嫡子是君上保全的,若沒有君上,四不相現在早就屍骨無存了。咱們何不將此事透露給玄師?也許她得知了內情,會對君上有所改觀也說不定。”

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說了不做的,一種是做了不說的,君上就屬於後者。這種人吃虧,惡人當得明晃晃,卻鮮少有人知道他背後的善舉。當初天界還不是他掌權,白帝擔心四不相日後會反,執意將他處決,是君上一力擔保,才把四不相從刀口救了下來。

明明在玄師臨終時惡語相向,讓人死不瞑目,結果人家魂魄消散後,他轉頭就不負所托,將四不相交到了玉清天尊手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性格,一度讓大禁非常心疼他,其實君上當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隻是大多時候,不肯放下`身段罷了。

他也算把邊邊角角都掏挖出來了,找到一個能讓君上在玄師麵前露臉的加分項,可惜君上並不領情。

“本君所做的事,不需要拿出來邀功,讓她覺得我有刻意討好之嫌。”

還是麵子問題,既然在追求人家,讓人家對你有個好印象,難道不重要嗎?大禁這個不通情事的也知道裡頭的玄妙,這位躍躍欲試打算跳入情海的人,竟半點也沒有這樣的覺悟。

“君上是不好意思麼?怕在玄師麵前丟失了天帝的尊嚴,她會看不起您?”

天帝麵色不豫,立刻否認,“當然不是。”

大禁就很想不通,“這種時候為什麼還要麵子……君上,麒麟玄師座下有司中,除了螣蛇,還有彆的弟子。麒麟一族品貌出眾,不說旁人,就說始麒麟天同,當時有多少女仙女神前來求情,君上不會忘了吧?玄師身在花叢,君上一點都不擔心麼?以玄師還是龍源上神時的性情來說,她不介意兩肋插刀。時候要是一久,君上不怕天後徹底變成